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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古靈

    只要不是這麼熱就好了。

    「呼∼∼」放下菜刀,郁漫依橫手背甩去一把汗水再重拾菜刀。「真希望再多來幾場暴風雨。」

    如同往常一樣,不管妻子在做什麼家事,步維竹總會自動跑來幫忙,譬如此刻,他毫不猶豫地接下最腥膻的工作--刮魚鱗、剖魚腹,這也是郁漫依沒想過要離婚的原因之一--他實在是一個非常體貼的男人。

    「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暴風雨的季節已經過去了,不過雷陣雨也不少,今天之所以會這麼悶熱,我猜半夜裡八成有驟雨。」

    佛州是沒有冬天的,不論是在炎夏的八月或深冬的二月,除非暴風雨帶來強風和暴雨,否則佛州只有兩種氣候--火烤般的熾熱與和煦的溫暖。

    「小鬼們呢?」

    「用過午餐後就騎驢到村裡頭去了。」

    郁漫依望向窗外,遠處海平面盡頭晚霞燦爛滿天。

    「他們不打算回來吃晚飯了嗎?」

    「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如果天黑了,阿奈會帶他們回來的。」

    郁漫依考慮一下,隨即收起一半水果蔬菜回冰箱裡,再繼續做兩人份的晚餐:包著蘋果、椰子及菠蘿的甜薄片餡餅,家庭式烘培糕點,海鮮煎蛋卷,新鮮果汁,以及澆上風味奇特的果醬的雪花冰。

    在島上,無論是食物或飲料,全都是最新鮮的。

    餐畢,步維竹在桌上留下字條後便偕同郁漫依走出屋子,在金色月光下漫步向沙灘,呼吸新鮮的熱帶空氣,聆聽海濤起伏的絮語,沐浴在夢幻般的氣氛中。

    「難怪情侶都愛在月光下散步,這種氣氛真是羅曼蒂克!」郁漫依呢喃。

    「當年我們沒有度蜜月,現在也可以算是補度蜜月吧!」

    「是有度蜜月的感覺,不過……」郁漫依發出輕笑聲。「哪對新婚夫妻會隨身攜帶兩個小鬼一塊兒度蜜月的?」

    環住她的手臂緊了一下,「妳很在意?」步維竹問。

    「那倒不會,反正一個月來他們幾乎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也礙不著我們。」

    近兩個月以來,每天清晨五點半,步維竹仍然非常堅持原則地硬將一家人叫起床,頂著小鳥們和諧的歌聲,一路嘿喲嘿喲爬上高山頂上欣賞日出的彩色天空,然後再回來吃早餐,接下來是小鬼們叫苦連天的受難時間--上課,直到午餐前半個鐘頭。

    午後,前一個月,他們總是一起到隱密的小海灣探險、釣魚,或橫穿小島到另一邊的險峻山谷照相,或投入各種水上活動,如划獨木舟、玩衝浪板,在轟隆隆作響的銀白飛瀑下游泳,在海中與有如彩虹般的魚群浮潛。

    但到了後一個月,小鬼們已經沒興趣陪兩位老人家閒逛了,老是用完午餐後就不見人影,步維竹與郁漫依也樂得撇開兩個小鬼享受他們自己的兩人世界。

    相依偎佇足在露台上往下看著海浪拍擊到岸上巖礁的美景,手牽手徜徉在叢林深處欣賞交相輝映的瀑布、迷霧及彩虹,或雙雙沉浸在純樸自然的海水中讓身心放鬆,然後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小飲一杯。

    下雨天的迴廊下,他們靜靜聆聽雨滴飄落在綠葉上所演奏出的美妙音樂,那份心靈上的感受非筆墨所能形容;最美的是在月夜星空下的沙灘散步,像詩一樣的浪漫。

    於是他們發現,對於大自然,夫妻倆也有同等程度的熱愛,而這份熱愛,更貼近了他們的兩顆心。

    「維竹。」

    「嗯?」

    「雖然還不是十分確定,但,我想我可能有點愛上你了。」之所以會加上「可能」這兩個字,是由於結婚十年都不曾動心,卻在短短兩、三個月內愛上他,如此迅速的演變,連她自己都很懷疑這份愛到底有幾分真實性。

    步維竹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下,旋即又繼續,快得令人幾乎察覺不出異樣,然後,攬住她的手臂再度緊了緊,但沒說什麼,郁漫依也不以為意,只望著自己印在沙灘上的腳步痕跡,淺淺的一波浪來即抹逝於無形。

    他原就是個內向寡言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更是含蓄,即使有同樣,甚至更深刻的感覺,他也說不出口。

    但從他的眼神中,由他的淺笑裡,還有他的一舉手一投足,自一些難以察覺的變化,她也可以領略到他的心意。

    他應該也是愛她的,只是不知深淺如何?

