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柳瑩
蓮香只能閉上眼睛任他執意需索,此刻的他無法讓她心甘情願的交出真心,她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驅殼。???匈奴每年的大狩獵時節到了,拓都羅多還來不及準備帶蓮香走,想必又要為此耽擱數日。
狩獵場的觀望台,單于指定蓮香坐在他身旁,其他眷屬則坐在次位。
王室及貴族的年輕男子,則是這種活動的主角。拓都羅多當然無法置身事外,他是單于的長王子、是繼承王位第一順位的人,他得先表現自己的射術,才能滿足所有觀看的人。何況在匈奴人的眼裡,這位未來的單于,其騎術射技必須是高人一等。
無論是什麼表演,主事者都喜歡把精彩的留在中段或是後半場。尚未上場的拓都羅多始終心不在焉,他看見蓮香坐在單于的身邊,心裡就是不舒坦,也沒心情看這場比賽。
現場歡呼聲此起彼落,根本無法進人他的耳裡,他的注意力全投在蓮香身上,像是在防軍於對她的覬覦。
終於等到拓都羅多上場,此時的歡呼聲更是不絕於耳,但他的表演欲並不高,只因迫於情勢才無奈有此舉動。現下他的心一直繫在佳人的身上,而狩獵最怕分心,他沒法專注在射場,射技比賽想當然爾勝算也就不大。
短程射箭很快的打中獵物,己是順利過關。至於長距離的射擊,距離相當遠,相對的難度也比較高。他在眾人的歡呼鼓噪聲上場了,少頃,眾人屏息以待,準備看好下一個射擊的精彩畫面。
拓都羅多在他的坐騎上慢慢移動距離,他的射擊目標是一個腳程相當快的花鹿,他的坐騎隨著花鹿的移動而變換姿勢,速度由慢轉快。
當他拉滿弓對準獵物的時候,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瞥了一下單于和蓮香那裡的動靜,當箭要離弦時突然一個意外,馬兒頓時轉了方向,目標竟是對著單于射出……這時兩個衛士眼明手快,拿出盾牌擋住了這來勢洶洶的弓箭。單于霎時臉色轉為死灰,繼而氣焰高張憤怒地發佈命令:「給我拿下長王子!」
在場的人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拓都羅多驚駭異常,不明白他的馬兒為什麼會頓失前蹄,讓他成為殺君殺父的罪人。
他百口莫辯,只能愣愣地任數名衛士捉拿他。
他只是一個不留神就出了狀況。但他心中仍是坦蕩蕩的,因為他深信真理定勝於雄辯,父王一定會相信他是冤枉的。
蓮香看到他被抓時心裡一陣焦急,之後矛盾輾轉著,原本想替他申辯,但話到喉頭又嚥下去,他們父子反目成仇不是她樂見的嗎?
她應該暗暗慶喜才是啊!為何此刻她的心卻是揪緊不安?不,她不能幫他,她要讓他們嘗嘗與親人生離死別的滋味!
其實她知道有人動了手腳,當眾人都把焦點投注在拓都羅多的身上時,她因沒有心情專心觀看,眼睛隨著思緒四處飄移,剛好讓她看到了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在草叢後面,之後他的馬就出了狀況,那人也就立即不見了。
這場狩獵的表演比賽,讓所有人感到震撼,兒子竟然明目張膽的要射殺父親!因人心惶惶場面一時混亂,狩獵活動也就立即被中止。
等拓都羅多被帶回單于的氈帳內,他才從恍惚中驚醒,才想到要為自己辯解。
「父王,我並非有意,是我的馬出了問題……」他絕不能再出事,否則他和蓮香休想離開這裡。
「住口!除非你拿出證據,否則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莫也頓冷峻道。他只相信眼前的事實,若沒有實質證據,說再多他都聽不進去。
不能否認的,他對蓮香的印象極佳,但也不至於使計陷害自己的兒子。反倒他這兒子似乎在防他,說不定他早就心懷不軌,想要權利和美人一把抓,他的謙讓也許只是表面功夫!
「你若是不信,可以請人去檢查我的馬,看看是否有問題。」拓都羅多坦率地道。
「來人,讓馬伕去仔細檢查,立刻回報。」莫也頓沒有片刻猶豫,立即派人查辦。
時間悄悄地流逝,蓮香雖立在一旁,卻只是冷眼旁觀噤口不語。她的內心不斷翻轉,萬一馬伕回來的報告對他不利,他是否會被處死?
