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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凌兒

    第一章

    當梁蕾在空中俯瞰這個繁華的寶島時,她沒有遊子歸鄉的喜悅,卻有一絲絲的惆悵!因為她深深地明白,她的命運已經悲哀地掌握在別人的手上,而她的未來原本她以為可以自己選擇的,尤其是她的愛情、她的婚姻……這一切都在她踏上歸途的那一刻開始。就失去了自主權。

    「阿蕾啊!我的小可愛、小寶貝,三年不見。你可把乾媽給想死了!」

    梁蕾才推著行李走出中正機場大門口,柯媽媽便熱絡地拉過她,並疼憐地托起她紅嫩、光滑的粉頰,喜孜孜地咧嘴笑說:「你的小臉蛋不知要迷死多少男孩子!我們的醜小鴨終於要變成美麗的天鵝了,而且還是戴著碩士帽的天鵝!」

    醜小鴨?怎麼不是小天使?這個肥膩膩的巫婆竟然敢說以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天使是只丑不拉嘰的小鴨子?梁蕾恨不得一巴掌打爛眼前這個壞巫婆的嘴巴;但她只能咧著嘴,裝出一副「久逢親人」的感動與激動,上前擁吻柯媽媽。

    「乾媽還是沒變,依然這麼美麗,如果每個人都跟乾媽一樣,那護膚坊都要關門大吉了。」梁蕾一面說著違心之論,一面反胃反得厲害。

    「嘴巴還是那麼甜!」柯媽媽被梁蕾善意的謊言騙笑得合不攏嘴,猛掐著她的臉頰以表示高興。

    梁蕾撫著被她捏痛的臉頰,心裡邪惡地想:要是沒有這款老女人。護膚坊才真的要關門大吉哩!

    「怎麼還不過來幫你乾妹提行李?」柯媽媽別過臉,向站在她身旁的年輕男人 斥令。

    猛地,梁蕾才發現柯媽媽身邊杵了一個二楞子柯以倫。

    梁蕾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但馬上又微揚唇色。給了何以倫一個偽裝的笑容。

    看來,這個男人在這三年來顯然沒有改變那怯怯懦懦的個性;他為什麼不去自殺?台北多的是可以摔死人的大樓以及淹死人的大河,他為什麼不去跳樓、投河,自己了斷自己呢?

    她真的恨死了這個男人!如果她未來的命運。就這麼被他「蓋棺論定」的話,她肯定會殺了他,而且這輩子和他沒完沒了。

    梁蕾這麼非把他恨到骨頭裡去不可是有原因的。因為如果沒有他這個懦弱得比女人還不如的「男主角」,她這個曾經因為他而絕食抗議的「女主角」也不會陪著他走進一場即將發生的愛情悲劇裡不會的,她絕不容許悲劇發生!

    這個悲劇、這個會把她給逼進龍發堂的悲劇,其實說來,也荒唐得令人啼笑皆非一扯起這樁事情的原由,梁蕾就想要破口大罵;而除了柯氏母子外,她又非得把這筆帳連本帶利地算到自己的老媽身上不可。

    那是在她還搞不懂這世界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也就是躲在她老媽肚裡、還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那年,她老媽也不知道是哪條筋「秀逗」了,竟然和死了先生的柯媽媽情同手足,並三八且無聊地結為異性姊妹;而她連表示意見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沒頭沒腦的多出了個乾媽。唉!當然連帶的也多了個乾哥哥。

    上一代的感情好,本來是不干下一代的事;偏偏在她幼稚園才要畢業的時候,她老爸的公司出現危機,身懷一大筆遺產的柯媽媽,慷慨解囊,而這也正是梁蕾悲哀命運的開始柯媽媽要定了她這個媳婦。她就這麼名正言順地成了這場交易的犧牲者。

     天啊!那時她幼稚園才剛要畢業耶!她的父母就要為她訂下婚姻大事,這是在辦家家酒嗎?

    「瞧!他們那麼親密,長大後一定是令人羨慕的一對。」當時,大人們都這麼認為。

    沒錯,梁蕾和柯以倫讀的是同一所幼稚園,而且柯以倫本就生得俊秀,而漂亮得像個小公主的她匹配柯以倫,當然是絕配佳偶。

    天曉得!向來潑辣任性的她,柯以倫在她眼裡只是個出氣筒她真搞不懂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這種一個願打,一個未必願挨的關係,也叫親密?瘋了!

    柯太太像是怕梁蕾會長了翅膀飛了似的,緊緊拉住她的手,走向停車場;而柯以倫則傻呼呼地推著行李,跟在她們後頭。

    「乾媽,我爹地和媽咪怎麼沒來?」來接機的不是自己的父母,梁蕾不免抱怨。

    「他們要給你一個驚喜,正忙著呢!」

    梁蕾淡然一笑驚喜?一個連未來的婚姻選擇權都掌握在別人手上的悲哀女子,這一生中還會有什麼驚喜!

