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亮羽
「白統領,如何?這位征雲姑娘確實是讓人不虛此行吧?」李彥開心地詢問著白飛雲。
「劍倒是耍得不錯,看得出有練過,但是稍嫌花俏了些,跟真正的劍術比起來還是有差。」白飛雲是個一板一眼的人,自然不懂得欣賞風無憂苦心加入的舞蹈動作,反而覺得這只能歸類成一種舞蹈,還稱不上是真正的劍術。
「白統領,你可真是不懂風情啊,要一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家,舉起這麼有份量的劍已經是不容易了,還奢求人家要扎扎實實地練武,除非是行走江湖的女子才有可能,這位征雲姑娘的舞劍已經實屬難得,你就別再挑剔了。」另一個同行的揚州官爺的醫官江碩,忍不住調侃白飛雲。
「就是嘛,白統領可別當真拿禁軍的標準來看待這位征雲姑娘。」
面對眾人的取笑,白飛雲只得尷尬地微笑,眼光專注地停留在高台上,賣力舞著劍的婀娜身影,若有所思地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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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無憂隨著音樂婆娑起舞,長劍像是已經與她融為一體,閃閃劍光中,有著她娉婷美好的風采,在樂曲聲中幾乎達到人劍合一的境地。
她知道自己有著練劍法的天分,雖然她一向是個好動兒,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專注一件事物太久,但若是讓她培養出興趣,通常都會表現得很好,例如:騎射、搏擊,和此時令眾人眼睛一亮的劍舞。
一曲舞罷,風無憂動作優雅地收劍答禮,正準備走下高台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卻教她險些從台上摔下來。
「征雲姑娘請留步,可否賞光喝一杯水酒?聊表在下敬意。」白飛雲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台下傳來。
「這位官爺,真是對不住,征雲姑娘只表演舞劍,從不跟客人有所接觸,還請您海涵。」胭脂在一旁聽見白飛雲的話,連忙趨前打圓場。
風無憂站在高台上,一顆心吊得老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怕白飛雲認出她來,會破壞這個有趣的計劃。
「胭脂姑娘,你有所不知,這位就是護國將軍的大少爺,白飛雪白統領,這次難得領假回揚州城,是咱們兄弟好說歹說才請得到的貴客。白統領一向不涉歡場酒樓,實在是衝著尋歡閣的名號才到此一遊,難得白統領欣賞征雲姑娘,不知道是否可以請征雲姑娘破例賞個光,與白統領聊個幾句?」
李彥在一旁跟胭脂這麼說,一方面是彰顯白飛雲身份特殊,一方面是希望胭脂能因此讓征雲姑娘破例見客。
「這樣啊,白統領,真是失敬失敬。」胭脂表面上看來笑容可掬,心底卻是暗自心驚不已,「各位官爺請見諒,實在是尋歡閣一向不強迫姑娘們陪酒賣笑,既然這是征雲姑娘的原則,胭脂實在是不好強人所難。」
風無憂依舊怔愣在高台上,一時之間還不知道如何反應,只在心裡祈求千萬別讓白飛雲這個鐵面男認出她來。她提著長劍的雙手竟因此緊張地直冒冷汗。
「不過就是一個舞姬嘛,擺什麼臭架子啊?我看你們這尋歡閣不就是青樓酒家嗎?不過是姑娘長得美了點,會了點才藝,如此而已,扮什麼清高呢!」這個外地來的官宦子弟江鵬,在不清楚尋歡閣的規矩下,傲慢地出言相譏。
風無憂站在高台上聽到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礙於鐵面男在場,她老早就衝下去賞那個傢伙兩耳光了,雖然她只是好玩客串幾場舞劍的表演,但這尋歡到底也是飛雪托付給她的責任,怎能容許旁人沒來由地污蔑呢?
