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柳瑩
「或許下次不會只是受點傷,而是賠了一條命。我並非貪生怕死,只因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在這之前我必須弄清一件事,以及你的承諾。」聲音苦澀瘖啞。
「這事定和單于有關。」暫時撇開自己的事,她如此猜測。
拓都羅多默認了,他不想再迴避問題。
「果然讓我猜對了。」蓮香欣然地笑了。「別把事情悶在心裡,也許我能給你意見,雖然我沒有你神勇,但我有一顆清醒的腦袋,至少旁觀者清。」
「你想回單于庭的心仍沒有動搖不是嗎?」拓都羅多擔心他們沒有多少相處的時間,等她真的回去單于庭,她就會把他忘了,永遠不會再記得他。
他自私地把她當作是今生唯一的親人,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他還是一再的欺騙自己。她是單于未來的閼氏,怎會看上落魄的他?
她讓他孤獨的世界起了微妙變化,在他心中己不只是戀慕,他渴望人性的溫暖,更渴望愛情,只因他是凡夫俗子,不是聖人。
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篤定的認為她是他心中的戈壁之花……戈壁之花是沙漠的一種名花,它的另一個別名就是永遠之花。蓮香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這是我的使命……」毋需思索,她只能這樣回答。執意回去單于庭的意念不再像先前那麼強烈,因為她無力改變一切。如果他願意放她走,她沒有不離開的道理,她不知道能讓她留下來的原因是什麼。
聽說漢人的保守觀念都很重視女性的貞操,女人對男人只能專一不能有二心,否則是不見容於社會的。因此為了打消她回單于庭的念頭,拓都羅多才想先佔有她,但她能接受用強硬手段的他嗎?
他已經失去太多了,如今一身孑然的他,怎能再失去這個心目中的珍愛……他是個有家卻歸不得的人,只有她能彌補他的遺憾!
「做我的妻子好嗎?」他已迫不及待的要向她表達醞釀已久的情愫。
蓮香一時呆了。她不是木頭,這些日子他經常默默無言的看著她,那不是只有充滿男人慾望的眼神,還有著不可言喻的深情……也因為他的表白,她才從渾沌中甦醒,重新檢視這些日子和他相處的種種。何時他也像一塊磁鐵,在不知不覺中吸引著她?
「你是真心的嗎?還是只等玩弄一個女人之後,再棄之如敝屐,讓她悲慘地死去?」
明知道一時的承諾不可靠,她還是想聽聽他的說詞。
「如果不是真心,我還能穩若泰山不侵犯你?你太天真了,一個男人對於女人可以只是發洩慾望,不需要什麼愛情。因為我不只要你的身體也要你的心,這一切的隱忍都是為了尊重你,不想讓你反感和厭惡。」
第一次吻她時,她的反應激烈,他猜測她極有可能為悍衛貞操而自裁,就算他很快得到她,最後她終將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所以他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如果你是真心,那麼我是你的;如果只是玩弄我,不管你多強硬,我會以死抗爭。」懷春的少女是很容易被感動的,他信誓旦旦怎能叫她無動於衷?
突然,他激動的從石床跳起,熱切的把她擁在懷裡,喃喃出聲:「你是我的永遠之花……」
「你手臂受傷了啊!」蓮香情急地提醒他,要他別衝動。
「這點傷算不了什麼!」火熱的吻來得熱情而匆促,有了她的允諾,他可以肆無忌憚了。
原來她對他不是全無感覺……蓮香終於發現自己隱藏內心的感情。他的胸膛是溫熱的,讓她感到眷戀,她實在抗拒不了而沉迷於此。
他會是魔鬼的化身嗎?相處的時間這麼短,他對她就極具致命的吸引力,只想隨他一起沉淪……他曾經要以生命換得她的心甘情願,現在已不需要任何事物推波助瀾,當愛情來臨時,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
愛在當下,這是多麼自然的論調。一個雪膚花貌、含情脈脈,一個氣宇不凡、深情款款,自然迸出了美麗的火花,他們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雙雙除去一身的累贅,回歸最原始的需求。當他看到那潔白柔美的身段和楊柳細腰時,再也按捺不住,他狂亂地撫觸那攝人心魂的嬌體。
