第5頁 文 / 鈴蘭
房子裡。」他指著遙遠的一棟紅瓦屋。
有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解釋給他聽嗎?李鼎鶴很納悶,捧場的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
去,就見被排排樹林半遮掩的紅屋。心中對這號女子更加感興趣,他甚至多疑的揣測,
該不會是高叔的紅粉知己吧?高叔喪妻多年,需要有朵解語花傾訴,這的確不難解釋高
叔的興奮。
高正清滔滔不絕的繼續往下說:「喜兒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十分孝順,工作
方面又很細心謹慎,更重要的是,以後你們要一起工作,當然要介紹給你們認識。」
父親對下人之女褒獎有加,讓高婷婷很沒面子。她是他的獨生女,偏偏爸爸老是對
她的所作所為皺眉頭,百般挑剔。
根本是對她有偏見,對喜兒存心包庇。她內心憤恨不已,嘴臉變得十分醜陋。
哼!她不會饒過喜兒。突然,她瞥見喜兒忙碌穿梭在賓客之間,心生詭計。
她假意的告退,「爸爸,我去補個妝,馬上回來。」然後高傲的扭著屁股,往喜兒
的方向走去。
喜兒還未踏進廚房,就覺得氣壓低冷,接著就聽見主廚大聲斥罵幾個副廚動作慢、
偷懶什麼的,好像因為材料準備不夠,戴著白扁帽的主廚臉色頗有慍意。
她見風轉舵,大聲往廚房裡呼喊:「大廚師,你的甜品太美味了,外頭吃得精光,
供不應求,再多做點,否則要為你做的食物搶出人命來啦!」拍馬屁的話人人愛聽。
一句話讓原本皺眉的大廚眉眼露出得意之色,驕傲的對著眾小廚喝道:「聽到沒?
還不快馬加鞭。」大大改變廚房的氣氛。
她對母親俏皮的眨眨眼,捧著點心又往外走。
前方走近興師問罪的高婷婷加緊腳步的故意杵在她面前,結果兩人互撞。她手中的
杯盤乒乒乓乓的摔破在地,碎成片片,引來不少人圍觀。
糟糕,壞事了。她小吐舌頭,趕緊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雙手沒停的拿紙
巾擦拭高婷婷的衣服。
高婷婷看著自己精挑細選的紅色晚禮服沾上五顏六色的湯水,氣得七竅生煙,口不
擇言,劈哩啪啦的辱罵,「你不長眼,老是撞上我,你什麼意思?嫉妒我啊?」
「對不起。」她沒身價的道歉,頭垂得低。
高婷婷雙手按腰,不住的用肥短的食指戳喜兒的肩膀。「別以為我爸疼你就起來,
我才是高家的大小姐,別老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對我爸阿諛諂媚,說我壞話,再怎麼樣
也不過是下人的女兒,有什麼好得意?」她說得口沫橫飛還不停口,臉上橫向亂顫。
喜兒見圍觀的客人漸多,心想,不能讓高先生丟臉。反應迅速的退回廚房。
「喂,本小姐在訓人,你竟然敢跑?」說著也追進去廚房。
一到廚房,高婷婷更肆無忌憚的囂張起來,毫不留情的數落,「你啊,賤種投胎。
你爸綁架我,害死我媽,現在又想來搞鬼破壞我跟我爸之間的親情。」
喜兒盡量不去在意她攻擊性的話,靜靜聽她破口大罵,宛如木頭人,神情冰冷。
胡月娥見狀,趕緊過來詢問,「大小姐,發生什麼事?」她彎著微胖的身軀,陪笑
的擋在她們之間。轉頭又雙手搖晃女兒的手,「是不是你又惹大小姐生氣?」
「我沒有。」喜兒悶悶的低語。
無辜的語氣讓高婷婷氣焰更為高張,她憤恨的抖著身上的服飾。「沒有?你女兒故
意打翻食物,潑灑在我身上,你知道我這套衣服多貴嗎?這是紐約名時裝設計師限量發
行的晚禮服,天下就只有這一件,你要怎麼賠我?一輩子也賠不起。」
胡月娥憂慮的盯著大小姐的衣物,果然沾染甜湯水,擴及下擺,衣服已告泡湯。
她搖頭歎氣,厲聲責備喜兒,「怎麼這麼不小心,大小姐的衣服都被你弄髒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委屈的淚水在喜兒的眼眶裡打轉;連母親都倒戈。
「唉!你啊!」胡月娥痛心的叨念著女兒,而後尷尬的對大小姐求情,「對不起,
喜兒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喜兒好不好?我再買一件還你。」
高婷婷下巴抬得高,傲慢的由鼻子噴氣,「哼,買還給我?你這老太婆怎麼買得起?