還是胭脂沉得住氣,她雖然也生氣,卻是一點也看不出怒意,反而將一張臉笑得燦美如花,款擺腰肢走向出言不遜的江鵬面前。
「這位爺,敢情您是外地來的,不太清楚我們這兒的規矩。」
江鵬讓胭脂這麼甜甜一笑,頓時失了心魂,直盯著胭脂傻笑,一隻手乘機摸上胭脂的小手,冒犯著,「是不清楚,不清楚這兒的主事者竟是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
胭脂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不動聲色地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保鏢,一面緩緩地將手從江鵬的掌心中抽回,繼續甜笑著說:「這位爺大概不知道,尋歡閣一向歡迎各行各業的大爺到這兒來尋歡作樂,不過,大抵上都是一些人品清高的文人雅士,從不看低尋歡閣的任何一位姑娘,也不會存心與我們為難,您這麼說話,可真是傷了我們姑娘的心哪。」
江鵬笑了一下,臉上淨是鄙夷的神色,「胭脂姑娘也太自抬身價了,在江某人眼裡,尋歡閣不過就是供人喝酒取樂的歡場,你就別自以為是了。我就不信這兒有什麼是花錢買不到的?大爺到這兒花錢買樂子,你們就有義務讓大爺開心,別再故做神秘,端什麼架子?裝什麼清高?上了大爺的床還不都一樣騷嗎?」
江鵬的話說得極盡難聽,大部分在場的熟識客人都聽不太下去,卻清楚胭脂會有方法擺平,不須他們出手相助,畢竟尋歡閣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鬧場茲事了。
白飛雲原本也想干涉江鵬的言行,卻讓李彥以眼神制止,於是也跟著擺出看好戲的態度,在一旁安靜看著。
胭脂嫣然一笑,眼神卻透著嚴厲,「世間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可多了,例如尊重。這位爺,很顯然的,您在尋歡閣就買不到這兩個字。」
江鵬臉色一變,惱羞成怒地站起身,緊抓住胭脂的手腕,「你這臭婊子說的是什麼鬼話?」
「這位爺請自重!」胭脂毫無懼色地直視著江鵬的雙眼。
「我乃蘇州江太尉的公子,豈容得了你這小籠兒以言相欺?我就教教你什麼是尊重!」
「啪」的一聲,江鵬惱怒地狠狠給了胭脂一巴掌,胭脂的臉頰頓時一片通紅,嘴角還流下一道鮮紅的血絲,在場眾人驚訝地看著出手傷人的江鵬,卻沒有人來得及阻止,連站在一旁的保鏢們也反應不過來。
正當白飛雲生氣地欲上前教訓江鵬時,一抹鵝黃色的身影迅速地從高台上一躍而下,提著劍毫不留情地往江鵬手上刺去,逼得江鵬立刻放開緊抓住胭脂的手,風無憂馬上迅速地一手拉過胭脂護在身後。
「胭脂姐,你躲開。」
風無憂看到江鵬出手傷了胭脂,什麼也沒多想,只想保護胭脂,她氣急敗壞地提劍攻向江鵬,江鵬握住受傷的左手,狼狽地閃避著風無憂手中的利劍;雖然風無憂的功夫底子並不深,卻也有些武學基礎,至少她學劍術學得夠認真,加上此時怒氣衝天,這樣的架式果然把江鵬給嚇一跳。
不過,江鵬雖然是官宦子弟,卻也學了些功夫,當他從失神的狀態恢復過來之後,馬上與風無憂過起招來,風無憂的武功原本就不濟事,江鵬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厲,讓她有些吃不消,情勢與之前有了不同的逆轉。
眾人驚訝地看著風無憂與江鵬之間的衝突,全都忘了該制止這樣混亂的場面,而此時白飛雲也才終於清楚地看見那個讓他熟悉的人影,卻沒想到這個眾人口中稱讚不已的美貌舞姬征雲姑娘,就是一向愛與他鬥嘴嘔氣,擺明與他不合的風無憂。
白飛雲怎麼也料想不到,這個傻里傻氣的小丫頭竟耍得一手好劍,而且是在尋歡閣這樣的地方一個拋頭露面讓許多男人欣賞作樂的地方。
任憑尋歡閣有多麼清高,多麼不同於一般歡場,但是歡場畢竟是歡場,這樣的事實讓白飛雲不由得火冒三丈,一把火燒得莫名其妙。
白飛雲見風無憂漸漸不敵,於是一個欺身上前,先擋下風無憂的利劍,再回過身一掌擊退江鵬,將他打得飛身跌坐在一堆散亂的桌椅上。
「夠了!你們這些顧場保鏢還不將這個惹事的傢伙攆出尋歡閣嗎?」
白飛雲發號命令的口氣,倒像是尋歡閣的主人,讓那些怔愣住的保鏢大夢初醒地將渾身是傷的江鵬轟出尋歡閣。
風無憂聽見白飛雲的聲音,這才從生氣的情緒中恢復理智,慌慌張張地收手,提著劍往廂房裡跑去,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落跑,只求白飛雲沒認出她。
白飛雲豈肯如此輕易讓她逃脫,跟著也追上前去,只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觀眾怔愣在那兒。
「白統領,你要上哪兒去啊?」李彥不知所措地喊著,隨即與同行的友人面面相覷。
胭脂鎮定地一面指揮著收拾善後,一面安撫著受驚的客人,還不時擔心地回頭張望著落荒而逃的風無憂,和追趕而去的白飛雲,暗地祈求風無憂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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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無憂慌張地奔進原先為讓她休息而準備的廂房,隨手將長劍往桌上一擱,正要換下身上的衣服時,房門卻被白飛雲一腳給踹開,嚇得她連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