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柳瑩
「我真心誠意,因為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
「不再考慮看看嗎?」
「心意己決,不必考慮。」拓都羅多堅定地道。
「既然你無心,我也不必急著宣告繼承人。」莫也頓原以為這樣的利誘可以留住他,未料他志不在此。
他究竟想要什麼?他越來越不懂兒子的心思了,只是心中仍舊希望最後他能改變心意。
「我要走了。」拓都羅多心裡記掛著蓮香,不想停留太久。
「先讓父王為你洗塵,好好招待你一番,我已吩咐廚子宰了羊只要為你慶賀。」
「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不便久留。」
「這……不是你的家嗎?」失望已明顯地掛在莫也頓的臉上,自己的兒子變得如此生疏,他不是沒有責任。
「恕兒臣……不孝!」拓都羅多不會再眷戀這片土地。並非和它沒有感情,而是他的心已系念在另一個人身上,為了兩人的幸福,他必須捨棄這裡。
「你……還會回來嗎?」語意蒼涼落寞,他明白將要失去這個兒子了。
「或許吧!」平靜無波的語氣,似乎不帶任何感情。
「你還怪父王嗎?」
「不,因為我已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他搶了父親的女人,原是存著報復心理,如今面對一個年已半百的老人,他還能鐵石心腸嗎?
錯誤已成,但他無悔,只因他是真心愛著蓮香。
莫也頓不再多言,平日凌厲的目光已變得暗淡無神,可見他此刻的悵然。
兒子的剛毅性格他是心知肚明的,自己因一時大意失察,才會造成父子間的裂痕,看樣子是很難彌補回來了。
「我會再回來看你。」淡淡地留下一句稍有溫情的話,拓都羅多毫不戀棧地踏出氈帳。
在他躍上馬背,拉著韁繩策馬離去時,隨即有一道身影緊隨其後,而他毫無發覺。???拓都羅多這一趟冒險的查訪總算有收穫了。以前對父親的種種誤解和憎恨算已雲淡風輕,所以一路上他心情極佳,今後他不再被仇恨和陰暗的心所籠罩,他可以帶著蓮香輕鬆地走了。
一回山洞,蓮香興奮地迎視他,感覺他整個人變得更神采飛揚和意氣風發,心裡猜測他一定帶回來了什麼好消息。
「今天探出了什麼嗎?」幾天前得知他和單于的關係,內心的震驚非同小可,如果單于知道自己的兒子搶了他的女人將會如何?隨即又想,一個區區小女子怎能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相比?即使事後知道此事,單于應不會怪罪他才是。
「我已和單于親自談過了。」說這話時,拓都羅多的神情顯得輕鬆多了,不再像之前彷彿覆蓋著一層陰影般的緊繃和灰暗。
「看樣子你們父子之間的誤會應該化解了,恭喜你!」她心裡為他高興,她不希望他陷入仇恨的深淵而痛苦掙扎。
「嗯,希望事實如他所言。」他想了一下立即擁抱她,喃喃低語:「接下來我擔心他會搶走你,所以我們必須準備一下趕快離開這裡。」
「我們要去哪裡?」蓮香擔心他的身份已曝光,萬一他們落入單于手裡,肯定又是一番波折。
好不容易他們父子才言歸於好,若是再為她而反目成仇,她的罪過可大了。
「我們隱姓埋名,到友邦國偏遠的山村去,匈奴不是久留之地。」為了捍衛佳人,他要盡量避去是非。在單于解開他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後,他可以毫無怨尤地捨棄王位和這裡了。
「但是你帶著我太醒目,何況單于始終沒有放棄尋找我的蹤跡。」
「所以我們得趁天亮時趕路,你的騎術可以了吧?」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讓他們猶豫,相信這幾日的訓練加上她原有的基礎,行遠路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沒問題,只是……」蓮香心中就是無來由的感到不寧,總覺他和單于見面能這麼順利回來似乎不太正常。
「既然沒問題就趕快準備吧!」話完,拓都羅多沒有浪費時間,馬上開始打包東西。
「對,只要我穿上匈奴服就可避免引人注意,何況我的匈奴語也不差,應該可以暫時唬唬人才是。」事到如今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不久,兩人大約都準備好了。
