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席絹
這人講話真真假假的不太正經,一直纏著她是什麼目的?
沒再理會他,逕自推著購物車往收銀台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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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葉安安的人,都會說她非常冷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相處。
沒有人可以在她那張情緒起伏不明顯的臉上看出她在想什麼,加上她從不在人群裡突顯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她若不是被週遭的人徹底忽略,就是被人家敬而遠之。總而言之,她是一個沒什麼人緣的人。
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也不能說沒試圖交過朋友,若有人向她伸來友誼之手,她不會拒絕;不過每一段友情若不是無疾,而終就是自然而然的冷卻,極少聯絡,演變到後來,她的朋友都只是泛泛之交,有時路上遇見了也認不出來。為什麼會是這樣,她自己也搞不太懂。也許,友情本來就是這樣吧。
獨來獨往是她習慣的生活方式,覺得一直這樣過下去也不錯。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當然也有感到無聊的時候。不過這問題並不大,她很懂得如何排遣寂寞。
她的公寓除了家人之外,從來沒有朋友造訪過,大多時候這個三十坪的空間都沉浸在寂靜裡。不過最近情況有點失常,變得吵雜。
這個以她朋友自居的男人打從順利進入她屋子作客之後,完全不必她客套地說些什麼「請把這裡當自己家,不必客氣」之類的話,他已經自動自發地身體力行起來。
第一次來就幫她泡茶;第二次不請自來,還帶了來了水龍頭,幫她換掉壞的;然後,今天,他帶來兩人份的食物,一副來這裡野餐的愜意樣。
她覺得事情到這個地步,有必要跟他好好談一下她身為屋主的看法,可是卻始終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切入他的忙碌中,因為打一進來,他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她一邊等一邊吃他帶來的食物——挺好吃的,不趁熱吃,走味了多可惜。
他很忙,很難想像有人會忙成這樣,總是不斷地有朋友來找。是他太受歡迎,還是她的世界與別人真的不一樣?在認識他之前,她以為所謂友情只不過是久久想到聯絡一次,然後就沒了,辦來手機常常只是裝飾用,每個月繳給電信公司的只有基本費,不會再多了,沒存在感得讓她常常忘了它的存在。
可是他不同,剛才才講完了老王,馬上又來一個小趙,現在又是大頭仔,不知道後頭還有多少人排隊等著與他通電話呢。
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這是她對任放歌這個人初步的瞭解。
好不容易,他的手機終於沒電、不可能再度響起聲音,他才愉快地收起電話,拿過筷子唏哩呼嚕地吃著他那一份。
葉安安還沒問他特地來她這兒有何指教呢,就見他老兄吃完了午餐,對她道:「好,我們走。」
好什麼?還有,哪來的我們?正常人聽到他這麼說,百分之九十九都會以不可思議的表情問出以上的問題,然後嚴詞拒絕,請他老兄自己走人。不過葉安安的反應一向異於正常人,所以她直覺地應道:
「去哪?」
「上次我們在超市見到的那個人,我請人查了一下,發現他有點問題,既然妳對他也有點好奇,就一同走吧。我們去約會,順便跟蹤他。」說得好生自然。
約會?跟蹤?
她想了一下,道:「可是我現在想睡午覺。」每天吃完午飯後,總要小睡一下,假日也不例外。
「嗯……既然如此,那妳睡,我等妳。」
「你不走嗎?」
「我不忙的。」拿過隨身帶來的手提電腦,他道:「趁這個時間,我可以打一些文件。」
「你不能一個人去嗎?」她不習慣讓人等。
「一個人去了還叫約會嗎?」他反問。
也是。她點點頭。打消了請他走人的念頭,決定進臥房睡覺去,讓他自己去打發時間。
她是個社交生活貧乏至極的人,但他不同,他是個交友滿天下的人,所以當他這麼自在地在別人家打混得如魚得水,這麼地把別人家當自己家待著,好像朋友間的往來就應該這樣一般,她也不好說些什麼了,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跟朋友相處的正確方式。雖然有點奇怪,不過,也許他這樣厚臉皮才是正確的,那就這樣吧。
不理他,轉身走向臥房,反倒是任放歌忍不住叫住她——
「安安。」
才認識沒多久的人,怎麼可以把別人的名字叫得這麼順?真是了不起的特異功能,她心裡好生佩服。停住步伐,看他。
「讓不知底細的人入侵妳的生活,妳完全不感到困擾嗎?」對他這麼隨便當然很OK啦,可是他不得不擔心起要是每個阿貓阿狗都能隨意來去,那多危險。單身女子獨居在外,要警覺點哪!