這件所費不貲,要像我爸那種有錢人才買得起。你不過是窮下女,怎麼買?還是你想教
你女兒學他爸去偷去搶?」言辭多有羞辱胡家母女之意。
嘲諷得胡月娥抬不起來。
罵她、打她,甚至百般譏諷她都行,她絕不還口,但是喜兒最痛恨別人怪罪她辛勞
的母親。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沒有必要為著父親的不仁,背負莫須有的罪狀。她吃太
多苦了。她發誓只要有她在,誰都休想欺負她媽媽。
她護衛著母親,瞪著高婷婷,不悅的回嘴,「你說夠了沒?」
「哎呀,你還回嘴?」大小姐脾氣發作,高婷婷怒不可遏的反手給喜兒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廚房眾人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
喜兒忿忿不平的要衝向前與她廝殺,母親卻苦苦勸阻,整個人抱住她的身子。「喜
兒,不要,你不要對大小姐胡來。你不要傷害大小姐。」
她不能理解的蹙眉,音調不穩的喚:「媽,她罵你!」
「沒關係,沒關係,是我的錯,她罵得好。我不在意。」
母親不在意,她卻心疼得快要死掉,「你幹什麼這麼護著她?處處委曲求全?」從小
到大,高婷婷的辱罵嘲諷絲毫改變不了母親對高家犧牲奉獻的信念。
是,父親是對不起人家,但是那關她們什麼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幹什麼不去
找罪魁禍首,何苦讓母親擔這發餿的臭擔子?
「發生什麼事?吵吵鬧鬧的。」高正清親自至廚房探究竟,剛才有人通報婷婷又對
下人發脾氣。「爸,你來得正好,可以為我主持公道。」惡人先告狀,高婷婷佯裝受害
者,在他面前攤開衣服,「喜兒衝撞我,把我的衣服弄髒。」
高正清端睨喜兒細緻白皙的臉龐,映著紅腫的指印,圓大的眼珠子有著盈盈的淚水
在打轉。想來是女兒的傑作,婷婷的脾氣實在太惡劣。
他動氣的訓斥,「那也不應該隨便打人,你衣櫥的衣服多得是,再去換一件就是。」
他再回望喜兒一眼,萬分疼惜,遂又對女兒責罵道:「今天是鼎鶴的歡迎會,你大吵大
鬧,是不是想丟我老臉,讓商場上的朋友看我笑話?」
高婷婷臉皮薄,在喜兒面前被父親責備已經很難堪,更何況在場有許多傭僕?她羞
憤交加的瞪視圍觀的傭人,嚇阻他們的竊竊私語。
然後抱怨的控訴父親,「反正我做什麼你都不高興。」扭頭就往樓上跑。
胡月娥擔憂的撇下女兒,跟著追過去。
「這孩子。」高正清簡直是對自己的女兒頭痛至極。
愛之深,責之切,他希望女兒能從中明白是非對錯,而不是一味的胡亂怪罪。他懷
疑是自己寵壞婷婷,才會讓她驕縱到目中無人。
他走到喜兒跟前,歉疚的開口,「我代婷婷跟你道歉,她行事太過莽撞了。」
喜兒搖搖頭,苦澀的微笑,「沒事,是我不好。」臉上火辣辣,比不上母親丟下她
去安慰大小姐還讓她傷心。
這種忽視不是現在才發生,從小母親總是在意高婷婷勝過於她。
喜兒黯然失色的表情讓高正清過意不去,他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去休息吧,
這裡人手夠了。」
再待下去也只會為難高先生,喜兒聽話的點頭,脫下制服擱在廚房,帶著滿腹委屈
徒步回家。
一路上,她告訴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把一肚子的怨氣吐出來。
然而情緒卻紊亂得無法自理,她愈走愈快,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結實的往前撲倒。
「哎呀!」她坐在地上,吹著破皮的傷口。好疼喔!
呆滯的望著遠方的燈光,歡笑喜樂的宴會,那個不屬於她的世界。
她盯著傷口喃喃自語,「媽,好疼喔!我的腳好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奔向
婷婷,關心她的一切,卻忽略我的心情?
沒由來的委屈逼得她的淚水不爭氣的流下,方纔所受的怨氣終於忍不住化為淚珠不
停的滴落。
「拿去吧!」
一道渾厚陌生的聲音從隱密的樹林裡傳出,她驚訝的擺出防衛的姿態,退後好幾步。
隨著細微的{{聲,一道修長碩壯的身影由林子裡現身。
幽暗的月光使她看不清他的面貌,樹木的陰影隱藏他真實的臉。
她抹去眼淚,機警的盯著陌生客,「你是誰?」
「高先生的客人。」言簡意賅。
她猜也是,雖看不清容貌,卻可從穿著談吐料到一二,何況高家守衛森嚴,不會有
歹徒闖進來只為攔截她。
套一句高婷婷說的話,她不過是下人的女兒。一想到她,心情陡然又頹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