他的指穿過她柔軟的秀髮,滑向額頭眉間,再沿著高挺的鼻樑,落入那讓他吻得幾乎紅腫的雙唇,之後繼續往下探索……初嘗情慾的她,對這種挑逗原本應該無法進入情況,甚至想抗拒他,可是她卻沒有閃躲的意思,最後反倒是迎合他。發現這樣的自己,她不禁羞得臉都通紅了。
「蓮香……」沉醉的嗓音呼出她的名字,在神秘又美好的世界沉浮,此刻他的眼裡只有她。
他的撫觸讓她渾然忘我,身體也莫名的蛻變了,竄流在她體內的血液,隨著他的手和唇的移動,不安地沸騰起來。
這樣陌生的激情使她慌亂無措,頓時她衝動的想掙脫被一個不是丈夫的男人,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陡然清醒的理智,讓她在最後關頭又抗拒了他。
「住手!」她奮力一推翻身一閃,讓他落了個空,也讓他受傷的手臂碰到了石床,痛得他鐵青著臉,久久不動也不說話。
蓮香趕緊穿好衣服,躲到遠遠的角落去,她預料即將會有一場暴風雨來臨。???原以為會有一場爭執,結果什麼都沒發生。她還是不能放開自己,萬一她的付出換來的只是欺騙,那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臨陣脫逃,拓都羅多當然不會有好臉色給她看,因為她不但澆熄了他的熱情和信心,也毀滅了他唯一的希望。
兩人僵持一晚上,誰也沒說話,直到天剛濛濛亮時,蓮香不放心的先開口:「傷好點了嗎?」她為昨晚自己的臨時變卦有些歉疚,因為她讓他的傷口雪上加霜,頓覺過意不去。
「算了,這世上什麼都是虛假,何必太認真!」他冷冷的回了不相干的話。
「我不是有意的,讓我看看你的傷好嗎?」
「看了和沒看有什麼不一樣?」
「也許又發炎了也說不定……」蓮香誠意的表達自己的關心。
「既然你我之間要劃分清楚,又何必多此一舉?」他的態度依然冷漠。
「別這樣,我是真心關心你啊!」她不知要如何化解他們之間的僵局,只能以關心他的傷來掩飾尷尬。
「別管我!」拓都羅多還是沒有軟化,不明白是跟自己還是她嘔氣。
她的關心卻換來他的冷漠,她真的傷了他嗎?他說他是個罪犯,雖猶如人人見之即閃的瘟疫,他也該有自己的尊嚴和傲氣吧!
若沒得到她的心,他不可能隨便對人掏心挖肺,他的謹慎是因為他曾經歷不堪的遭遇,以及最基本的保護原則。
她不懂他的人生是有過什麼坎坷,她真的好想窺探。
「我要出去。」他淡淡地丟下一句,拿了弓箭和刀轉身就往洞外走。
「慢著,你的傷尚未痊癒!」蓮香急著喚住他。
「無所謂,死不了!」拓都羅多沒再說什麼,逕自踏出洞外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從他一出門,蓮香心裡就一直忐忑不安。他受了傷又心情不佳,這樣出去多危險啊!她實在不能再當溫室裡的花瓶,等他傷好了,她一定要向他學精騎馬射技,如此才能讓自己獨立。
她有種預感,他絕不是他口中所言的罪犯,雖然他本身看似具有危險的特質,但沒有凶殘的個性,這點她可以肯定。
無所事事的又晃了一日,午時他沒有回來,但之前所剩的食物尚可裹腹,只是她沒有心情吃。直到黃昏他平安歸來,她發現他氣色不佳,一定是手臂又使力造成的。
「累嗎?晚餐你教我怎麼弄就好。」蓮香正面迎上他,卻見他手臂的鮮血又染紅了衣衫。「糟糕,你又流血了!」她扶他到石床坐下,急著為他檢視傷口。
拓都羅多禁不起她溫柔的關懷,忍不住就問:「昨晚為什麼又拒絕我?」
「因為我怕……」她害怕的原因能告訴他嗎?男人可以信誓旦旦也可以冷酷無情。
「怕我?」他不解地望向她,這些日他已不再用強硬的手段了,他極力壓抑自己,盡量要尊重她的意願。
蓮香好想說怕他不能專一,她若放棄原來的使命把自己交給他,一旦他始亂終棄,那麼她將悔恨終生。
愛是需要賭注,只是這次的籌碼太大了。
「怕你惹禍上身。」她轉個彎說。
「又是老問題。」他費盡心力仍然無法改變她的初衷,他氣得狠狠地道:「別人怕匈奴王,但我卻恨不得殺他……」意思已挑明他根本不把單于放在眼裡。
「為什麼?他是你的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