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辛悌
「要多久呢?」她驚心地問。
「直到我滿意為止。」含笑滿意地看著她認命的表情,歐子譽補充地說:「我當妳有能力,將來定能成為我的親信。」
這話一出口,就注定夏憶儂的苦難,也注定她在自己的意志與慾望中苦苦掙扎折磨。
親信?騙鬼吧,明明當她是芒刺在背,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還好你感興趣的時間一向不長。」還是忍不住與他槓上,「再說,我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
她的大膽教他激賞,即使面對他,惡劣的性情依舊。
把這女人調到身邊工作是麻煩的開端,依她爆烈的個性,平靜的時間恐怕少有,同樣的戲碼將天天上演。然而在內心深處,歐子譽對自己坦承,他正對這樣的發展感到有趣,甚至帶著些許的期待哩。
第五章
「小儂,抱歉,已經很晚了,但是……我可以跟妳談談嗎?」已經無人可商量,內心的掙扎又太過痛苦,顧沁容終於鼓起勇氣,敲敲門後,對著她說。
自從前些時日與漢斯在無意中見到面後,過往的記憶如鬼魅般時時刻刻糾纏著她,讓她不得安寧。
「大嫂。」夏憶儂略顯驚訝,隨即咧開大大的笑容,「當然可以,請進吧。」
進入房間後,顧沁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以往鮮少與女性朋友談話,大多數的時候,她比較習慣和男生說話,因為外型柔弱,男人比較容易受到吸引,而女生則會產生排斥的心態。
倒來一杯熱茶,夏憶儂率先找張舒適的椅子坐下,「大哥還沒回來嗎?」
「嗯。」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捧著茶杯,顧沁容潤潤喉,也讓慌亂的心得到些許鎮定,「妳一定很奇怪,我怎麼會突然找妳。」
「妳需要找個人說話。」她肯定地說,臉上的笑意未減。「從妳回台灣開始,我就等著妳開口。」
「是嗎?」她略微失神。
「哥雖然很愛妳,卻不懂得表達情感。」夏憶儂悶哼一聲,「哪有人放著妻子單獨在家,自己天天在外應酬。就算公婆再好,小姑再明理,新進門的媳婦還是會感到孤單呀。我要是妳早就翻臉了。」
「應傑他也是為了工作,不要緊的。」顧沁容忙著為自己的老公辯護。
「捨不得啦!」她咧出大大的笑臉,「放心,我不是說他的壞話,事實上像他這樣的老公已經很少見,只是女人還是得為自己的幸福努力。」
「幸福……離我太遙遠。」乍聽到這兩個字,顧沁容再次失神,忽然急切地捉住她的手,「我告訴妳一個故事,一個關於我的故事。」
記憶回到久遠之前,當他們都還是未識愁滋味的學生時代。「我愛的人原本不是應傑呵,當年若不是發生車禍……」
當年,耶魯大學裡有四個男生常常膩在一起,故被稱為「四人幫」。同時也因長相各有特色,功課也很出色,在校園內造成極大的轟動,成為女孩們心目中最心儀的Mr.Right,備受矚目。
夏應傑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別是派屈克、東尼及漢斯。巧的是除了漢斯是白人外,其他三人都來自台灣。
而剛從台灣過去的顧沁容則因為長相甜美,人又溫柔乖巧,也同樣在耶魯大學中掀起一陣波濤。
每個男人都對她有意,然而最先展開追逐的是派屈克。從小生長在美國,美式作風,性格開朗,連談情說愛亦同,自然比較主動積極。幾次見面後,天生的王者風範和與生俱來的異性吸引力,讓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的顧沁容飛快地墜入情網,從此出雙入對。
四人幫中的東尼和漢斯純粹只是跟著瞎起哄,待她如同小妹妹般呵護,而夏應傑卻因為被好友捷足先登,從此隱藏對她的愛意,但仍維持默默關懷的心意。
那時候的顧沁容實在很幸福,每天出入都有四個大帥哥相伴,不時引來旁人的欣羨眼光。
或許就因為太幸福了,惹來上天的嫉妒,當她無意間發現,派屈克只是為了爭一口氣才追求她時,內心受到嚴重的傷害。或許對他來說,她只是個代表勝利的戰私品,但她卻已經付出了真愛。
吵吵鬧鬧間,他們仍在一起,至少她很努力地嘗試各種方法,然而當初單純的情感卻慢慢地變質。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兩人再度因細故而吵架,且愈演愈烈,甚至驚動了其他人,在眾目睽睽下,顧沁容衝出屋外,飛快地坐上車子,不顧一切地只想離開那裡。
