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樂小草
「是馬!」她驚呼。
她從沒去過動物園,只在鄉間見過牛羊,至於馬兒,對她來說根本是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東西,如今牠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不禁驚得呆住了。
「是馬沒錯。」看她愣在原地,他走上前牽著她靠近柵欄。
由於頭一回接近這麼高大的動物,雖隔著柵欄,她還是因為恐懼而退卻。
她迅速繞到翟日煦身後,手緊握著他後腰的衣服,從他肘間露出小臉打量著鼻孔猛噴著氣,巨大得像怪獸的生物。
「怎麼了?」他不懂,直想轉身,卻一直被她使勁往前推。
謹悠支支吾吾,好半晌才漲紅臉解釋。「我怕。」
「別怕,牠不會咬人的。」他好笑地安慰著,輕抓她的手,朝來到柵欄邊的馬兒伸去。
「做、做什麼?」她嚇得不停掙扎。
「讓妳摸摸牠。牠不會咬人,妳放心。」他溫柔地再次道。
謹悠只是更加抓緊他的衣衫,為了抵抗他的蠻力,臉乾脆直接貼在他背上,手也環上他的腰。
「倒是妳再這樣掙扎,會讓牠脾氣更不好,等一下如果牠大發雷霆衝出來,情況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翟日煦涼涼地說道。他的腦子向來動得比別人快,深諳以言語來達到威脅的目的。
她一聽,隨即僵在原地。
膽小鬼!翟日煦在心裡偷偷笑著。
「來,摸摸牠。」
她只好任他握著手撫過長長的馬鬃,滑過牠背上的肌理。
她驚歎手掌下的觸覺,感覺如此陌生。
「這就是我送給妳的禮物。」他靠到她耳邊低語。
「禮物?一匹馬?」不是小牛也非小羊,而是一匹馬,活生生的高大馬兒,被牠踩過去都會去掉半條命的那種。「為什麼送我這種禮物?」
「這沒有什麼,只是一隻寵物。」
「為什麼選擇馬,而不是狗或貓?」
「我不喜歡太麻煩的動物。」暫時幫弟弟照顧貓還在忍受範圍內,但對於家中擺滿燒杯、試管的他,從沒想過養狗或貓來麻煩自己。
習慣撫觸馬兒後,謹悠放大膽子靠近牠,當牠舔著她的手掌時,她不禁嬌笑驚呼。
翟日煦從口袋中掏出一袋東西,掏出幾顆方糖放在謹悠手上。「喂牠吧。」
「可是,我要把這個禮物養在哪?我們家沒有地方。」而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家人解釋有人送了她一匹馬。
「我有。」
「你有?在哪?」她轉過身看他,不明白他的打算。
「妳忘了我們家有座山?」
她想到翟家三兄弟成立了一間公司,不是在熱鬧的商業中心,而是在郊區的一座山上。
「你要把牠養在公司旁邊?」
「不,更高的地方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我打算把牠養在那兒。」如果養在公司附近,要是牠踏壞了花圃,老三會抓狂的。
「啊!」謹悠突然吃痛的驚呼。
翟日煦趕緊上前將她的頭髮從馬嘴下解救出來。
「別靠得太近,牠會嚼起妳的發尾。」他趕緊把她帶開些。
「日煦哥,我要牠幹嘛?」
「妳這個傻瓜,騎牠啊。」
她當然知道馬是用來騎的,可是……
「可是我不會騎馬耶。」她之前連真實的馬都沒看過了,更何況騎牠。
「這就是我把牠送給妳的目的。」
「要我騎馬?」光想著要爬上這麼高的馬背她就忍不住發抖。
「嗯,妳每天窩在家裡畫畫,該常常出來運動才行。」他專注地撫摸柵欄邊的駿馬,不時拍拍牠,看得出對這匹馬兒相當熟悉。
「可是,每次騎馬時都要將馬兒帶到這兒來,好像不太方便喔?」她希望這麼說可以讓他打消主意。
她很喜歡這個禮物,但沒有想過自己坐上去駕馭牠,她可以只將牠當成寵物,定期來餵牠,替牠洗澡就好。
「山上有場地可以練習。」他輕易地打破她的幻想。
「那是什麼山?寶山嗎?什麼都有?」她低低地抱怨。
翟日煦聽在耳裡,偷偷地笑了。
「來吧,就從今天開始第一堂課,我保證妳很快就會喜歡上駕馭馬兒的感覺。」
「什麼!」謹悠驚喊一聲。
看著翟日煦熟練地替馬兒套起韁繩和馬鞍,她不由得頭皮發麻,慘叫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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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煦哥。」
「嗯?」
「你在國外時都在做些什麼?」坐在馬背上,謹悠問著身後的翟日煦。
