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思驊
石頭兒見冷樗停止了攻擊,也氣喘吁吁地收了招,輕拍著背後的嬰孩。她機警地遠望著仍坐在地上的玄煬,雖然對他有著心疼,但卻有更多的不安。
不過,緩緩地,她抬起小臉,眸中漸現怒光,紅嫩的小嘴緊抿著,她不容自己心軟。因為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她逃走的心。
「你執意要走,是不想見到我吧?」玄煬沉痛地冷聲開口。
「我不要昭瑋生活在恐懼之中,得不到應得的愛,還得隨時擔心被殺。」
「如果我答應你……絕不殺昭瑋,甚至保證待他如親人,你可願留下?」
「真的?」她質疑地看著他。
「我以顓頊親王之名向你保證。」只要留住她,他什麼都可以答應!
「我……」她仍是一臉驚疑,不敢相信事情的轉變。
目睹全程的法觥見不得玄煬如此尊嚴盡失的求著一個女娃兒,忍不住開口喝道:「石頭兒,你別再不識好歹!」他的斥喝立刻引得全場侍衛向石頭兒拔刀以對。
「收刀!全給我收刀,」玄煬心一急,反而更引發胸口的疼痛,嘔出鮮血。
「玄煬!」法觥著急地扶住他。
他從不知冷漠孤傲的他竟是如此多情的人。
「教他們全給我收刀!」拉住扶著自己的手,玄煬大叫。
「夠了!」法觥點住他幾處大穴,不情願地吼道,「全部給我收刀,不准對石頭兒無禮!」
「石頭兒?」幾近昏厥的玄煬咬著唇要自己清醒,因為不得到石頭兒的親口回答,他不放心。
「我……」
「石頭兒?」法觥揚起眉梢,一副她不答應就要她好看的模樣。
「好……好吧!」
「王爺!」
「玄煬!」
就在她同意之時,玄煬揚起一抹輕笑,倏地昏厥過去。就在雙眼轉黑之際,他似乎看到了石頭兒一臉的擔憂。
她,不再怕他了吧?
自從那天起,石頭兒開始刻意地躲避著玄煬。每每迫不得已一定得與他在一起時,那一臉無情與殘酷的玄煬就會不由自主地浮上她的心頭,讓她情緒緊繃,只要玄煬稍有較大的舉動,就常會讓她整個人驚嚇得跳起來。
這事實讓玄煬非常不能忍受。但他仍執意要她與他在一起,不管是用膳也好、看書也罷,他就是要她在自己身邊,盼的是她能再恢復成以前那個愛纏著他的石頭兒。可是日子一久,情況非但沒有改善,反而愈加嚴重。不僅她愈形消瘦,只要一與他四日相對,她就會滿臉驚懼的慌張起來。
受不了兩人之間的緊繃,也不忍心兒她日益消瘦,最後他不得不決定放棄,順從她的意願,讓她搬到王府後面一處偏僻的別苑去,也讓自己不用再對她的驚懼而難過失望。
「王爺。」王總管恭敬地打揖喚道。
背對著他望向窗外的玄煬沒有回身,僅是冷冷地開口:「辦好了?」
「是,屬下照小姐的吩咐,將她的東西全搬到沁心閣去了。」
「沁心閣?」那麼偏僻?
「是的,可是……她拒絕所有派過去的僕人,只留下珀兒一人。」
「是嗎?」
「她……她要屬下轉告王爺,說王爺已與她做一命抵一命的交易了,所以現在起,王爺再也不欠她什麼了,反而是她佔王爺的便宜,硬賴在王府不走,所以她不要再麻煩王爺了,也謝謝王爺給她一個容身之處,其餘的……她不奢望也不敢要。」
「不奢望、也不敢要……她果真如此說?」
「是。」這聲回答,王總管說得小聲也說得為難,因為他聽出主子語氣中的傷痛,主子是真的疼愛著這石頭姑娘的,就像疼自己妹子一般。
「夠了,下去吧!」
「是。」
王總管轉身準備告退,但人才走到門口,就又被玄煬出聲攔下。
「慢著!」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沒,你……看她缺什麼就幫我送去。」
「是。」
「唉!」玄煬終於轉身看向王總管,「王伯,幫我好好照顧她,麻煩你了。」
「會的,屬下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下去吧!」玄煬淡然地轉身,不再看向王總管。
王總管望著他的背影,不禁為他再度歎息。
為什麼這樣一個卓爾不凡、看似冷酷強悍的男子,竟有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呢?
上天給了他人人欣羨的身世背景,為什麼卻又剝奪了他愛人與被愛的權利與能力呢?
