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蘭京
「我們這就走人。」
李維祈冷然率哥兒們起身。希安和范老哥雖然很配合,兩人卻暗自一頭霧水,不知他到底要幹嘛。
頓時,場面緊繃,難以收拾。
「你們何必走呢?」旁人一片慌亂。
「不是曉淑邀請你們一起來幫忙的嗎?」為什麼又逼走他們?
幹嘛搞得好像不是得得罪這方,就是得得罪那方?兩邊都難做人。
「好了好了,大家統統都坐下!」席間腦袋比較清醒的柯南大小姐,受不了地主導大局。「不要吃飽飯了就一個個想落跑,沒那麼便宜的事!」
喔喔喔,姑奶奶發威了。
「樂樂,你也給我坐回位子上!」柯南狠狠一句就釘住企圖開溜的小賊。「不要以為你裝可憐就可以逃避開會!」
「可是人家跟老公有約……」
「約什麼?」柯南厲斥的同時拿出手機按鍵。「你跟我講,我來替你跟他告假!」
「啊!不要不要!」嚇得樂樂原形畢露。
「喂?安陽嗎?我柯南。樂樂說她——」
「老公,我愛你!」小人兒駭然驚叫,急急搶過手機用力嬌嗔。「喂?你有沒有聽到我的真情告白?人家很愛你喔,你有沒有也很愛我?」
嘔……眾人一片暈眩。
這只成天淨會搗蛋的小妖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鐵面無私的剛烈老公。
「請大家拿出之前曉淑發的婚禮流程圖。」柯南根本不甩在一旁拿著手機拚命收爛攤子的敗類,冷然說明。「我們這些教會朋友,只要幫忙在教會的婚禮部分就行。在中泰賓館的婚宴部分,新郎新娘的雙方家長會去負責。曉淑!」
她被柯南震回神智,緊張佇立。
「你安排好他們需要的六部禮車由哪些人提供嗎?」
「有……我都已經跟人借好了。」
「現在打電話再做確認。」省得閃失。「大家看一下會場部分的工作分配——」
曉淑落寞地出到餐廳外,自我放逐到幽靜的棕櫚園一角打手機。
六台禮車。老爸和老哥答應各提供一台,沒問題。姑媽那台也沒問題,所以只要確認新郎家說要提供的那三台就行。
可是她一面打手機,一面掉眼淚,又硬撐著不給人聽到。
她覺得自己好差勁,宇宙第一天下無敵的超級差勁。
為什麼這麼沉不住氣?為什麼明明可以處之泰然的事,會應付得雞飛狗跳?她自己的情緒,為什麼要被李維祈牽著鼻子走?她何必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連連出洋相又怎麼樣?
為什麼會這麼窩囊?為什麼自己老是演出走樣?
無聲無息的龐大存在感漸漸籠罩她。即使不言不語,她也可以很清楚地意識到她身後的人是誰。
他為什麼要這樣胡搞,讓她的日子不好過?
一股強烈的不甘心,令她憤慨轉身。正要破口大罵,就被他一掌扣住後腦,悍然將自己的唇舌塞進她的小嘴裡,毫不留情。
對他來說,事情就是這麼好解決。
他可以陪她慢慢迂迴,當然也可以速戰速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掙扎、扭扭捏捏,根本擋不了他驍勇狂霸的決心。
他決定,現在開始,由他來主導大局。
稀疏翠碧的棕櫚葉間,糾纏扭打的身影隱隱約約,悄悄成了別人鏡頭下的旖旎畫面。
第四章
「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沒問題。」
她卻艱困地答不上腔。
「請開始跟我談。」
剛才在大家用餐的餐廳外院一角,他突然擒住她又捆又吻的。揍他也沒用,踹他也沒用,推他也沒用,狠狠甩了他一記大鍋貼也沒用,反正他的回應都一樣:下一秒就把困在他臂彎裡的她再吻回來。面不改色,無動於衷,專注而執著地貫徹他的行動。
他或許以為自己的目標很單一,就是吻她到底。但當她嗚嗚咽咽地在他唇中驚覺他的巨掌已渾然忘我,往下揉住她驕蠻的小俏臀時,她才領悟到事態有多嚴重,全無繼續逞強的閒情。
開玩笑。他捏著她的豐臀將她悍然壓近自己的身軀時,她就立刻感受到貼在她小腹上的突兀亢奮。即使隔著兩人之間的層層衣衫,他依然雄風不減,咄咄逼人,讓她沒膽再行抗爭,連忙改採哀兵政策,可憐兮兮地趕在他另一波狂吻進擊前的空隙,在他唇齒間要求談和。
他二話不說,馬上拎她上車,火速飆馳。
要不是她沒命地緊急嚷嚷,堅持一定要到有藍天綠蔭的露天咖啡座,她鐵定會被他拖到地球上某個只有他倆獨處的角落,剝得精光,吃個乾淨。
