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紀萱
侍女張口結舌地說不清楚,連忙把字條遞上去。
他拿過一看,眉頭打上層層的結。
他一把將字條捏在手裡,怒意勃發。
「傳令下去,禁軍集合。」他沉聲下令,「立刻派人把這字條交給黑陵國公主,告訴她,送信的那位白將軍已經跟去了。」
侍衛得令而去。
皇甫宣維快步走出宮殿,站在殿門口緩緩望向高塔的方向。
父親,別逼我。
我依然承認你是邑南的國王,但是你不該總是傷害我身邊的人……
第八章
天空下起雨來,豆大的雨穿下透厚厚的傘,明明砸了下來,傘卻毫髮無傷。
「你究竟想怎麼樣?」沅湘累了,眼前有些模糊,腳也累得走不動了。
「這座寢宮是為她建的,妳看漂亮嗎?」他們經過一個建築,皇甫向遠居然緩了口氣,問道。
青石路,窄窄的橋,蜿蜒的流水,寢宮裡的一端佈置得像是平原水鄉。
沅湘不禁想著,也許當年皇甫向遠和端木紜還恩愛的時候,他為妻子修建了這些,而這座寢宮原本是端木紜最喜愛的宮殿。
不知走了多長的路,不知在怎樣的人陪伴下,他們走到了高塔前。
「到了。」皇甫向遠抬頭看著塔,詭異地笑著。
沅湘渾身發寒著。
「上去!」皇甫向遠拖著她向前。
她深吸口氣,走進雨中,走上塔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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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一樣,沅湘艱難地爬著樓梯,盤旋地令人頭暈目眩。
再次開門,再次見到那個女人。她坐在窗前,乎伸出窗外,承接著天上降下的甘露;銀色的鏈子纏繞在她美麗的身上,在雨天的迷濛中泛著清冷的光澤。
「誰來了?」端木紜的聲音低低的,像極了低聲說話的皇甫宣維。
「我,還有宣維的妻子。」
端木紜哈哈大笑,根本不看他們一眼,「我只有一個女兒,皇甫燕然。」
沅湘全身的血液凍結。
「宣維當然是妳的兒子!妳真是狠心,這麼多年來不曾認過他。」皇甫向遠嗤笑一聲。
「我沒有這種出賣母親和妹妹的兒子。」端木紜冷冷地回答。
沅湘心裡一疼,忍不住上前說道:「他若是害了妳,這麼多年來他的不快樂也夠償還妳了!妳是宣維的娘,卻不肯認他這個兒子,妳以為這樣的折磨對他來說很輕鬆嗎?妳--」
她說不下去了,眼眶裡全是淚水。以前宣維說他母親恨他,她還一直不信,此刻親耳聽見,她的心裡也萌生出一股恨意。這樣的母親,值得宣維一直放在心上念著嗎?
沅湘望著窗外稀稀疏疏的雨,有一聲沒一聲的,滴落在窗台上。
「皇甫向遠當年說燕然不是他的女兒,硬是把燕然給賣了,可是燕然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怎麼會不是他的女兒?他不僅害了燕然,更害了宣維!他為什麼還不死呢?活那麼久,他不累嗎?」端木紜的嘴角扯著一抹冷笑,眼裡透出一道冷光,直射向皇甫向遠。
「我活夠了?」男人的聲音有點尖,有點憤慨,臉孔被恨意所扭曲。
皇甫向遠陰鬱的眼直直地瞪著那個坐在床沿的女人。
端木紜毫不懼怕地迎視他,和皇甫向遠對峙著,「我想你該死了,你這種人活在世上只會痛苦,不如死了吧!」
皇甫向遠陰惻惻地說著,「妳不是瘋了嗎?」
「你相信我瘋過嗎?你是跟兒子說我沒瘋嗎?好,那我就不瘋,我正常一次給你看!」
「給我看?我要看的是妳的心!我全心全意的對妳,為了妳,把所有的妃子都送走,而妳居然是這樣報答我的!」皇甫向遠憤恨地瞪著端木紜。
「你那樣是愛嗎?你把我囚禁起來,根本是個無用的懦夫!」
皇甫向遠扯扯嘴角,指著沅湘陰狠地笑著,「我當年可以把燕兒賣了,現在更可以把這女人從這裡摔下去。我倒要看看妳的寶貝兒子會有什麼表情,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不!」沅湘不敢置信地看著皇甫向遠,不明白他為什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是你的兒子啊!」
「那又怎麼樣?他也是端木紜的兒子!」皇甫向遠看不慣沅湘眼中的指責,道:「妳看到過這女人心疼自己的兒子了嗎?」
端木紜吼道:「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禽獸!」
「妳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不知什麼時候,端木紜拿出一把匕首,衝向皇甫向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大家都解脫了!宣兒也解脫了!我要殺了你!」
沅湘只覺得一陣眩暈,呆愣地看著眼前瘋狂混亂的一幕。