她算是滿有天分的,第一天騎馬便已經能掌握一些技巧,只是對於高度的恐懼始終放不下。
對於騎馬的人而言,恐懼是最大的忌諱,如果不能對馬兒懷以信任,馬兒也會因為騎者的焦躁而焦躁。
如果不希望第一天騎馬便摔斷頸子,最好的方法還是共騎。翟日煦這麼想著。
「妳不曉得我出國做什麼嗎?」他有些訝然。
「只知道你是去唸書,其餘的不曉得。」那時她得不到他的響應,於是只想著逃避,幾乎是抗拒得知有關他的消息。
她的答案讓翟日煦蹙起眉,心中有些失落。
「我在法國格拉斯的調香學校上課。」
先前待在那兒時不覺得,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生活中僅有實驗室和學校,因為忙碌,日子過得滿快的,未曾覺得孤單,或許也是因為下意識覺得在台灣有個人兒會偶爾憶起他,讓他的心中有所慰藉吧。
不過這會兒看來,這個小女生並沒有那麼關心他。他為自己輕聲歎息。
「在學校裡學些什麼?」謹悠接著又問。
「鍛煉鼻子對香味的靈敏度,記憶各種香味,學會提煉香精、調配香水等等,都是瑣碎且繁複的工作,但很有趣。」他笑笑地道。
學習沒有「輕鬆」二字可言,唯有當事人才知曉自己付出的心力有多少。
雖然翟日煦這樣回答,但謹悠光是想像就可以猜測這種工作的困難度。
「那麼日煦哥的鼻子很靈囉?」
「是啊,微說它叫狗鼻子。」
謹悠聽了掩不住笑。
「是為了公司嗎?」當初他走得很突然,現在想起來,好像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
「妳很聰明。花卉是我們三兄弟的興趣,成立公司的構想很早就有了,只是當時一切的條件都還不成熟,出國進修是必須做的事。」只是當時正巧有個促使他一退伍便出國的契機。
「格拉斯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在那些日子裡,若看見別人成雙成對,總會讓她想起他,然後想像他所在的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生活是不是多彩多姿,讓人流連忘返。
「是個不大的小鎮,充滿各式香味,和古意盎然的房子。」
翟日煦是以一個住在那裡六年,早已融入當地生活的人來感受這個地方,而非一般人對格拉斯的印象。
格拉斯是位於法國南部的小鎮,知名度當然遠遠不及許多法國大城市,但它曾有段輝煌的過往,至今仍是香水工業的重鎮,有著一座座的香水工廠。
十二世紀時,格拉斯盛產皮革,因為皮的臭味太濃,有人想到在製造皮革的過程中加入香料,後來香料成為格拉斯的特產,也是其香水工業發展的開端。
之後,許多香水廠逐漸具有知名度,也開設培養專業調香人才的課程,如今,全法國的調香師中便有一半出身格拉斯,更別說每年有多少各國的調香師前去此地取經。
「那麼長的時間,不會想家嗎?如果是我,可能會每天躲在棉被裡哭。」她低喃著道。
翟日煦聽了大笑。「妳以為大家都跟妳一樣啊?唸書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有時間想家?」
是嗎?她悄悄在心中反問。
以前只能偷偷喜歡他時,總覺得兩人距離遙遠,怎麼也無法觸及;如今他就坐在她身後,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胸膛的熱度,可是,她恍然有種與他距離仍在的錯覺。
她在他心中究竟佔有多大的份量呢?她忍不住猜想。
「那平時呢,都做些什麼?」謹悠現在才發現自己對他的認識還停留在自我猜想的階段,所以不斷的發問,想多瞭解他。
「待在研究室裡做實驗。」
「那不太像你。」
「喔?妳想像中的我應該是什麼樣子?」他好奇了。
謹悠沒發現自己在無意間透露出對他的在意,心思縝密的翟日煦馬上察覺這一點,他心裡的空虛好像在瞬間找著了東西填滿。
他臉上揚起愜意的笑。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你不太像這麼悶的人。」在她的想像中,他的生活應該是有多燦爛便多燦爛。
事實上,她從前也沒見他過得如她所想的那般糜爛,理應不該如此猜想他的為人,但在女人纖細的心中,所有的想像都能無限擴大。
「妳多想了。」他又舉起手指輕輕敲她的頭。「那個只是個偏僻的小鎮,沒什麼娛樂活動,頂多偶爾和幾個好同學小酌一番,我的生活比妳想的要無趣許多。」
雖然他曾利用假期走遍各地,但也都是探訪稀有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