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梵冥冥
這回說什麼她都要把母親給接過來共同生活,即使得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林母還是遲疑。
「媽,要不然你先搬來我這住幾天,讓他緊張、擔心一下也好,趁機試探他到底重不重視你。」威脅不成就改用哄的,總有行得通的方式吧?
「這——好吧,媽就到你那住幾天,看看你的房子怎麼樣,我還不曉得你住哪裡呢。」
沒想到母親這回會這麼爽快就答應,林潔霜意外又高興。
「媽,明天來嗎?你會不會自己搭車?還是我過去接你?」
「你要騎車來接我?」
「不,我沒買車,我上下班都搭公車。」
「那你怎麼來接我?媽大字不識幾個,自己出門鐵定丟了。」
「沒關係,我搭車去接你。」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排除萬難都得把母親安全接回來。
「何必那麼麻煩?我記得你那個男朋友——黃先生啊,他不是有開車?」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她對女兒那個男朋友可念念不忘哩。這麼氣派、有模有樣、氣宇非凡、風度翩翩的男人可不好找,她女兒不僅眼光好,也很幸運。
「黃、黃——先生?!」林潔霜的表情活脫像生吞顆鹵蛋,梗得滿臉通紅,喘不過氣——該死的!慘了,完了!媽什麼時候腦筋不靈光,偏挑這時記憶力特佳。
人家好心客串她的一夜情人,事後不僅吃了人家一頓,又醉得上人家照料一夜。然而她為了顧全自己的心又擺臉色給人家看,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人家?唉。
「就叫他來接我,我想現在馬上到你那裡去。」林母說。
「現在?!」林潔霜瞪大眼搜尋鬧鐘蹤跡。「媽,現在已凌晨兩點多了耶,明天大伙都必須上班,怎麼可以去吵醒人家啦?」
「可是你說要讓你爸爸緊張一下,他現在睡著了,我失蹤的話也一定會著急得不得了,如果明天再走就不刺激了啊。」
呵,這一刻腦子又精明了。林潔霜晃首失笑。
「好吧,那我打電話看看他有沒有空。媽,為了不吵醒那個人,爾五分鐘後再打給我。」
「嗯。」
掛斷電話,林潔霜匆匆取來包包,將裡頭的東西全倒了出來,裡頭找尋——她記得他曾經塞過一張抄有他家電話號碼的字條給她,以備她有急事時可隨時找他。
在哪呢?在哪呢?
翻呀、搜呀,終於!她發現了那張皺巴巴的黃色便條紙。手有些微顫抖地拾起它,打開,映入眼瞳的是幾個字跡端正有力的阿拉伯數字。
飛快捉起話筒,按下一個數字後,她雙手停在半空,內心交戰著——這樣好嗎?
假如再有牽扯,怕往後便會這麼糾不了。若有朝一日他煩了、捲了,她恐怕回不了如今的自在——什麼時候發生的!什麼時候他居然不知不覺進駐她心房了?才說要防……怕是遲了一步——這下,怎麼辦才好?
甩甩頭,她毅然按完那串數字。
暫且不去思考那些,將母親接來才是當務之急,所謂的「無所不用其極」自然包括這項,是不?
電話響了第三下便被接起,且語音清晰。
這表示——他未就寢?
對了,他是作家,聽說作家在夜闌人靜的深夜特別文思泉湧,他大概也不例外。
「喂?」司徒黃魅問了第三聲,以為是惡作劇電話,正要掛上,驀地聽見那朝思暮想、低低柔柔、婉轉動人的嗓音——是林潔霜!
