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香凝
難怪昨天她有意嘲諷李儇的婚事,他卻費了許多唇舌向她解釋大半天……說到底,李儇果真沒有意中人?不知為何,葵夫有種莫名的釋懷。他果然還是有看人的眼光,沒隨隨便便挑了一個。只是雖然她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卻也相對地產生了一絲落寞。她這是怎麼了?
算了,再聽下去,也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影響,葵夫打定主意就此去尋義父。
正打算離開,眼尖的葵夫不意瞄到了一幕奇妙的好戲開場。
「這是什麼?」靈巧的襄城公主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想好好端詳李儇的遺落之物。那好像是塊由白綢製成的……「只是一塊普通的方巾罷了。」李儇搶先在七妹之前奪回失物,放回懷中。
「普通的——方巾?」決明狐疑的打量李儇一番,再望向皇祖母,請她裁斷。
皇太后拼了命的揉眼睛。是她看錯了嗎?她的孫子居然用一件「什麼」當方巾?她快昏厥了……由這點看,她和昌明果真有血緣關係。
葵夫差點沒在窗外昏倒——李儇不把東西還她便罷,沒事還隨身帶著「它」做啥?
葵夫只覺得自己臉頰燥熱不已,心跳狂亂。她若不設法搶回那東西,不知還會牽扯出什麼事。
「儇兒,把那——那只——『方巾』拿來,讓哀家瞧瞧。」此時皇太后也不知該抱有怎樣的想法。一個男人照說是不該有那東西的,今日李儇會懷有『那個』,不外乎兩個可能。一是李儇有了能互贈貼身衣物的親密愛人,這是太后樂於見到的,但李儇卻在方才否認了這個可能;二是今早宮中謠傳,太子的心腹好友定遠侯有個「奇怪的嗜好」,該不會李儇也染上了這有辱宗門的惡習吧?太后越想越覺汗顏,就連伸向李儇的手也不禁微微的顫抖著。
李儇現在有些後悔了。為何那時不乾脆還給葵夫呢?可那時也不方便還她,之後又因急急入宮,就這麼陰錯陽差的一直帶在身邊。為今之計唯有抵死不交。他可不想像葵夫一樣被眾人誤解,否則太后不知會用什麼法子要他證明自己的清白。
「怎麼了,皇兄?既然只是塊普通的方巾,你就拿出來給皇祖母瞧一瞧又有何妨?」
決明不忘推波助瀾一番。這下局面更為險惡。
若說李儇鋒利的視線能殺人,決明可能已經被分屍了。
這妹妹三天兩頭找他麻煩,只要他能順利逃過這一劫,他肯定要把她嫁得遠遠的,免得他見到就煩心。不過大前提是——他得先闖過這關。
幸虧他那鋒利的視線在千鈞一髮之際掃到了在大廳右側、決明身後那扇鏤空雕花窗格外,有個朦朧黑影。
「誰在外面!?」李儇二話不說,摸出腰際折扇就往窗外擲去。
管它是否真有其事,他都得裝得煞有介事,要不然他如何脫身?
「來人哪!有刺客!」
葵夫反射性的接下了李儇擲出的紙扇。搞什麼呀,她還沒見到義父,就被誣指為「刺客」,這下不必等「欺君大罪」降下,她已被「夜闖禁宮」、「陰謀刺駕」等罪名給處置了。真被逮到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她連忙縱身躍回屋簷,急急往御醫專候傳喚的偏殿衝去。
李儇追出門外,探尋許久仍不見他丟出的玩意兒。
啊?難道真有刺客?
禁宮成為羽林軍大肆搜索的地方。宮中一時燈火通明如白晝般,巡邏的士兵暴增,任何可疑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一陣騷動。
「怎麼辦呢?」葵夫愁眉深鎖。她又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困境。她作夢也沒想到,她的行蹤竟會曝光。
想想她可是曾率精兵一百夜襲敵人城池、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城,那時在敵營的行動如入無人之境、毫無漏失;而今日在她熟悉地形的宮中卻窒礙難行?是這一年來的「安逸生活」使她的身手退步許多?還是她光顧著探尋李儇的消息而失去警戒?
