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秋顏
秉純歎了一口氣,擔憂的說:「你真的決心這麼做?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
「我不會再回公司上班!當然,我會去找工作,憑我學有專長,想自力更生是很簡單的事。」
「誰敢聘請你?堂堂『旭日』集團的少東!他們只怕容不下你這尊大神。」她不以為然的說。
「我可以找規模較小的公司,就不會被人認出來了。何況我有『MBA』的頭銜,想去謀求專科院校的教職,應該不怎麼困難。」他心中早有了主意了。
如意默默的在旁邊聽他們兄妹倆的對答,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秉忱待自己一片赤忱,悲的是連累他至此,心中好生過意不去。
秉純見秉忱心意已決,只好問清如意家的聯絡電話和住址,無功而返。
秉忱待妹妹上褸之後,牽起如意的手說:「走吧,我們回家。」
她鼻中一陣酸楚,淚眼濛濛的隨著他走出「豪門世家」氣勢磅礡的廳堂。
※※※
如意搬到如玉的房間去,將自己的房間讓給秉忱。
秉純是個有心人,晚上親自送來幾大箱秉忱的衣物,說以後會陸續再送一些他的東西過來。
「三哥,媽媽還是要你先回家再說,她哭得很傷心,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他聽了心裡很難過,但依然說道:「我走到哪裡都是她的兒子,她也可以來看我。」
秉純歎了一口氣。「爸爸不准她來看你。」
他輕輕哼了一聲。「他以為這樣就能令我乖乖就範嗎?那他這一次就錯了。我並不是故作姿態,和他耍耍花搶而已,我已經打走了主意,只要能和如意在一起,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如意正在為秉忱收拾衣物,讓他們兄妹倆單獨說話。她的心情極端矛盾,既希望秉忱能留下,又希望他能回心轉意隨妹妹回家。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總覺得怎麼都不對勁。
她整理安當後出來,見秉忱兄妹倆仍在低聲談話。她聽見秉純在問:「三哥,爸已經叫公司停止將錢匯入你的戶頭了,你知不知道你私人戶頭裡還有多少錢?」
他搖搖頭:「不清楚,不過頂多幾十萬而已。」
「幾十萬大概夠你頂過一陣子,以後你如果缺錢,儘管跟我開口。」秉純大方的說過。
「你平常的零花錢有多少,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花都嫌少了,我哪還能向你拿錢?」
她故作神秘的一笑。「你忘了媽媽了嗎?她偷偷的跟我說她會想辦法弄錢給我們。」
「你跟媽說不要費這個心,我不想用她的錢,我既然離家出來自立,便不想再依賴家裡。何況萬一讓爸爸發現了,不但連累她,爸爸一定會更看不起我!」他是個有骨氣的人,絕不再受家裡的接濟。
「可是……你過得慣嗎?」她擔心的問。白家的環境還算可以,但比起家裡又實在相差太遠了,故而她有此一問。
「過慣了也就好了。」他淡淡的說。「我本來就多少有點厭倦以前的生活方式,現在剛好有這個機會讓我嘗試另一種生活,我打算好好的把握這個機會,重新經營一份新生活。秉純,你不用替我擔心,你看你哥哥像是沒有謀生能力的人嗎?」
她勉強笑一笑:「我當然相信你的能力,怕的是你不能夠適應。」
他轉頭注視著如意,說:「有如意陪著我,我相信我一定能夠適應的。」
如意微微一笑,對他點了點頭,過去他身旁坐下。
秉純望著他倆幸福的笑顏,無限感慨的說:「其實我很羨慕你們能夠忠於內心的真愛,毫不摻雜任何世俗的價值標準,這才是真正以愛情為基礎的結合。我的運氣就沒有這麼好,追求我的男士很多,可是哪一個不是看中我是『旭日』集團總裁的女兒呢?」她口中說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遺憾,但不免聯想到葉明珠。不知她此時是否回家去向葉慶松夫婦哭訴了?看見她的遭遇,秉純不禁有點同情她了。而且她倆的家世背景相似,她不免產生唇亡齒寒的心情,不知日後是否會遭受到同葉明珠相似的命運?不過還好自己的性情不似葉明珠那般蠻橫,情況應該會好一點吧?
秉純走了之後,如意去替秉忱放洗澡水。如意的房間是主臥室,自己有一間浴室,不致讓秉忱太過於委屈。她知道以秉忱的身份,搬來白家居住,確實太難為他了。但事已至此,不這麼著又能如何?