「我們吵架的原因,是聽說派屈克又和其他女生在一起,而我始終被蒙在鼓裡呵。」故事至此到一個段落,顧沁容稍稍停下,眼角帶著晶瑩的淚光轉向夏憶儂,「當時我氣瘋了,根本不管外頭的路況有多差,風雪還在狂飆呼嘯中,只是一心一意的想離開那裡。我的瘋狂讓人擔心,妳可以想像的。最後,追上來的人不是派屈克,而是應傑。」
體貼地遞上面紙,「故事還沒結束,對不對?」
「是的。」拭去眼角的淚珠後,顧沁容點點頭,臉上浮現出哀傷。「應傑無法勸阻我,只好跟著坐上車,任憑我飛車而去。我早已經失去理智,直踩油門加速,根本顧不了其他。終於,車禍發生了,因為大雪讓我看不清前方的路況,速度又過快,我便撞上前方的大卡車。」
夏憶儂為當時發生的事情感到驚駭,因為大哥始終沒有提過,但她仍拍拍她的肩,給予安慰。
「因為有安全氣囊的保護,我只受到輕傷,可應傑不同,他受了重傷,因為嚴重的撞擊,他血流滿地,就在我的面前……意識稍稍清醒的時候,竟然還先安慰我不要難過……」顧沁容掩著面失聲痛哭,雖然事情已經發生多年,每每想起,她還是無法克制地害怕。
「放心吧,事情已經過去了,瞧,哥現在還不是好得很。」她故意佯裝輕鬆。
「一點都不好,事情永遠不會過去,甚至造成終生的遺憾。對他的虧欠,是我心底最深的傷痕。」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些,顧沁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說出天大的秘密,「因為有傷到那個部位,醫生說他從此失去生育的能力。」
「天啊!」聽到此,夏憶儂也忍不住發出驚呼。
「聽了醫主力診斷後,應傑當場像被判了死刑,整張臉摻白地坐在病床上,看到我的眼淚,卻先安慰我。」成串的淚珠滑落,顧沁容抬起頭,抓住她的手猛然搖晃,「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求求妳,別再說沒關係了。」
「不,哥是心甘情願的。」
「為什麼你們都要說同樣的話?」她頹然地癱在椅子中。
「因為同情哥,所以妳才嫁給他?」她猜測。
「剛開始的確是,我不否認。既然是我造成的錯誤,就該全部由我來承擔,我甚至希望自己能代替他受傷,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顧沁容的臉色又恢復淡淡的哀傷,「隨著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屬於女人的思想開始蠢動,我希望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讓空虛的生活多點寄托,可是想到應傑的不孕全是我造成的,我就沒有勇氣提起跟小孩有關的話題,甚至連領養也成了我們之間的禁忌。」
「妳……愛哥嗎?」
「當然愛,經過三年的相處,他真正是個讓女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她幸福地笑了,「過去的愛戀只是年少輕狂的往事,這三年來我慢慢地想通許多事,就算當時我沒駕車外出,派屈克和我也終將走上分手的道路,因為我們在一起只是片刻的吸引,他永遠無法讓我感到安全。跟他在一起,我永遠只會擔心害怕哪一天會被遠遠地扔在後面。」
「既然妳也愛哥,為何總表現得不快樂?又為何偷偷和別的男人見面?」夏憶儂不解的問,語氣中流露出些許責怪的意味,「對不起,台北很小,那天我正巧看到妳和個男人狀似親密的交談。」
「妳看到了。」顧沁容點點頭,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他是漢斯,我們始終都有連絡,雖然次數不多,至少有維持聯繫。不管我為了什麼原因嫁給應傑,對派屈克都是種虧欠,而事實卻非我所能說出口。透過漢斯的描述,我才能瞭解派屈克現在的近況,希望哪天能當面道歉,為我們之間的往事畫下句點。」
「很好啊。」她十分讚許。
「可是我害怕。」顧沁容抱著雙臂,「在派屈克眼中,我和應傑都是叛徒,而我更不知道該不該見他一面?應傑最近都不肯聽我把話說完,我沒有人可以商量,所以才來找妳。」
「他們在台灣?」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夏憶儂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贊成妳和派屈克見個面,最好當年的四人幫同時出現,有話當面說清楚。人不親土親,踏在同一塊土地上,讓往事做個了結,將來大家或者還可以恢復從前的友誼,強過多個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