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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紀萱

    「那我幫妳梳好不好?」女子善意地笑著,輕易地取得了她的同意。

    女子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木梳,臉兒微微泛紅,「我叫漣漪,這是我自己的梳子,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妳可不要笑我。」

    沅湘側頭看她,笑道:「為什麼要笑妳呢?妳是在幫我呢!」

    漣漪撩起一縷發在手中,輕輕地摩挲著,「妳的頭髮真美。」

    沅湘紅了臉,道:「謝謝。」

    「如果妳不想離開殿下,可千萬不能有孩子啊!」漣漪突兀地說著。

    沅湘立刻意識到這名女子不是普通人,轉頭直視著她,「姑娘說的是那日宣維在大殿上與王的承諾嗎?」

    「是的。」漣漪望著遠處,悠悠地道:「有了孩子就沒了孩子的母親,殿下一直處在這種痛苦中。從前有個愛他的侍女冒著被殺的危險懷了他的孩子,最後殿下卻要她把孩子拿掉,回家去。」

    沅湘震驚地站了起來,聲音顫抖地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皇甫向遠這樣殘忍?為什麼宣維會這麼做?

    漣漪苦笑了下,「王需要殿下的子嗣,卻不要殿下身邊有女人。」

    「他不相信女人,他恨女人!」沅湘立刻想起最初見到皇甫向遠時,他說過的話。

    「可是殿下是個孝子,不想忤逆父親,也不想失去那個侍女,他能做的只有犧牲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漣漪語帶幽怨,一絲一縷都像是從地獄裡透出來的。

    沅湘手腳冰冷,失了神般地問:「宣維那時一定很傷心。」

    漣漪歎了一聲,「是啊!他很傷心,那個侍女也很傷心,沒了孩子的那天就死了,殿下就更傷心了。」

    「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嗎?」沅湘忽然問道。

    漣漪看了她一眼,「或許吧!她如果夠堅強,就該活下來,陪著殿下。可是,失去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太痛苦了,眼睜睜看苦自己肚子裡的血肉被取走,一點一滴地消失,血不停地流出來……」

    沅湘聽了一陣頭暈目眩,從台階上跌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腹中是否有了小生命,更不敢去想如果真有了,自己將陷入怎樣兩難的境地?

    漣漪蹲在一旁,抱歉地說:「我拉不動妳,妳等我,我去喊人來。」

    沅湘無力地擺手,「不用了,我起得來。」費力地撐起身子,重新坐上台階。

    「對不起,原本想幫妳梳頭的,結果什麼也沒梳成。」漣漪在她身邊坐下,向她道歉。

    沅湘搖搖頭,「漣漪,如果我有了孩子,該怎麼辦?」

    漣漪眼眶一紅,「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妳這件事。雖然殿下曾說過他還愛著那個侍女,可我看得出來,他的心已經在妳身上了,如果妳再離開他,他會崩潰的。蕭姑娘,妳一定要幫他啊!」

    沅湘還來不及回答,遠處就有侍女喊道:「蕭姑娘!」

    她應了一聲,正要回答漣漪的話,才發現漣漪坐著的地方空無一物。

    她驀地打了個冷顫,直覺漣漪就是那個死去的侍女。

    是一縷芳魂心繫宣維,不忍離去嗎?而自己,若有了孩子,又該何去何從?她失神地站了起來,空蕩蕩的天地裡只有她一個人。

    曾經相伴的女子,失掉的孩子,這些皇甫宣維都還記得嗎?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她的宣維曾經那麼傷心過,如果可以,她一定不會離開宣維。

    這麼告訴自己,沅湘卻感到無比寒冷。

    一個人在風中呆站了好久,望著身邊火一般艷麗的花,也是血一般凝重的花嗎?

    皇甫宣維回到寢宮,一眼便看到沅湘在風中搖搖欲墜的身子。一襲的白衣,映襯著身後火紅的花朵,彷彿被血染著;白皙的皮膚上映著紅的倒影,彷彿抹了濃濃的困脂,像在燃燒最後的一點生命;黑幽幽的眼睛靜靜地凝望著前方,像要將整個世界都望穿,也望穿那一池家鄉的秋水。

    他緩慢地接近她,讓她投入了他的懷抱。

    「會冷的。」皇甫宣維道。

    她搖頭,幽深的眸子望著他,心中的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

    你的心裡藏著多少東西呢?

    那裡面有多少是快樂,有多少是悲傷呢?