這安安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對他太放心?
「你,任放歌,二十七歲,天空信息的機要主任。」瞧,她是知道他的底細的。
「那是我對妳說的數據,但我也有可能是騙妳的吧?」
「你為什麼要騙我?」她有值得他騙的地方嗎?
「或許我想對妳騙財騙色,所以造一個假身份,而妳就這麼放心地在有陌生人待在妳屋子的情況下說妳要去睡覺?!」
他幹嘛臉色這麼凝重?好像一個被騙財騙色的人正在現身說法、痛陳斑斑血淚史。
「我會鎖門。」
「鎖門?」他走到她的房門前,雙手扭了幾扭,那副看起來堅固耐用的喇叭鎖就滑落在他手指間,讓他拋著玩了。「在這種情況下,妳如何阻止一個色狼的侵犯?」
其實還是可以,但葉安安沒有說,她只是看著他,唇角有著微微的笑意。好淡,但足以讓她整張冷然的冰臉霎時發光,顯得十分美麗,教他一時不察看呆了過去。
葉安安不太瞭解他突然發傻的原因,但心底卻穩約泛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喜意。沒有男人這樣看過她,這麼直楞楞的眼光,怎麼會出現在他這種表情靈活的人臉上?他知道自己現在是這種表情嗎7
就算對他還稱不上瞭解,葉安安卻是知道對他這種長袖善舞的人來說,「張口結舌」這四個字肯定不在他的字典裡,那麼,他為什麼會看著她看到失神?就為了她笑?想及此,那笑不由自主地擴大了。
「嘿!妳笑了!」
「很稀奇?」
「就跟極光一樣稀奇。」可不是,冰冰冷冷的外貌,溫度可比南北兩極,若是難得的一笑,簡直像北極光一樣罕見且美麗。
「你一定很不怕冷。」她知道別人怎麼看她,一律說她冰冷難以親近,連家人都常為了她的冷淡而抱怨。雖然並不真切瞭解自身的性情,但也無意為這樣的評語做出改善,由他們去。
「這位小姐,妳的笑容很美,反應也很優,不過,話題帶開一下下就好了,接下來回到我們剛才在討論的正題上。」他正經地頓了頓,見她同意地點頭後才道:「請妳告訴我,如果今天我是色狼,而妳的門鎖又這麼不堪一擊的情況下,妳要怎麼保護好妳自己?」
她無言看著他。
「沒話說了吧?所以說……」
她拿出門後面的木製球棒給他看。他聲音頓住。
「……光是這樣是不夠的……」
她點頭,又更往裡面走了一點,拿出梳妝台下方的水果刀。
他的聲音又消了去。
「……很好,有警覺心非常之好。可是,有刀也不一定敵得過歹徒,力氣上面,男人總是……」
這次讓他閉嘴的是她從枕頭後方拿出來的……超強電流之電擊棒。就算是再大尾的歹徒來襲,也只有被電成「焦啊巴」的下場。
「……嗯,還有嗎?」他聲音澀澀地問。
她點頭。
任放歌的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的,可是最後卻選擇閉嘴,徹底在這件事上閉嘴。
不說了?還有其他的哦。她揚眉,無言地鼓勵他。
他很堅定地搖頭,拒絕她的鼓動。
可是她還有沒展示完的耶,真的不問了喔?這麼快就結束話題,讓她好不適應。所以問:
「為什麼不再問了?」
「我怕妳接下來拿出來現給我看的,是根本不該出現在善良老百姓家裡的東西。」
「例如?」她微笑。
他眼睛在她的香閨內亂掃,一副很謹慎、很小心的「卒仔」模樣問:
「妳的床底下沒有私藏火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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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是一個非常隨性的人,他從來也無意要當那種交友滿天下的人,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地,他的朋友就是很多,就算今天在路上偶遇到一個路人甲,只要他有心要哈啦,通常都能跟陌生人哈啦得立時稱兄道弟起來,只差沒曉黃紙義桔金半了。
隨和,是他給自己的註解。
對於自己這種個性,沒有所謂的喜歡不喜歡,人生到目前為止沒有因為他為人太好相處而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事,過得還算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