「第七隊守住長樂宮四周!第二隊把住金鑾殿迴廊!」
這聲音是……,原想趁隙溜下屋簷,但葵夫霎時煞住腳步。
那道男聲她太熟了,熟稔到她知道最好別輕舉妄動。一絲悔恨之意浮上心頭。
早知道今日會被他困於此處,她當初說啥也不會舉薦他——那個找麻煩的藍天擎。
「情況如何了?抓到刺客了嗎?藍將軍。」
是李儇!葵夫連探頭出去看都不敢,就怕一不小心再次被發現。她整個人采臥姿躺在皇宮上用以避開士兵察看,略一動作,怕會不慎滑落摔下地面。都是那天殺該死的李昭明,害她現在被逼得無路可退。情勢所逼,她也不得不暫時壓抑對他的憤怒,靜靜的聆聽他和藍天擎的對話。
「請殿下無須掛心,末將已命人把守宮內各處,並派人逐地搜索,就連一隻螻蟻也鑽不出這天羅地網,相信天明以前必能擒住那賊人。」藍天擎說得信心十足。
「很好,那麼我就先回宮期待你的好消息。」李儇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這場騷動全是他捏造的,只能辛苦大家了。
李儇帶著憂喜參半的表情離去。刺客這借口還真好用,馬上就轉移了皇太后的注意力,他可輕鬆幾天了。不過這緩兵之計也用不了多久,他得盡快讓葵夫說明真相才行。
只是……相處了四年,葵夫沒坦白一切,是不把他當成足以信賴的對象?
這不表明了她並不喜歡他?意思是就算他向她表明心跡也沒用?他並不想以逼迫的方式來獲得葵夫的首肯,若葵夫真拒絕了他,那他又該如何?
要讓葵夫心甘情願的供出一切還沒那麼簡單呢,李儇將那件被他喚作「方巾」的東西緊擁在懷中。就連這個也沒多大的作用,還差點又讓太后逼他成婚……初次見到葵夫時,只覺得這人還挺有趣的,想將「他」留在身邊……或者,他是打從第一眼見到葵夫就看上她了也說不定。以前他不願娶妃,是因為遇不到令他心儀的女子,然而那女子何以遲遲不出現?無非是她早已在他身邊了嘛,只是他一直沒察覺罷了。
一發覺到她是女兒身起,李儇的腦中終日只掛念著她,並自責過去的駑鈍。
不過,即使自己是如此在意她,葵夫本身對他又是作何感想呢?是她已心有所屬,所以這幾年來,只把他當成朋友?那麼,葵夫所喜歡的對象會是她青梅竹馬的師兄路羽,還是與她同袍共事過的藍天擎?或是朝中有不少年少得志的官員……糟糕!這樣思前想後的,他今夜肯定又要失眠了。
他得找機會探探葵夫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煩惱著,李儇回到東宮。
「目送」李儇離去,葵夫的懊惱並不比李儇少多少。
這下可麻煩了。她慌張的想。即使能僥倖在此躲過一晚,明晨拂曉後也必定會被人發現。到時她不僅得背負「欺君」之罪,連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刺駕」也全算到她頭上。
再在此地待下去,她小命准不保。
她已無後路可退,不如狠下心,賭一賭她的運氣。
「儇兒……該怎麼處理呢?」皇太后一面搖頭一面歎氣。「他若真有意中人就該明說,再這麼拖下去……」
「也許皇兄喜歡的對象身份與他有些差距。」
「不論是哪裡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儇兒看上的,哀家也就由得他去了。」
不知她未來嫂子是怎樣的人?決明看著太后沉思的表情,想必太后已打算偷偷安排皇兄的婚事了。若太子妃選了個弱不禁風的閨閣千金,或是驕傲自負的王侯郡主,那不是可憐了皇兄嗎?不管是何人坐上那位子,宮中生活也不會有所改變,依舊無趣之至。
如果太子妃能與眾不同些……瞬間,她腦海中閃過了個俊俏清麗的白色身影。
「決明,有件事哀家要交由你辦……」皇太后示意決明向前,細細交代下將在一年後舉行的盛事。
葵夫抓住衛兵通過後的瞬間,翻身下屋簷,迅速竄入偏殿。在屋簷上跳來跳去的,她都快弄不清楚身處何地了。小心的從門後觀察衛兵們巡邏的身影通過,她關上門,頭倚門扉放心的喘了口氣;不料此時卻突然感到身後有人。
「誰在外面?」對方自偏殿深處走出,手持燭火越走越近。
只要葵夫一回頭,肯定會被看清容貌;但她也不可能往門外逃。這下糟了,要用走錯房間這種可笑的借口嗎?
「誰在那裡?」那道溫和的男聲又問到。
怎麼辦?既躲不了,只好挾持對方以求自保了。葵夫打定主意來一個後翻,鉗制住那人。她順手摸上腰際……咦?哇!出門時,她根本沒帶武器呀,這下……「……是你嗎?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