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寒沁
一旁的陳明怡暗鬆了口氣,老闆會這樣問就表示沒問題了。
「林浩!雙木林,水告浩。」凌昊答道。懶得再編派一個假名,只是將字換了一下。
「林浩?什麼時候可以上班?」
「明天。」
「很好,那薪水?」老闆卑躬屈膝的模樣,活像她才是夥計似的。
「隨便。」對凌昊而言錢本來就不重要,他找工作只是為了在依蝶面前抬頭挺胸,不想她再把他當米蟲看待。
「真的?」好、好、好!這孩子真不挑!老闆樂得眉開眼笑。
陳明怡扼腕。怎麼可以說隨便?憑你的能力美色可以向老闆狠敲一筆!敢情這帥哥是第一次找工作?好,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我一定會幫你爭取應有的福利,她允諾地拍了拍凌昊的肩。
凌吳對她的舉動不明所以。想到柳依蝶應該已對那隻狗訓話完畢,他淡淡說道,「我該走了!」
「啊!你要走了,不多留一會?」老闆和陳明怡齊聲說道。
凌昊搖頭,步出店外,留下老闆和陳明怡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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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訓話,依蝶拍拍流浪狗的頭,最後叮囑道:「下次小心點!」她挺起身來,極自然地說道:「喂!走了!」在沒有回應之後,她愕然抬頭,發現自己說話的對象不知何時換了,換成路邊挺直的電線桿,該在的人不見了。
「人呢?」她怪道,她目光梭巡,極力要從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找尋熟悉的身影。可是沒有,凌昊彷彿平空消失了,四周都不見他的蹤影。
「那個白癡到底跑哪去了?」壓抑下心底不由自主泛起的心慌,她開始穿梭在大街小巷。
凌昊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出紫苑,短短的十分鐘,他就為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現在那個女人應該不會再把我當米蟲看了吧?」這才是他心情愉快的主因。
走回原來的地方,他訝異不見依蝶的身影,錯愕之際,身後傳來冷冷的一句,「你到哪裡去了?」他轉身,對上一雙噴火的眼眸。
她生氣了!凌昊劍眉微揚的想著,她瞳眸中跳動的火焰所表達的應該是憤怒沒錯,火與冰的組合!他驚歎,誰想得到千年寒冰下隱藏的竟然是一座蘇維埃,而且從火山口隱約的轟隆聲聽來,這座火山要發威了,他會成為被吞噬的龐貝城嗎?他暗忖。
依蝶寒著一張瞼,「你的舌頭被狗咬掉了嗎?」
凌昊好不容易才從依蝶泛緋的怒顏中回過神來,他指著前方平靜答道,「我去那家咖啡館應徵,以後我可以自己養我自己和疾風了。」他以為她會很高興,畢竟她有理由趕他出門了,不是嗎?
凌昊的回答依蝶置若罔聞,「離開時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心慌轉成怒氣,她臉色陰沉,絲毫無緩和的跡象。依蝶被自己找不到凌昊時的驚慌反應嚇到了,需要藉著怒氣發洩,而凌昊是理所當然的接受者,她一點都不在意在他面前顯露本性。
「我以為你不會介意,而且我只是離開一下,害你擔心很抱歉。」凌昊把依蝶的怒氣解釋為擔心,發怒的柳依蝶看起來比較和藹可親,很奇怪,但是他真的這麼覺得。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隔閡不見了,他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誰在擔心啊?臭美!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像我一樣倒楣撿到你,一個人入地獄已經夠了,沒必要再有人成為第二個受害者。」依蝶凶狠地回答,不再去想自己的反應。怒火倏地從她眼眸中消退,她轉身帶頭往前走,「天快黑了,我們走吧!」
唉!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凌昊認命了。
兩人一路沉默往超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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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逛超市,對凌昊來講,還真的是劉姥姥逛大觀園……頭一遭,一切事物都顯得新鮮異常。以前食衣住行都有人打點得好好的,根本不必他操心,何況逛超市這種在他看來只有女人家會做的事,他更是不屑為之,想都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傻呼呼地推著推車在超市裡閒晃。