這樣的他是讓人羨慕的?抑或是令人可悲的呢?
他沒有答案,沒有——「是。」現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伺候主子與照顧意磊姑娘了!
玄煬雖然看著窗外的庭園美景,心中卻是滿佈瘡痍。
為什麼他所在乎的人永遠不瞭解了、不在乎他呢?
他的娘親因生他難產而受苦,所以自小就不喜歡他、不愛與他親近。他的父王則只是把他當作繼承王位的工具,嚴苛對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不相親相愛的也就算了,竟還因繼承權而相互殺害。更甚的,就連心愛的未婚妻對自己的廉恭與親近也全是假的。
難道……他天生注定孤獨一人嗎?
好不容易有個石頭兒,完全不怕他的狂傲與冰冷,也不會因為他的顯赫身世而對他虛與委蛇。本以為自己終於為自己找了個「親人」,但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唉……」算了,一切就如她所願吧!
也許孤傲的自己僅適合獨自一人生存在這令人厭惡的俗世裡,不能有家人相互扶持吧!
玄煬強忍住陣陣湧上鼻頭的酸楚,兩眼泛紅地勉強眨動著,就是不願懦弱地流下淚來。十七歲的他暗暗下定決心,這一生不再愛人。
至於石頭兒,就隨她吧!
她希望自己別管她,那麼他就順她的心,對她不聞不問吧!
她說不會再麻煩自己,那麼他就如她的願,努力忘掉有她這麼一個人吧!
一切都隨她吧!
第四章
日子轉眼一過就是七年——石頭兒……不,不,不!現在的她已是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娉婷女子,可不能再叫她石頭兒了。
話說陳意磊躲到這沁心閣後,雖然幾乎是與外隔絕,但天性開朗的她反而不以為苦,安適地過起如魚得水的自在生活。每天除了照顧昭瑋外,也照著老爺爺臨終的吩咐——勤讀醫書。更是運氣奇佳的在一次偷偷外出時,拜了個師父,雖然武功沒學到半點兒,但卻拐了個武功高強的師兄在身邊做保鏢。
有了保鏢的她更是三不五時就往城裡跑,接觸了窮苦百姓後,便利用自身的好醫術,女扮男裝地在京城裡開起藥堂來,為人看診。
當然,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時的行善作為,竟讓她聲名大噪,成了京城裡頗為知名的大夫。
今兒個又逢十五,她照舊易釵而弁,帶著三年前從外地撿回來的小胖子出王府,準備到藥堂去上診。可就在途中,碰巧遇到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姑娘,正惡意調戲著。
原本她是不想管的,畢竟自己只會一點皮毛功夫,說自救都難了,怎麼還能救人呢?但……「大姐、大姐……」拉著想繞路而行的陳意磊,小胖子叫道,「你看他們那些惡霸,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
「走了啦!別多事。」她閉上眼,想昧著良心走過去。
「不行啦!我們不救她,她會有危險的。」小胖子拉著她就是不走。
「拜託一下,你也秤秤自己的斤兩,功夫沒到家怎麼救?」這回,她跟著停住腳步了,但卻是雙手叉腰地訓著小胖子。
「我不能救,但大姐你行啊!你那麼好心、本領又高,一定行的。」在他眼裡,大姐可是萬能的哩!
「我……我……」被他這麼一捧,陳意磊反而無言以對。
「快啊,再遲就來不及了。」推了她一把,小胖子一臉崇拜地望著她。
在小胖子的一旁煽動之下,陳意磊的正義感一下子就戰勝了不常出現的理智,剎那間,那群壞人變得一點也不可怕了,她挺起胸膛忿忿然地走了過去。
「放開她!」
一行惡霸聞聲皆轉過身來,見到她這個瘦骨嶙峋的「男子」,全都大笑了起來。
「什麼?我剛才是不是聽到蚊子飛過去呀?」一名身著錦衣繡緞的男子搖著手中的玉柄扇,開口譏諷道。
這句嘲諷把陳意磊激得火氣直冒:「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如此放肆,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放開她!」
「王法?哼!」另一名油頭粉面的紈褲子弟上前指著方纔那位男子說道,「你可知你眼前這位尊貴的爺兒是誰?他可是堂堂的慶安貝勒啊!王法?哼!在這兒他就是王法!」
陳意磊眼角瞄到人群後的女子已偷偷溜走後,沒有了後顧之憂,膽子也就更大了:「貝勒就了不起嗎?貝勒就可以藐視王法嗎?我還住在親王府咧!貝勒?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