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甄蓁
「那……不知道沈伯伯對我的印象如何？」此時不問，更待何時，王雲漢馬上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問道。
「不錯啊，」沈大富點點頭，掩不住對這位年輕又事業有成男子的喜愛。「若有像你這種女婿來照顧我的女兒，我可就放心多了。」
「真的啊！那我就先謝謝沈伯伯的支持了。」
語畢，只見兩個胖子同時摸著肚子癱在椅子上大笑，那一搭一唱的模樣，真是令沈圓圓傻眼。
她不禁打從內心生起反感。就連父親也幫著王雲漢製造機會，為什麼要這樣呢？難道連自己未來的幸福也要父親決定嗎？
聽著父親跟王雲漢串通好似的不斷說著讓她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回答的話，沈圓圓更加不自在，坐立難安了起來。
「沈小姐，妳怎麼了？」王雲漢看到她不安的模樣，一臉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餐廳裡還有一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好。」沈圓圓連忙找個借口，希望可以快點脫身。
「這樣子啊，那妳快去忙好了。」
王雲漢還以為她因為這場意外的相親而害羞，於是體貼的結束了這場飯局。
三人站在餐廳門口道別，王雲漢的眼神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向沈圓圓說道：「我送妳。」
「不用了，我坐爸爸的車回去。」
沈圓圓心中一驚，迴避他的目光，堅持不讓王雲漢送她。他也表示得太明顯了吧，只可惜她心中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原本以為坐上父親的車就可以鬆一口氣，卻沒想到父親還是乘機替王雲漢說起好話來了。
「這個年輕人也算不錯了，開了那麼多家連鎖店，還有本事跟我們合作，圓圓，妳要好好把握才是。」沈大富依然沈浸在剛才吃飯的熱絡情緒當中，不斷遊說著。
沈圓圓心不在焉，對父親的話根本聽不進去，只是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個問題。「爸！你真的那麼在乎我未來嫁的人是誰嗎？」
「當然。」沈大富不假思索，馬上點頭回答。「別忘了，將來珍膳坊集團都掌控在妳手上，我當然要找一個可以幫助妳事業的人。」
「什麼叫幫助事業的人？」她心一沈，感到不妙。
窗外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彷彿沈圓圓現在不安的心情。
「就像這個王雲漢，我就對他感覺不錯。」沈大富不諱言對王雲漢的好感，更希望有機會可以讓沈圓圓跟他進一步交往。
只可惜，父親越是這樣，越讓她對這個人莫名反感。
她看向倒映在車窗上的自己，臉色難看、蒼白，似乎對於被父親緊緊掌控的未來感到憂慮。
在車子狹小的空間裡，雖然空調開到合宜的溫度，但她依然感到無法呼吸，一種鬱悶的感覺梗在胸口，讓她很下舒服，眼淚快流了出來。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別人不同。
她知道父親對她的標準有多高、關愛有多深，她也向來順著父親指引的路一步步往前走，朝著父親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努力邁進。
只是發現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要被父親這樣決定時，她茫然了。
這就是她的一生嗎？為了父親而活的一生？
她連自由選擇愛人的權利都沒有？
回餐廳的一路上，她再也不說話了，沈大富見她久久不語，以為她累了，於是閉目養神，沒發現女兒臉上充滿了憂愁與煩惱。
沈圓圓靜靜地望著窗外發呆：心裡卻是波濤洶湧、起伏不定，頭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不安……
到了好美味意大利餐廳，時間已經很晚了，接近打烊時分。
餐廳裡幾乎已經沒有客人了，就連領班也不在櫃檯，沈圓圓走到廚房門口，才發現原來領班正在廚房與俞劭凡說話。
兩人看似輕鬆的對答著，應該是在閒聊吧！
只是看到兩人臉上的笑容，沈圓圓卻感到不是滋味。
想到自己是如何心驚膽戰的過了今晚，一陣心酸的感覺湧上心頭。她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
忍不住垮下原本就笑不出來的臉，向他們大聲斥道：「聊什麼天啊？工作做完了是不是？」
餐廳裡的員工莫不被沈圓圓此時的臭臉嚇到，總是笑臉迎人的老闆居然生氣了！
大家很有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始快速裝忙起來。
