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芃羽
「哼!」那男子立刻拉弓,同時搭上兩根箭,射出。
林天縱被武衛們夾住,無從閃躲,只能舉槍反擊,但這短短的瞬間他只來得及發射一發子彈,打偏了其中一根箭,另一根則筆直地朝他射來,直接命中他的右胸。
「啊……」他痛得臉色愀變,身子一晃。
武衛們見機不可失,十幾支槍口全對準他,準備將他射成蜂窩--
「別殺他!」飛鳥翔驚恐淒厲的聲音倏地響起。
武衛們全都住了手,去而折返的飛鳥翔一臉蒼白驚恐地穿過人牆,鑽到林天縱身前,攤開雙手護著他,大聲喝道:「不准殺他!」
「女神……」武衛們都向後退了一步。
「小姐,我早說妳逃不了的。」老金微笑地走過來。
「我會留下來,我會當『女神』,一輩子留在厲家,你們……放他走。」她的聲音因整顆心揪成一團而微微顫抖著。
都是因為她的關係,才會接二連三害林天縱受傷,如果因為她而害死了他,那就算能平安逃走又有什麼意義?
「飛鳥……妳回來做什麼……」林天縱抓住她的肩膀,嘶聲怒喝。
她轉身看著他,一見到那根依然挺立在他胸口的箭,以及從傷口漫到全身的鮮血,一陣哆嗦,淚再也止不住從眼眶狂洩而出。
「我不能……不能老是要你救我……天縱……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再插手了。」她哽咽地啜泣著。
「妳……」他痛得無法開口,整個人向前倒下。
「天縱!」她急著想扶他,卻被武衛們架開。
「既然她答應了,那好,先帶她回去。」厲伯言命道。
「等等,讓我看看他的傷,他流了好多血……」她掙扎地想靠近林天縱,但強壯的武衛們硬是將她拱向黑色轎車。
「妳放心,小姐,血只要流光了就不會再流了。」老金揮手叫武衛們快帶她走,臉上浮起了冷笑。
「你……你想幹什麼?我都答應你們了,你們就該放他走!放他走……」她大聲狂喊。
「我們會放他走的,小姐,別擔心。」老金恭敬地送她上車。
武衛們迅速撤離,老金和厲伯言也上了車,現場只留下深受重傷的林天縱,飛鳥翔擔憂地探出窗外,一直盯著林天縱,捨不得挪開目光。
就在她以為老金已放過林天縱之際,突然間,老金所乘的那輛車在轉過街角的前幾秒,車頂天窗打開,那名弓箭手探出上半身,雙臂大展,拉弓,箭尖對準了幾十公尺外的林天縱,射出!
一股寒氣直攻她的心臟,她驚駭得幾乎斷氣,彷彿過了一世紀,那份摧心扯肺的吶喊才從她的喉嚨迸出--
「不--」
車子加速離開,她淒怒的痛呼被風聲和夜色吞沒,她的心,她的愛,她的一切,也在這嘶喊中化為碎片。
第八章
箭,挾著死神的冷笑,從街角那頭,向他飛來。
在這一刻,林天縱突然興起了一陣強烈的不甘。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無力反擊?不但失去了所愛的女人,還賠上了性命,他捨棄了家族、同伴,到最後,卻得在地球的另一端悲哀地死去?
不,這太可笑了!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原來一個人的力量是如此的薄弱,原來他自以為是的自尊和驕傲如此不堪一擊,原來他太小看了這個世界,原來他真的不過是滕霽口中一個不知惜福的笨蛋!
除去了「木麒麟」,他連「林天縱」這個角色也扮演不好,保護不了心愛的人,保護不了自己,他憑什麼不可一世?他憑什麼如此糟蹋家族對他的期許?
傲慢地撇開一切,追尋自由,他卻在這時才驀然醒悟,真正的自由不在外在的形式,而在內心,他要的自由就在家人對他的信任中,在他和五行麒麟彼此之間的情誼裡。
真正束縛他的,是他自己,只有當他去認同「木麒麟」的身份,他才能從鑽牛角尖的心結中解放,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是,是否領悟得太遲了呢?
他,也許就快要死了,再也見不到爸媽和妹妹天韻,見不到丁略、阿闊、江洵、絕倫……再也見不到飛鳥翔……
見不到他的女神……
那根箭,彷如死神的手,筆直伸向他的心臟,就要攫取他的性命--
一團黑色的東西毫無預警地飛了過來,像是早已算準了箭抵達的瞬間,正好阻止了箭的射程和方向,只見箭穿過那黑色物體,在離他一公尺之前掉落地面。
他費力地眨眨眼,才看清那團黑色竟是一頂帽子!
一頂似曾相識的寬邊呢帽!