「請問是黃魅嗎?」客套的開場白。
「這支專線屬於我,所以正是我——黃魅。」他喜出望外,不敢置信。「潔霜,我真沒想到會接到你的來電,尤其是在這種時分。
「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她學不來拐彎抹角,只好開門見山地說。
「真夠直接的。」司徒黃魅打趣。「但我很樂意。說吧,什麼事?」
「可不可以麻煩你去接我媽來我家?現在。呃……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怎麼走吧?」
「真意外你會知道我那過目不忘的本領。接伯母是沒問題啦,旦我不知道你家,而且這麼著急,是否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司走黃魅關心。
「如果你願意只幫忙,不過問,那我會很感激的。」林潔霜淡淡也說。
「你——」司徒黃魅搖頭。「你老要人家這麼莫名其妙地幫你忙,好沒良心。」
她緘默不語。
「我現在馬上、立刻去接你母親。告訴我你家住址吧。」司徒黃魅歎口氣後說。
莫名其妙就莫名其妙,他認了,誰教他總放不下她呢?從邂逅當時就被她哭濕了胸膛起。
※※※
司徒黃魅將林潔霜的母親送抵目的地後,發現她已等在樓下口根電線桿旁。
迅速將車停好,他跑到她面前,略帶譴責地說:「我不是保證過一定會將人平安送達嗎?老天,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三更半夜站在馬路旁有多危險?」
「我——」林潔霜答不出。其實她是不想讓他進房裡去,所以先在這等。看見母親從車裡出來,東張西望地打量四周,她走了過去。
「這裡環境真不錯,挺清幽的,房子也很新。」林母仰望眼前的建築物。「你住幾樓?」
「七樓。」林潔霜審視著母親身上的傷痕。還好,不是太嚴重,手臂有個棍子打出來的瘀痕,嘴角和臉頰有些腫,幸好沒見血。
不過,身為丈夫的男人這樣對待他的妻子,怎麼說都非常低級。
「媽,我幫你提行李。」
「好。對了,黃先生也一塊上去坐坐吧?」林母親切地招呼。
「不——媽,呃,鑰匙給你,你自己先上去,我跟黃先生說幾句話。」林潔霜將一串鑰匙塞進母親手裡,推她進門。「七樓A座。」
「唉,有話上去說嘛。」林母望望他們。
「不好啦,媽,你瞧瞧現在幾點,人家肯幫這忙已經很感謝了,當然得盡快讓他回家休息。」
林母想了想。「也對。那我就先上去了。」
「嗯。」待母親遠離視線後,林潔霜才轉向司徒黃魅,誠心道:「今天實在謝謝你。」
「既然有這心,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司徒黃魅嘴角噙著笑意。
林潔霜一愣,忙撇清:「我並沒做任何言語上或行為上的強迫舉動,這個小忙,是你自願幫助的。」
「哈,我總算見識到何謂『過河拆橋』了。」
「你——」他的刺激害林潔霜面起赧色。「不然你想怎樣?我也是為你著想,讓你快快回家休息去呀。」下一秒,她又振振有詞。
司徒黃魅若有所思地盯視住她,那目光大膽卻又朦朧,矛盾極了。
林潔霜無所遁逃,吶吶地低叫:「幹嘛那樣看我?」
「潔霜,你真是個不坦白的女孩。」
「你——怎麼說?」她可不服氣,她哪裡看出來不坦白了?
「你的房子除了你母親,還是不願讓任何人進去,是嗎?」
她不語,沒點頭也沒否認。
「可是我看出了在你眼中,我不是任何人,我是黃魅,充當你一夜情人後所衍生的情感既不可否定也不能抹煞,我已經是例外的了,對不對?」他一針見血地分析。
被戳中心事的難堪頓時衝擊著林潔霜,她先是啞口無語,繼而被一種稱之為「惱羞成怒」的情緒所覆蓋。瞪住他,她冷冷答:「你少自以為是了。如果我的生命中會有個例外,那也絕不會是你。」
「這麼肯定?」他眼中含笑,因為,他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他非常瞭解,有時候冷漠是她掩飾真實情感的一種保護色。
奇怪,不是嗎?他們相識不久,彷彿彼此瞭解深刻,太奇怪了。
「沒錯。」她咬牙,覺得他的注視讓她宛若衣不蔽體般無處躲藏。「像你這種幫了人家一個小忙就明示、暗示要人家回報的人,最沒格調了。」
「哦?」司徒黃魅挑挑眉。「請問,我明示或暗示要這『人家』怎麼回報我了?」
「你、你——總而言之,我、我……」林潔霜為自己答不出話而氣急敗壞。
司徒黃魅逸出低笑。
「好了,不逗你了,快上樓休息吧,明天我幫你請半天假。」
「你幹什麼幫我請半天假?你又以什麼立場幫我請半天假?」林潔霜絲毫不領情。
「朋友啊。」他應得理所當然。
「你——我無緣無故請假做什麼?」是不是跟所有的作家說話都得擔心可能少掉半條命?或輕微者像舌頭打結?
「現在離天亮剩不到三小時的時間,再打理一下你母親、你就沒時間睡覺了,而失眠絕對會影響工作效率,倒不如你睡個好覺,下午再去上班。」
他的顧慮極有道理。
唉,他為什麼總是如此細心體貼?
「那你呢?」
「作家的好處就是可以自由調配時間。放心,我用一整天來補眠也沒人會講話。」
她實在想請他上樓喝茶,坐一下,但另一個聲音警告她不許心軟。
「快上去吧。」他揉揉她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