不,她決不能心軟!心底一個冷酷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並提醒著她。
半晌,馬伕回來報告,說長王子的馬兒都檢查過了並無異樣。莫也頓聞言怒火一衝,一個重重的耳光迅速落在拓都羅多的臉上。
拓都羅多的臉被重力一摑,嘴角立即溢出一道血痕。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連馬兒也跟他作對,平常好好的,偏偏在這時候出岔。
為什麼他一回來,噩運又這麼眷顧他?猶如三年前他被放逐異國……他本不該回來的,只因心中的盲點沒有解開,他一輩子將活在掙不開的牢籠裡……他不相信父親會狠心置他於死地,為了解開心中的迷思,他才極不甘願的又回來匈奴,只為了尋找真相,也為了尋回父子間曾經失落的真情。
「兒臣確實沒有謀害之心。」他仍是傲然挺立的解釋著。
「事實擺在眼前,你怎麼說?」
「有可能他的馬被人動了手腳,一時還查不出來。」哈魯伊斯無法再沉默下去了。
「但馬伕檢查都正常!」莫也頓只相信證據。
「可是馬伕難保沒有問題,也許他被收買了,大王何不多派幾位馬伕檢查較為妥當?」哈魯伊斯覺得這件事不單純,他不希望幾年前的事再度重演。
「嗯,這件事就由你去辦,至於拓都羅多先暫時關進地牢。」他下達命令後,揮手示意全部的人退下,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拓都羅多被帶走後,哈魯伊斯和蓮香退到帳外,他深奧的神情凝視著她。「你還能這麼冷靜,真是不容易啊!」
「那麼你說,我還能怎麼樣?沒有證據誰都沒有資格說話,何況單于在盛怒之下。」
沉靜的臉龐閃著清冷的眸光。「不管情勢如何,你是他的妻子,多少應該為他說句好話才是。」哈魯伊斯實在看不過她的態度。
「當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沒有說話求情的機會,為什麼你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蓮香很不服氣。
「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好像和原來的你不一樣……」哈魯伊斯察覺她態度的漠然,敏銳的直覺使他發現她的異樣。
「你都這樣說了,我多說何益?」她轉頭就想走人,好像怕人看出她的心底秘密。
「等一下,你不想去看他嗎?」他馬上叫住她。
「看他會對他有幫助嗎?」蓮香逃也似地趕快躲回自己的帳內,她氣喘如牛的癱在炕床上,因哈魯伊斯的話懊惱不已。
「王妃,長王子出事了嗎?」侍女也聽聞今天狩獵場發生的事,不禁關心的問。
「別叫我王妃!聽到沒有?」這樣刺耳的名銜她再也受不了了,此刻是喜是悲她都不懂了。
偏偏她是唯一可以作證的人,而她卻隱瞞不願透露,這樣一來她的計劃就可以早一點實現。原來她想伺機迷惑單于,要他們父子反目成仇自相殘殺,現在這意外反倒幫了她的大忙,她不必多費心神就可以讓他們持戈相向。
可是當她的心真正沉澱下來時,她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快感嗎?似乎沒有,反而是徒增痛苦!而這些痛苦也是他帶給她的,他害李氏一族,如今又使計強佔了她,讓她兩面為難……他不值得同情啊!一條命也抵不了他們李氏二十餘條人命!
她這趟和親,原來是想到利用匈奴之力,報那昏庸皇帝枉殺無辜之仇,豈知這借刀殺人的原凶竟是自己的夫君!
不!她不要去看他,若是去看他一定會動搖意志而幫了他,如此她所有計劃都白費了。即使良心在和她拔河,她也要奮力鏖戰……
第七章
哈魯伊斯仍然查不出對拓都羅多有利的證據,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要是再不給單于滿意的答覆,拓都羅多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天他又急得來到蓮香的氈帳。
「你還是沒去看他?」他不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她和拓都羅多應是患難之交、鶼鰈情深才是。
「我自有打算,不需要你來關照。」她冷冷地道。
哈魯伊斯眉毛豎了起來,冷叱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你還有時間在這裡來質問我?你應該趕快想辦法救他呀!」她必須露出擔心的面容。「我只是個女子,心裡雖想為他做些什麼,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哇!」
他讓她弄糊塗了,也許她不願見他是怕自己難過,反而增加他的煩憂。
「你知道嗎?每回我去看他,他都念著你,怕你為他擔心。或許你去看他會是他最好的安慰,你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