「秉忱,可以洗澡了。」如意從浴室出來。
「謝謝你。」秉忱輕輕的擁住她。「如意,你認為我們該不該結婚了?」
她似乎很高興,但卻搖了搖頭。
「秉忱,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我很感動。這一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嫁別人了。可是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不能立刻結婚,太輕率了,怕會有我們意想不到的問題產生,或許會影響到我們婚姻的品質和生活。秉忱,我非常非常在意你,我不敢冒這個險,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他點點頭。「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等所有的事情都穩定下來再說,是不是?」
「是。秉忱,你的意思怎樣?」
「聽你的,等一切穩定以後是正確的決定。如意,你真是很聰慧的女孩子,難得的是你還這麼年輕。」他激賞的說。
「這或許和我的家庭環境有關係,我十八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我是家裡的長女,所謂長姊若母,或許是因為要負起家庭職責的緣故,讓我提早懂得一些道理。」
「如意,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的肩膀挑太重的擔子。」他深情的保證。
她反手回抱住他。「秉忱,我覺得我好幸福!可是我又怕會成為你的負擔,擔心以後你會埋怨我、嫌棄我……」
「胡說!」他輕叱一聲。「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干你什麼事?」
「可是若不是我闖進了你的生命,你的生活就不會弄成這個模樣。不但和父親反目成仇,甚至連平時駕輕就熟的工作都失去了,落得還要出去求職的慘況,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她憂心忡忡的說。
「這一切都是命!我們兩個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否則上天為何要煞費苦心安排我們相會呢?」
「真的是這樣嗎?」她問。
「是的,當然是這樣,一定是這樣沒錯。」他盡力去安慰她內心的歉疚感。她原本就不需負這個責任,所有的事統統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他不會怨恨任何一個人,包括他父親在內。他不能照父親的要求,為家族的事業犧牲,那麼他就不該再享受那些榮華富貴。他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誓必要有所犧牲,他是很認命的。
「你趕快進去洗澡吧,只怕水都快冷了。」她催促道。「我再去放一點熱水。」
「不用了,我自己來。」他說。「以後任何事我都要自己動手做,你不可以再像伺候大老爺一樣伺候我!」他故意板起一張臉說道。
「是,大老爺,我聽從您的吩咐。」她嬌俏的笑著說。
「你喲,這麼調皮!看我修理你。」他作勢要去捉她。她早三步兩跳的逃了出去,一邊喊道:「恕不奉陪了,你再不進去洗澡,水真的要涼了!」
秉忱笑著搖搖頭,輕輕的歎口氣,進入浴室。他表面上言笑自若,內心難免有絲絲的惆悵。這種後果他早預料到了,但他卻想不出辦法來阻止它的發生。唉,也罷,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路是他自己選的,他並不眷戀以往他身為「旭日」集團少東的地位。富貴如雲,毋需太過於放在心上,淡泊自如也能過一生,或許更能心安理得呢!
人生最高境界求的也不過是心安理得罷了,不是嗎?
比起秉忱和如意沐浴在愛情的光圈中好不快活,明珠的日子過得陰暗又消沉。
秉忱離家三日,未曾向他父親妥協,看來去意甚堅。她至今才確定他根本完全無意與她締結秦晉之好。聽說他愛上的那個女孩,家裡經營一家小花店。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賣花女,卻擄走了秉忱的人、秉忱的心!她不服氣,她居然輸給一個賣花的女孩!她說什麼都不服氣!
葉慶齡昨天搭機回倫敦了,在她的伯爵丈夫來電三催四請之下,她不得不回去。臨行前她百般寬慰明珠,要她想開一點。她的意思是秉忱若愛上一位公主,她或許還有機會,但他愛上的對象卻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平凡女孩,足見他用的是真感情,因此她才勸明珠看開一點,別再想他了。
但陷入感情泥沼之中的人,如何能憑局外人三言兩語要她看開,就看開得了的?
慶齡走了之後,明珠的心裡更苦,連個吐苦水、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了。她的父母並不瞭解她,他們只會一味把他們認為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來給她。她才不希罕那些東西呢!她在這世上幾乎什麼都有了,而且要多少有多少,什麼珠寶、華服對她來說和糞土又有什麼兩樣!她最想要的是秉忱,但卻得不到!他被一個樣樣不如她的女孩子搶走了!她恨!恨得牙癢癢的,恨得熱血沸騰,片刻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