    「乾媽原本也沒打算來的,你也知道以倫臉皮薄,乾媽不放心,所以就跟來了。」

    哈!要真只有柯以倫一個人來接機,那她豈不是一下飛機就可以測試自己整人的功夫有沒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唉!逃不掉的!柯媽媽一路喋喋不休的聒噪,頗令她擔心,她那已經調養了三年的耳膜,是否承受得了這連珠炮似的轟炸。

    天啊!噩夢就要開始了。

    大人們口中所謂的驚喜,梁蕾用膝蓋想也想得到,一定又是俗不可耐的洗塵晚 宴,只不過是場面搞得誇張一點、離譜一點,像是她和柯以倫結婚喜宴的預演!

    當他們的車子一進古銅色的大門後,梁蕾便激動得涕淚縱橫,她可沒有多餘的眼淚為這場以她為主角的盛大豪華晚宴感動;她激動的是,在加拿大每回想家時,她總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思念起她的老爸、老媽。

    這場晚宴,將原本靜寂的陽明山區點綴得無比輝煌熱鬧,開場戲免不了又是久別重逢的擁抱以及痛哭的感人場面。緊接著整個場地就變成她老爸的交際晚宴了;

    而梁蕾呢?則成了她老媽的炫耀品。

    「以倫啊!什麼時候把阿蕾娶進門?你媽媽和乾媽都已經等不及要抱孫子嘍!」

    除了這個話題以外,難道就沒有別的可談了嗎?梁蕾恨不得能立刻躲回加拿大,否則耳根子從此一刻也不得閒。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只好尿遁躲進房裡,將那些令她尷尬又厭惡的問題,丟給不知所措的柯以倫。

    搞不好,他還沾沾自喜、很樂意回答哩!梁蕾是這麼認為。

    她可管不了宴會少了個主角會是什麼場面;她把自己關在房內,放了卷熱門音樂的帶子,自得其樂地整理那幾口從加拿大帶回來的行李。

    這個完全屬於自己獨享的小世界,可要比外頭那些虛偽奉承的世界要來得輕鬆自在多了。只是,才飛揚起來的心情,卻馬上又讓該死的敲門聲推下了谷底。

    「誰呀?」梁蕾不悅。

    「是我,福伯。」

    「福伯?!」梁蕾馬上打開房門。

    福伯是梁家的老管家,從小就當梁蕾是自己的孫女,不但百般疼愛她,並將她捧在心窩裡呵護著;而他也是梁蕾最敬愛的長者,回到家裡幾個小時了,她都還沒有機會向他撒嬌。

     梁蕾像個天真的小公主般,在福伯滿佈皺紋卻慈祥的臉上,俏皮地吻了一下,惹得福伯笑開了眉眼,一副滿足的模樣。

    「三年了,還是沒變,專愛吃福伯的老豆腐。」福伯笑呵呵地開懷大笑。

    「人家想你嘛!」梁蕾撒嬌,隨後又揚起璨然的笑容,說:「你等等,我給你買了禮物。」

    梁蕾拉著福伯進房後,開始在那幾口行李箱裡找著準備送給幅伯的禮物;這個舉動,看得福伯動容不已他總算沒有白疼她。

    梁蕾為福伯準備的禮物是一隻純檀木的煙斗,煙斗柄上還精心雕刻一條祥龍,這是她上飛機的前一天晚上,在加拿大的唐人街買的。坦白說,要為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家選購禮物,還真讓她傷透腦筋。她左思右想,在唐人街窮逛了一整天,才決定買這只煙斗雖然福伯不是個老煙槍,但總是個紀念。

    梁蕾滿心歡喜地將包裝精巧的禮物遞到福伯面前,令福伯感動萬分,正要伸手收下時,她卻突然噘起嘴,將禮物收回。

     地又想,任誰也不信,她梁蕾竟會為了這碼事笨得去尋死!

    「要不,怎麼樣?」她那點心思,福伯摸得比她父母還透。

    「要不要不,我就逃家!」

    福伯故作錯愕地逗她,並從口袋裡拿出了一串鑰匙。

    「福伯,你真要我蹺家啊?」梁蕾有些詫異:心想,這只是一句氣話,福伯竟當了真?

    「你要真蹺家,我怎麼向老爺、太太交代?」幅伯拿著鑰匙在梁蕾眼前晃來晃去,誘惑著。「剛才有一位方小姐打電話過來說,他們要為你開個歡迎會,你去不去?」

    「方」梁蕾愣了一下,大約一秒鐘後,她尖叫了起來——「心岱?」

    福伯含笑點頭。

    梁蕾驚喜,感激地擁吻著福伯,並將禮物塞進他懷裡,順手奪過鑰匙。

    「還是福伯最瞭解我,而且也最疼我,謝了,福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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