    不過,這也是與他夫妻十年的郁漫依才能夠領會到這種含蓄的表現方式,若是交往不久的男女朋友,肯定是懵懵懂懂地一無所覺,不但恨死他的遲鈍,更恨死他的無情,脾氣暴烈一點的還會先劈頭給他來一頓臭氣熏天的破口大罵,再一個大腳丫子踢他出局。

    男人太含蓄也會令人受不了。

    「不過,老實說,我自己也滿疑惑的,」郁漫依低聲嘀咕。「想想當年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只會愛波特一個人,結果沒幾個月我就忘了他,如果那就是愛,我也沒資格怪波特變心,因為這種愛也實在太脆弱了。」

    「或許當年妳並沒有真的愛上他。」步維竹輕輕道。

    「是這樣嗎?」郁漫依喃喃道,繼而蹙眉沉吟。「要這麼說的話……嗯,也是有可能啦!我現在的心情和感覺確實跟當年不太一樣,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怎能確定我現在這種心情就是真正的愛呢?」

    「我沒有辦法告訴妳正確答案,因為……」步維竹用下巴指指橫在側方不遠處的一截枯木,示意她到那邊坐。「有些事是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

    呿,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幹嘛弄得這麼神秘兮兮的?

    郁漫依瞟他一眼,兩眼微微一翻。「說真的,維竹,有時候你真的很悶耶!」

    上前兩步在枯木上坐下,「想到什麼點子了嗎?」她轉開話題了。

    「沒有,在我們這種處境之下,想要計劃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實在不容易。」步維竹搖頭道。「妳呢?妳的腦子裡還有什麼聲音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雙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郁漫依泰然自若地說出語氣非常肯定的謊言欺騙丈夫。「不過,有的時候我真的有點懷疑我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不然為什麼他的腦子裡都沒有什麼不該有的聲音,她卻有呢?

    「不,妳是個堅強樂觀的女人,我相信妳不會有那種問題的。」

    聽他絲毫不疑的語氣,郁漫依不覺綻出美麗的燦爛笑容,感激他對她的信任。

    在這個世界上,包括她的親人、朋友、上司、同事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得上他對她的信任,所以,無論多辛苦她都要忍耐,無論多疲憊她都會捱過去,無論多艱辛她都得克服。

    她絕不會容許這一份信任被破壞!

    ☆☆☆☆☆☆☆☆☆☆☆☆☆☆☆☆☆☆☆☆☆☆

    「奇怪,每天晚上睡前都見你忙著玩計算機,都兩個月了你還玩不膩嗎?究竟有什麼好玩的?」

    臥室裡,睡床上,夫妻倆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搭,一邊忙著各自的事,步維竹忙著敲打擱在大腿上的手提電腦,郁漫依則忙著拿遙控器轉台,電視屏幕不斷變換節目。

    「我不是在玩。」步維竹迅速鍵下一串網址,按下Enner鍵。「忘了嗎?我在找那位醫生。」

    「啊,對喔!」一經提醒,她立刻想起來了。「可是,為什麼要在晚上?」

    「白天有那兩個孩子在身邊吵,無法專注。」步維竹漫不經心地說。

    「說的也是。」見步維竹雙手十指忙個不停,她不禁好奇地采過頭去。「找得如何了?」

    「仍然沒有一點蹤影。」

    「怎麼會這麼難找,都兩個多月了說。」

    「當警方追得很緊時,他就會躲起來完全不與外界聯絡,現在可能就是那種狀況。」

    「這樣啊……」郁漫依兩眼斜斜地偷覷著步維竹,若無其事地關掉電視,遙控器放回床頭几上。「那……你今天會弄到幾點才睡?」

    「一點左右吧!」

    「真的?」郁漫依看看手錶,心喜不已,現在才九點半,還有三個多鐘頭。「那你記得要睡的時候得叫醒我喔!」

    步維竹似有意又無意地瞥她一下。「又有什麼電視影集非看不可嗎?」

    「呃?啊,不……不是,是……是摩托車比賽啦!」幸好他都在睡前玩計算機,她正好可以趁這時候放鬆戰鬥狀態進入沉睡,再加上白天也沒做什麼耗費精神體力的事,不然早就超出她的忍耐極限了。

    步維竹嘴角似笑非笑地淺淺勾了一下。「原來今天是摩托車比賽啊!」真難為她要想出那麼多理由。

    「是啦、是啦,那,記得喔!」

    「好。」

    「一定、一定要叫醒我喔!」郁漫依不放心地叮嚀再三。

    「知道了。」步維竹的注意力始終專注在計算機屏幕上。

    太好了,今天她又可以好好睡三個鐘頭了!

    不一會兒,郁漫依開始發出若有似無的淺淺鼾聲,步維竹這才把視線轉過去,雙眸憐惜地凝注她有點孩子氣的睡容,知道這是在她極為疲憊的狀態下才會出現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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