比較吃虧的是領班，他不屬於廚房，所以只能摸著鼻子尷尬的越過沈圓圓，用僵硬的步伐走回櫃檯，整理今天的報表。
剛才和諧快樂的氣氛不再，他們也不知道她在心情不好什麼，只能打烊時間一到，默默的用最快的速度做每天必做的清潔工作，接著一個個很有默契的離開。
就連總是留到最後才走的俞劭凡也硬是被其它員工拉走，以免他受到無妄之災。
「唉！」圓圓不禁歎了一口氣，一陣難過湧上心頭。
大家全都走了，陪伴她的是空蕩蕩的餐廳，就像她無助的心情，找不到人訴說。
獨自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雙手撐在桌子上，沈思凝望著遠方的一個點，她的腦袋依然塞滿今晚父親告訴她的那些話。
話裡的用意很明顯，父親喜歡王雲漢，所以為了珍膳坊集團、為了父親得來不易的事業版圖，所以她連自己的感情、婚姻都無法作主。
想到自己的一生都被父親安排好，要順著他規劃的路走，她突然感到好害怕，有些不甘心，為何自己過得如此不自由？
不能像一般人一樣，自由自在的選擇愛與不愛的權利，不只工作，連愛人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孤單地關在只留了一盞燈的餐廳裡，她頓時感到好寂寞，想出去透透氣，想大聲喊出心裡的不滿。
突然間，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地方，可以讓心情平復下來。
沈圓圓起身離開，在經過櫃檯的酒櫃時還順手A了一瓶紅酒，走到廚房，把後門打開，順著左邊的安全梯往上爬。
來到五樓樓頂，微風吹拂，附近不知道是哪戶人家隱約傳來唱卡拉OK的聲音，遠處的大樓燈光沒剩幾盞，裡頭的人應該全都下班了。
登高望遠，彷彿有一種安定心靈的作用，沈圓圓深呼吸了幾口清涼的空氣，心情好了一大半。
望著遠方熟悉的景色，她陷入沈思，人活在這世界上汲汲營營，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灌了幾口紅酒下肚，試圖用酒精麻痺心中迷惘的感覺，令人微醺的酒精通過全身，讓她更感到身心舒暢。
突然，她很想哭，真的很想哭。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反抗過父親的意思。只是她現在才發現，原來除了事業要聽父親的意思，連她的感情，都要照著父親的指令執行，她一輩子都只能讓父親掌控一切……
眼淚順勢滑下臉龐，溫熱的濕意在冰冷的臉龐劃下一道線。
她想找個人說話，拿出口袋的手機想撥給好友黃凌禎，沒想到她的手機卻不通。
她煩躁的按著手機電話簿，按鍵不斷往下按。
業務經理，不行，他只是工作同事罷了。
林秘書，那更不行，她超八卦的。
她邊按邊苦笑，直到今天才發現自己的朋友少得可憐，電話本上的私人朋友除了一個大學好友，只剩公司同事，少到連心情不好時，能夠傾吐的對象都沒有。
想哭的念頭越來越明顯，委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突然，她的手指不再往下按，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個人名上。
俞劭凡。
她應該打給他嗎？
沈圓圓心裡十分掙扎，當初留下他的電話是因為要討論餐廳的事情，從來沒想過這支電話還可以用來傾吐心事。
正在她掙扎時，拿在手中的手機突然響起，嚇得她差點拿不住手機，慌亂之中，也沒細看是誰打來的，連忙按下通話鍵。
「喂？」
「是我。」俞劭凡的聲音低沈富有磁性，透過手機聽來更是迷人，而且更感覺得出話筒另一端流露出濃濃的關切之意。
「你怎麼打來了？」沈圓圓震驚地問，前一秒才在想他，怎麼下一秒他就主動打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電感應？
想到這裡，頓時有股溫暖的感覺流過心房。
「圓圓，」俞劭凡聽出她說話似乎語帶哽咽，著急的問道：「妳怎麼了？妳在哭嗎？」
「沒有啦！」
聽到他著急的語氣，沈圓圓不禁被感動，即使淚水已經流了下來，但依然堅強地用手背抹去眼淚。
「妳為什麼在哭？」
「沒有。」
嘴巴雖然說沒有，但哽咽的聲音騙不了人。
俞劭凡並沒有責怪她的口是心非，反而用溫柔的語氣繼續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不想這樣……」她再也忍不住，一句話就這麼沒頭沒腦的脫口而出。
「什麼？」俞劭凡不懂地問。
「從小到大我做每一件事都得問過父親……我知道自己和其它人不一樣，可是我不想這樣，我真的不想這樣，我不想在父親的安排下過一輩子，就連婚事也沒有辦法自己作主……」沈圓圓忍不住把今天受到的衝擊傾訴而出，只是語無倫次。「我不要什麼事都依父親的意思，我不要連自己作主的權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