「你想吃什麼?」凌昊呆站在一堆眼花撩亂的食物面前,睜大雙眼不知該從何下手,他只好問依蝶。
「你的錢,我無權過問。」這是依蝶的回答,她面罩寒霜,顯然餘怒未消。
當拮据的日子過慣了,吃,往往是最被忽略的一環,白開水配白吐司,照樣可以過一天,甚至一個禮拜;依蝶從沒因為吃而埋怨過,這是她自願的,她賺來的錢有更重要的用途,在她看來,泡麵已經算是奢侈的了。
「那你有什麼不想吃的?」凌昊不屈不撓地繼續追問。
依蝶瞪他一眼,擺明了就是不想跟他說話,凌昊自討沒趣,只好乖乖閉上嘴,開始胡亂挑一些東西。
難得今天沒家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卻要陪這白癡逛超市,她是招誰惹誰了?依蝶心中有百般的不情不願,在聽到耳邊傳來一些細如蚊蚋的交談聲後,她胸中的怒火更熾了。
「嘿!你看那兩個,男的帥女的俏,看來真速配!」這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還帶點台灣國語。
「是啊、是啊!兩個人還一起來買菜,真幸福,我那死鬼如果有一天陪我來一趟,唉喲——我死也甘願。」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他們應該是剛結婚的小夫妻吧?你看那丈夫真體貼,還幫老婆推推車……」
「可是那老婆臉真臭,是不是吵架啦?」有人問道。
「說不定哦!她老公的頭可能就是她打破的。」
人言可畏,依蝶多年前就已見識到這句話的破壞力,她的母親就是因為流言所以才……思緒軋然終止,她甩甩頭,甩掉那段難堪的回憶。她從不在意別人的異樣眼光,反正她活得理直氣壯,但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些無中生有,她受夠了!
凌昊也聽到了,他極力忍住爆笑的街動,覷眼偷瞧依蝶的反應,就只見她臉色一變,陡地轉過身來說,「你自己慢慢挑,我到外面等你!」她需要透透氣,不想再待在這令她厭煩的地方。
火山又曝發了,凌昊冷眼旁觀,或許,這女孩的本性不若她表現於外的冰冷,其至有可能是極其火爆的,他在心中思忖道,一抹竊笑彎曲了他的唇瓣。
走出超市,依蝶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此時夜幕已然低垂,夜晚與黃昏的交接,將天空渲染成一種魔幻的絢麗。
依蝶輕吁一口氣,慢慢放鬆自己,她真的很不喜歡人多嘈雜的地方,人與人的擁擠接觸,會讓她有種窒息感,不由自主地繃緊肌肉,因此地非常不喜歡有人侵入她的生活空間,平常在學校,除非必要,她和同學間也是盡量保持距離,說來好笑,都已經大三了,班上有些同學,她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那麼,為什麼我會把他留下呢?」她輕聲低喃,三天來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
她十五坪大的小窩是她的堡壘,捍衛著她所有的喜怒哀愁,在裡頭,她可以毫無顧忌地釋放自己的感情,而這樣一個私人的地方,她竟然會讓一個人,甚至還是個男人與她共享,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為了疾風嗎?這個理由太薄弱!即使她很喜愛疾風,也不可能為了它而收留他的主人。
因為同情嗎?依蝶輕笑,這個東西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在自己身上發現過了。她是那種「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主義奉行者。
為了什麼呢?答案似乎是那麼的難卻又那麼的簡單,可是她就是想不出來。
「想那麼多幹麼?」她放棄了,「反正等他有能力養疾風時,再把他趕出去不就得了,管他到時恢復記憶沒?」下定決心,煩悶頓時一掃而空,她看向超市入口,等候凌昊的出現。
人潮隱隱約約進出,依蝶毫無焦距的眼眸也在不同人身上穿梭,不經意的,她的眸光緩緩落在迎面走來的三人身上,進而膠著停佇。
那應該是一家三口吧?父親和母親親密地手挽著手,孩子坐在父親寬厚的肩上,開心的揮舞雙臂。三人和樂的笑顏看來令人動容,依蝶的眼光不覺放柔,看得癡了,似曾相識的情景從腦海中躍然浮現,小孩的身影和塵封的記憶慢慢重疊……
人行道的另一頭,有一雙癡然的眼眸。
柳依蝶會有這種表情?帶著探索,凌昊順著她淒楚的眼神瞧去,不過就三個人嘛!有什麼好看的?他震懾於她臉上的無依與令人難解的哀慟,柔弱無依是不屬於柳依蝶的,柳依蝶的身上應該只有漠然與孤傲,難道,他錯了嗎?
回程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