「宣維!」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呼喚心愛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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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公主匆匆趕來的時候,皇甫宣維看起來很安靜,但表情裡蘊藏著可怕的暗流。
「下雨了。」皇甫宣維看到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燕兒沉默著,跟在他身後趕往高塔。
愈是接近高塔,空氣就愈瀰漫著絕望冰冷的味道。
兩人來到塔下,除了士兵之外,白易麟也在其中。
「你沒有上去?」皇甫宣維先是謝過他,繼而問道。
「這麼多士兵,我無法上去。」白易麟苦笑了下。他在塔下都能聽見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和淒厲的尖叫;然而,所有的聲音最後都淹沒在突來的滂沱大雨裡。
皇甫宣維立刻驅散所有的士兵,正要命人砸開大門,一個女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出高塔,跪倒在大雨中。
皇甫宣維連忙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卻看見沅湘交織著恐懼與悲傷的臉。
她軟倒在地,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
「出什麼事了?」見她平安,他稍稍安下心來。
沅湘雙唇顫抖著,臉色慘白一片。
「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人影從高塔的陰影裡走了出來,站在眾人面前。
「父親。」皇甫宣維扶起沅湘,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抱緊她顫抖的身體。
「這個賤人刺殺了你母親,竟然還行剌我!」皇甫向遠手捂著胸口,衣服上沾滿了血跡。
沅湘在他懷裡虛弱地說著:「不,不是這樣的!」
皇甫向遠冷笑一聲,「宣維,如果你還有一絲一毫對你父母親的關心,就不該質疑我的話,我身為一國之君,難道會信口雌黃不成?」
皇甫宣維聽他說出這麼一番話,知道此事難以善了。
「你要如何?」
「殺了這個女人!」皇甫向遠惡狠狠地說道,又指向一旁的白易麟,「還有這個男人,他就是這個賤人的同夥!」
「一派胡言!」沉默至今的燕兒高聲喝道。
皇甫向遠冷笑一聲,「公主,至於妳是不是背後的主謀,看在黑陵國的份上,我就下予追究。不過,請妳不要太過張狂,這裡是邑南,不是黑陵!」
「來人……」他高聲喝道。
士兵們圍了上來。
「把她押進大牢!」陰狠的聲音,陰冷的心,「候斬!」
禁軍和皇甫向遠的親兵對峙著。
皇甫向遠冷哼一聲,「宣維,你為了這女人要和為父兵戎相見嗎?」
皇甫宣維被他用父親的身份壓住,咬牙道:「父親,邑南的決鬥場正好可以派上用場,我們就讓上天來決定她是不是清白的!」他其實想就此和父親決裂,可是一看到他胸口上的血還在不停地流著,忽然無法狠下心來。
這個男人究竟是他的父親啊!
唯一可以保住沅湘的,只有那個葬送了他妹妹的決鬥場。
他只能賭一賭,賭白易麟不凡的身手。
皇甫向遠血流多了,身子有些不穩。
皇甫宣維看在眼裡,心裡一陣苦楚。
禁軍毫不退讓,皇甫向遠從兒子的眼神中看出了決絕。
他大笑一聲,給自己找台階下,「也好,很久沒有看到決鬥場的風采了!」
說完,他一揮手,士兵上前就要帶走沅湘。
皇甫宣維定定地看著她,「先跟他們去,我會救妳的。」
沅湘點點頭,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吻。
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那個溫柔嫻淑的女人忽然之間變得如此大膽。
皇甫宣維大力地抱起她,「我送妳去。」
沅湘將頭埋在他懷裡,悄然落淚。
士兵們舉刀指著白易麟。
面對著對方強勢的兵力,他聳聳肩道:「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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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個不停,擁著濕漉漉的身體坐在乾草堆上,怔然無言。
皇甫宣維走進地牢,遣定所有的侍衛,站在沅湘的牢門前,手裡捧著一堆衣物。
「把它換上。」他打開牢門,把衣服遞過去。
沅湘坐在那裡,癡癡地看著地面,動也不動。
皇甫宣維一把拉起她的胳膊,逼她直視著自己,「換上。」
沅湘輕輕搖頭,紅紅的眼睛已經無法承載更多的東西。她的發也是濕的,糾結在一起,像一堆亂草;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清冷得了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