她應該感謝他爸媽把兒子教得這麼好,很尊重女性的意見。可是,他隔著小不拉嘰的圓桌與她對坐的瞪視,堅決有力得令她恐慌,活像鬼片中淒厲怨毒的亡靈……
「你到底要跟我談什麼?」
「就是,那個……」一旁上前遞來熟茶與點心的服務生,及時救了她一命,得以喘息幾秒鐘。「謝謝。請、請再拿MENU過來一下,我還想點些冰品。」
「好的,請稍候……」
不只她緊張,服務生也戰戰兢兢,生怕不小心對上李維祈那張殺人償命的恐怖神情。
午後晴陽點點的優雅林蔭咖啡座,莫名其妙地陰氣瀰漫,森幽詭僻。鄰桌原本悠悠哉哉的善男信女們,紛紛悄然移往室內,假裝突然很需要享受冷氣,以免受到煞氣波及。
「我們不能談太久。因為,我的朋友們吃完午飯後還會回教會討論一些事情。像是婚禮攝影器材的租借、音控人員啦、花材和呃……之類的,這些都需要再敲定,我不能缺席……」
「所以?」
「所以我必須跟你長話短說!」她豁出去地急道,交握的小粉拳幾可搾出一缸冷汗。「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打擾?」寒眸瞇起一道殺氣。
「對……」不行!不能怕,不准道歉!「對!本來就是!打從你回台灣後,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我周圍出現,侵犯我的個人生活空間。我希望,你能收斂一點,不要讓人覺得好像我跟你之間有什麼呃,嗯,交情。」
她淡漠宣告後,故作冷傲地端起杯碟啜飲,可惜小手莫名陷入中風狀態,害小杯一直在小碟上鏘鏘鏘個不停。
他巍然坐著,沒有癱在椅背上的閒適,而以在談判桌上與敵手對戰廝殺的態勢,一隻鐵掌按在桌上,一隻鐵掌按在腿上,氣焰張狂。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交情。」
呃噗!「就算有咳……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咳咳咳咳咳。
「你在我吻你時候的熱情回應卻不是這麼回事。」
「請你不要岔開話題!」小杯重重敲上小碟。她不能再喝下去,否則遲早又會一口噴出來。「你並不是我的什麼人,連家教都稱不上!可是你連續的惡意親近,對我已經造成嚴重騷擾。」
「如果你要告上法院,在舉證上會有些困難。司法實務界大都從性騷擾案件的各項旁證來強化心證,再予以判決。只要你說一聲,我很樂意出面為你作證。」
啊?
「你若認定我是在性騷擾你,那麼我就是。完全以受害者的主觀認知是從。」
什麼?
他不為自己辯駁嗎?她只是氣到頭上了,衝口鬼扯,他卻嚴肅縝密得反而讓她不知所措。
「那,如果……」小手惶惶地以匙窮攪剩沒幾滴茶的瓷杯,力圖鎮定。「如果你不是在騷擾我,你的那些行為,又該怎麼說?」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來調戲自己過去的小小仰慕者?
見不得她日子過得太祥和,就來幫忙製造憂患意識?
純粹只是因為看她不順眼?
還是他在企圖挽回什麼?
他終於明白自己十年前遺棄了多寶貴的一顆少女心?
或者他覺得現在才是他倆最適合交往的年紀?
所以他打算重新追求她?
否則他何必這麼積極地死纏爛打?
還是……
「因為我要結婚了。」
轟地一記,曉淑的腦袋被炸爛一大半,噴洩一地粉紅浪漫的廉價腦漿。
「你要結婚了?」
他始終一派孤絕,冷然掏煙。「我家人趁我這次返台的機會趕緊安排的。」
他要結婚了,可是新娘不是她?
腦袋當機。
重新開啟作業系統,請等候幾秒鐘……
「你要結婚就結婚,請問那關我什麼事?」她鐵面無私地淡然表述——其實是她已經嚇到顏面神經麻痺。
「我不是很爽他們的雞婆。」
「噢,那真遺憾。請節哀順變了。」告辭。
一隻大腿卻橫越桌底,重重架在她的椅面上,剛好擋住她起身離去的方向。
差勁!她正想回身大罵,哪知他正閒閒低頭點他的煙,看也沒看她一眼。
「你可以往另一邊逃沒錯。」他蒼茫仰眺綠蔭間的碧麗晴空,徐緩呼出一抹流雲,有效而精準地怔住她掉轉的逃逸動作。「我也不會無聊到拿自己的另一隻腳丫去堵你。那看起來很拙,你知道嗎?」
他悠哉嗯哼的陰險德行,抽涼了她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