那是……
他微愕,腦海立刻浮起了一個經常戴著這種帽子的小鬼,就在這時,腦中的那個小鬼就走進了他的視線,一身標新立異的白色中式長袍,一臉令人氣結的嘲諷冷笑,他,來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
「嘖嘖嘖,真是狼狽啊!」那小鬼道。
滕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沒吭聲,全身剩餘的力氣只夠用來瞪他。
「你差點就死了。」小鬼又道,氣勢高張得不得了。
老實說,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這個小鬼。
「多虧了我的帽子救了你……哎呀!破了!這帽子可不便宜哪!」滕霽撿起他的帽子,皺著眉看著那根刺穿帽子正中心的箭,挺心疼的樣子,好像比起林天縱的命,帽子還比較重要。
「你……」這個可惡的小鬼說的話老是容易挑起別人的情緒,他就不能稍微收斂或客氣一點嗎?
但話說回來,如果他真的心疼帽子,又何必救他?
他救了他……林天縱微怔。
「連個女人也保護不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天縱,你也未免太讓人失望了吧?」滕霽蹲下來,滿口揶揄。
一想到飛鳥翔,他胸口撕裂般的巨痛就愈來愈強烈。
「這就是你要的自由嗎?結果,你自由了嗎?」滕霽又問。
他沒說話,臉色鐵青。
「林氏家族賦予你的是責任,不是包袱,你不是隨隨便便,或是迫不得已才被挑選出來,而是長老和你們林氏一族相信你,才讓你成為『木麒麟』,如果你到現在還沒體認到這一點,那還不如現在就死去。」滕霽突然臉色一正,嚴厲地道。
他討厭滕霽的口氣,但他承認他說得沒錯。
他以前總是無知地想逃避族人的倚賴,認為那是個沉重的枷鎖,然而,真正的枷鎖原來是他內心的叛逆和自卑。
如今,他再也不逃了。
「你等於死過一次了,現在,你知道你是誰了嗎?」滕霽一雙銳利狹長的眼,挑釁地盯著他。
「我是……『木麒麟』!」他揪住滕霽的長袍,使盡最後的力氣道。
對,他是五行麒麟之一,是祥和會館林氏家族的當家,他是木麒麟!
激動的情緒引發了氣血奔行,他一說完就昏了過去,不過,就在他意識迷濛之際,他隱約聽見滕霽略帶欣慰的聲音--
「是嗎?那就證明給我看。」
我會證明的,滕霽,你等著瞧……
他在心裡堅定地回應著。
走過生死,林天縱已脫胎換骨,他將蛻變成一隻真正的麒麟……
☆☆☆☆☆☆☆☆☆☆☆☆☆☆☆☆☆☆☆☆☆☆
林天縱回來了!
失蹤了一個多月,他身受重傷地回到上海,驚動了許多人,不但長老們追問事由,連他的父母林劍希和赫連淳淳也丟下才剛在奧地利開辦的攝影展,特地趕回來看兒子,緊張得不得了。
丁略見上回江洵受傷的舊事重演,不禁嘀咕祥和會館會不會是哪裡風水有問題,怎麼這陣子老是出狀況。
方闊和武絕倫則對林天縱這一個多月發生了什麼事最為好奇,不停地追問林天縱他去了哪裡。
只有江洵發現,林天縱雖是被紐約方面的族人送回來,但同一時間,這幾天不見蹤影的滕霽也「正巧」由美國返回,這其中是否有什麼內幕,他非常感興趣。
不過,最令江洵他們意外的,還是林天縱的轉變。
為了方便治療休養,長老們要他搬進麒麟居,他沒反對;林氏家族派人探視他,他一反以前的孤傲冷僻、不理公事,主動詢問銀行財團運作情況;更奇的是,他的傷勢尚未痊癒,就急著要江洵幫他調查「東河集團」的相關資料……
「這小子是怎麼了?」方闊站在木麒麟行館的廳堂,納悶地問丁略。
「這一個多月,他似乎經歷了什麼。」丁略覺得事有蹊蹺。
「是啊!他變得有點古怪。」武絕倫皺著眉道。
「這樣的轉變也沒什麼不好,你們不覺得他的眼睛變得清澈許多嗎?」江洵邊打著計算機邊補上一句。
他正忙著用他的筆記型計算機和「神通」聯機,搜尋東河集團的數據。
「這倒是,該怎麼說呢?天縱變得比較像個『人』了。」丁略沉思了一下,點點頭。
「也對!孤僻的他以前規矩一堆,只有少數人能接近他,連廚師二十一年來都沒變過,這次回來他卻變得隨和多了,聽說麒麟居的女僕未經他允許進入他的房間整理也沒見她被轟出來。」方闊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