    「進去吧!」皇甫宣維勸著不肯挪動的她。

    沅湘緩緩點頭,跟著他的腳步走進屋子。

    但屋子裡會暖一點嗎?她很懷疑。

    他抱著沅湘坐在自己腿上,沅湘靠在他身上,不言不語的。問不出口啊!如何能問?她這樣直直地闖進宣維的心,他的心不會受傷嗎?她想問,卻不敢問,不想傷他。

    「吹風容易生病。」皇甫宣維開了口,雙手揉著眉心。

    「嗯。」沅湘應著,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疲累。她站起身,伸出手為他按揉著。「明天我想開始教宮女們刺繡。」她定了定心,說出這些天一直纏繞在心裡的事。

    皇甫宣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今日朝議,我正與大臣們說起這件事呢!」他頓了下,目測著她的身材,「妳的身體吃得消嗎?總覺得妳又瘦了。」

    沅湘勉強一笑,「哪裡會那麼嬌弱呢!我沒事的。不做點事,人都悶壞了。」

    「人們採買從沐陽運來的繡品,財政大臣抱怨國內沒有相同的商品來進行交換。白銀一直流進沐陽商人的腰包,我們的店舖眼見就要垮了。」皇甫宣維點點頭,在沅湘的按揉下漸漸放鬆了神經,緩緩說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幸虧這樣,我今天才能說服他。」他又笑了,笑得志得意滿。他將腦中的構想說出來。「我們有豐富的資源和勤勞的人民,一定可以擺脫野蠻的稱號。」

    「那你可以放心了,我的繡工是沐陽第一。」沅湘給他保證。

    「妳的容貌也是沐陽第一吧!」他第一次提起她的容貌。

    「我沒有妹妹漂亮。」沅湘不禁笑了。說到妹妹,心頭卻泛起一絲惆悵,這麼多天了,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

    「妳是美麗的供品,她是獵物,讓人有鞭打的慾望。」皇甫宣維故意輕薄道。

    沅湘陡地一驚,臉色刷白。

    「騙妳的。」他笑看著她,手指在她煞白的臉上來回游移,試圖撫摩出一抹紅暈。

    沅湘明顯地鬆了口氣,繼續想著妹妹的事。

    「不要想她!」皇甫宣維不悅地說道。「我討厭那個小丫頭。」

    她瞪大了眼,古怪地看著他。這個男人是在吃醋嗎?

    皇甫宣維皺起眉,將她拉進懷裡,笑道:「放心,我派了人去打聽她的下落了。」

    沅湘溫順地蜷在他懷裡,緊抓著他的衣襟,喃喃著:「宣維,謝謝你。」

    「傻瓜,她是妳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啊!」抱她在懷,自己的心也安定許多。

    沅湘忍不住又想哭了,卻努力忍住淚意。她該笑的,笑著面對一切,笑著和他一起度過一生。

    「宣維,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當然了,妳自己說的,戳破了水泡就留在我身邊一生一世。」

    第五章

    沅湘的繡工出色,有一套獨特的繡法,加上邑南的花草甚為少見,拿來染色,定可以染出色彩獨特的絲線。她傾囊相授,假以時日,邑南定會以其獨有的繡品聞名天下。

    皇甫宣維很支持她,特意挑了幾個手巧的宮女讓她教授。

    這些宮女頗為和善,耐心地跟著沅湘學習,但同時也悄悄地打量著她,打量這個不怕死地待在王子殿下身邊的女人。

    她曾經是一個公主呢!居然淪落為一個女奴,難怪一點也看不出公主的驕傲和貴氣!紅顏薄命啊!長得還真美,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了?

    王子殿下看上她哪一點啊?好手藝嗎?看起來倒是柔柔弱弱的,和王妃不能比啊!不,千萬別和王妃一樣。

    王妃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可她讓整個邑南國籠罩在可怕的陰影下,真不知是她的罪孽還是悲劇。

    這裡的每個人看到沅湘時都想起那位王妃,但沒有人敢把她的名字說出來,只是眼神交流而已。

    沅湘對此渾然不覺,專注地看著簡陋的工具左思右想,試圖找出一個簡便的方法教給大家。

    折騰到正午,稍微吃些東西,沅湘忽然覺得好累。大概是很久沒有和這麼多人在一起了吧?她在人群中感到巨大的壓力。

    起身一個人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寢宮的範圍。

    寢宮後面有一座石砌的圓形高塔,沒有人看守,像是被遺棄似的。她曾在夜晚見過高塔上的燈火,淒清而蒼涼。

    沅湘扶著石牆踏上台階。

    台階上有人走過的痕跡,應該有人定期過來打掃吧?

    樓梯是螺旋狀的,似乎永遠爬不到盡頭,她走得很慢,努力克制著那股昏眩感。

    那次遇見漣漪後,她對很多事便開始留意起來。尤其每到晚上,皇甫宣維總會望著這座高塔,神情蕭索。

    她問他高塔上有什麼,他只是苦笑,拿出一把鑰匙道:「妳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吧!」

    於是,她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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