出發前拓都羅多握著她的柔荑,緩緩吁了一口氣道:「這一會兒要辛苦你了。」
意思已擺明她必須跟他開始流浪奔波了。只要離開匈奴,他們兩人才有未來、才能另築美麗的家園。
蓮香對於騎馬和匈奴語原本就有一點基礎,似乎要來西域和親的公主,事先都得接受最基本的訓練,再加上這幾日他的指導和勤練,讓她收穫不少。
匈奴人不但是在馬上打天下,一切衣食所需也必須靠狩獵來獲得,身為匈奴妻子都必須懂得這些,這也是拓都羅多急著教她的原因之一。
「我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給你了,以後即使是水深火熱的日子,我們也只能一起面對和克服。」她靠進他懷裡依戀著,此時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量被自己遺忘的使命。
「好,在天亮之前即刻趕路。」
兩人背著簡單的行囊,各自躍上馬背並轡而馳,一起向山坡下疾行。直到接近山下的草原時,眼前燈火閃爍的景象讓他們倆瞠目結舌。
只見前方有數百騎兵,個個衣甲鮮明,雄壯威武坐在馬上,看樣子早就等候他們多時。
「是你!克裡莫皋!」拓都羅多一眼就看出為首領軍的人,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不覺十分詫異。
他好像對自己的行動早已瞭若指掌。
這些騎兵行到近處,霍地分立兩旁,讓出一條路。
克裡莫皋英姿勃發的坐在馬上,露出一個邪惡的俊美笑容,神情得意地道:「恭迎王兄回營!」
拓都羅多瞇起黑眸,神色極為不悅。「我才和父王辭別不久,為什麼要我回營?」
「王兄離家已有三年,情分怎變得如此淡薄?只是匆匆見了父王一面就離去,可知父王這幾年想你想得緊啊!」克裡莫皋話中帶有酸意。
「該說的我都說了,請你讓路!」他把去路堵住,故意只讓出一條通往單于庭方向的路來,此事非比尋常。
「抱歉,這是父王的命令,他捨不得讓你走。」克裡莫皋虛偽地道。
言語儘是噯味又暗藏狡猾得意,拓都羅多明白他的居心叵測。
明明父王不再勉強他留下,怎可能又臨時改變主意?
「除非他親自來見我,並且親口對我說,否則我不相信。」
「王兄,你三更半夜帶著佳人行色匆匆,不知可是趕著什麼事呢?」克裡莫皋轉開話題,把注意力集中在蓮香身上。「這位姑娘真是出塵絕色,看樣子不太像是我們匈奴人。」
「不關你的事!讓路!」拓都羅多心中已熊熊燃起怒火,氣他在這個節骨眼跑來找碴。
「你真的不相信這是父王的命令?」克裡莫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我說過,除非他親自現身擋住我的去路。」否則他不會聽他的片面之詞。
「唉!也難怪,你剛回來不久,或許還搞不清狀況。父王為了蓮香公主的失蹤心情不是很好,而且她關係著漢朝和匈奴的友好關係,為了此事匈奴邊界也開始戒備森嚴,只要是行動可疑的男子或女子都必須抓起來審查。」
拓都羅多和蓮香聞言莫不相顧失色,克裡莫皋話中有話,彷彿他己洞察出什麼。
但他立刻保持鎮靜,須臾又恢復自若的神態,悠然地道:「父王要你辦的事與我何干?」
「當然有關!」他不懷好意地轉向蓮香,上下仔細的打量著她。「這女子不像本地人,實在可疑,所以她必須接受審查。」
「別太過分!」拓都羅多再也按捺不住脾氣,他高揚著濃眉,怒道:「我不想與你計較,你卻得寸進尺!」
「你怎能如此說我?這是父王的命令,我怎敢違抗?即使是自家人,只要他的行動可疑都要接受盤查!」笑裡藏刀的克裡莫皋,得意地準備將他一軍。
「除非你心虛,否則這個女子一定得接受調查!」他又進逼一步,不讓他有逃避的機會。「你敢是不敢?」
「沒有這個必要!只要父王相信我就好。」拓都羅多根本不怕他的威脅,當然也不必遷就他。
「只怕父王這會不再相信你了。」這話像是鐵證般的篤定,克裡莫皋收起偽裝的笑容,登時毫不顧忌的露出陰狠的目光。
「你……什麼意思?」拓都羅多訝然地看著他。
「因為你的行動可疑,這名女子的來歷更可疑。」
「你憑什麼這麼說!」他咬牙地道。
克裡莫皋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在笑他自以為聰明,假使沒有把握的事,他克裡莫皋從不會給自己製造難堪。
「憑你們在山洞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