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季可薔
「妳告訴我該怎麼辦?一定有辦法救妳的,一定有辦法!妳告訴我,告訴我啊!」
「……你真的想知道?」冷冷聲嗓在他身後揚起。
花信身子一僵,猛然回過頭,一張雪白素顏映入眼底。
「水月!」他驚喊。
「我知道有個方法可以救紫蝶。」水月輕輕道,「可這法子很難很難。」
有法子可以救紫蝶?花信驀地起身,探手拽住水月,就像溺水的人下意識緊抓住浮木一般。
「什麼方法?妳告訴我,無論多難我都去做!」
水月點頭,正想說話,紫蝶卻搶先一步阻止她--
「水月,不要。」她眼神憂傷。
水月卻搖了搖頭,「我知道妳捨不得他受苦,可我更捨不得妳受苦。」她別過眼,不理會紫蝶的乞求,逕自望向花信,「紫蝶不是得了什麼怪病,而是中了劇毒,這毒叫『七日奪魂散』,中毒後冷熱交織,五臟六腑俱毀,七日內必死無疑。」
「七日奪魂散?」花信茫然重複,「那該怎麼辦?該怎麼解毒?妳說啊!」
「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燥熱需陰涼來解,寒冷需暖陽來去,因此只要能取得這世上至陰至陽之物,便可化解此毒毒性。」
「至陰至陽之物?那是什麼?」
水月還來不及回答,紫蝶嘶啞的聲嗓又在一旁揚起,「水月,不要,別這樣折磨他。」
水月還是不予以理會,直直看著花信,「雪山湖底的雪冰蓮,以及地獄火山的火焰。」
「雪冰蓮和地獄火?」
「引地獄火融了雪冰蓮,用這水熬湯藥,喂紫蝶喝下了,毒性自然可解。」
「沒問題!我去拿。」花信凜然道。
「你真的要去嗎?」水月斜睨他,「這很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論潛入冰凍的湖底摘取蓮花,或接近地獄火山取火種,都是極可怕的任務。前者可能凍死,後者可能熱死,就算勉強捱過這至寒至熱的折磨,要在七日內於雪鄉、羽竹、千櫻三國境內來回,必得日夜兼程,不要命地趕路,這苦處非常人所能想像,即便能平安回來,恐怕也去了大半條命。
可再怎麼痛苦,再怎麼難受,只要能救回紫蝶的性命,只要有一絲絲希望,他絕不放棄。
「我馬上出發!」說著,花信轉向紫蝶,俯下身,深情望她,「妳等著,我一定在七日內趕回來,妳一定要等我。」
她抓住他衣袖,「花信,不要--」
一記溫柔啄吻,吻去了紫蝶未竟的言語,也為花信的誓言封緘。
「等我!」他輕輕拉下紫蝶的手,不讓她有阻止的機會,邁開步履,旋風般離去。
紫蝶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淡去,她哀怨地轉向水月,「為何要告訴他?這法子……會害死他啊!」
「妳又為何什麼都不說?」水月平靜地接受她的責難,低聲反問,「妳是因為喝下那杯酒才中此劇毒,為何不告訴他?」
「因為--」
「為了我嗎?因為妳以為下毒的人是我,所以才刻意隱瞞嗎?」水月逼問。
紫蝶咬唇,默然。
水月靜靜望她,好半晌,明眸淡淡漫開水霧,「妳真傻,紫蝶,妳傻透了!」
「妳才傻呢,水月,為何要這麼做?妳應該知道,謀弒公主可是死罪啊!就算公主真如妳意中了毒,妳也難逃一死啊!」紫蝶氣急敗壞。
面對好友的指責,水月並不辯解,她在床榻邊坐下,展臂攬住好友。
「傻瓜!為了保護我跟公主,竟不惜用自己的命來換,妳啊。」感覺到紫蝶忽冷忽熱的體溫,水月忽地哽咽。從不輕易哭泣的她,此刻淚流滿面。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她受苦了!
「妳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水月喃喃低語,與其說是安撫好友,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她緊緊擁住紫蝶,心底不住地祈禱。大神保佑!讓花信及時趕回來吧。
終曲
天亮了嗎?
細微的聲響喚醒沉睡中的紫蝶,她慵懶低吟一聲,羽睫輕展,第一個映入眼底的正是最思念的人。
花信側身望著她,墨深的瞳如此專注,彷彿早已戀望她許久,須臾不離。
「妳醒啦?」他暖暖地對她微笑。
「你也醒了。」她也甜甜微笑。
「今天覺得怎樣?」
「好多了。你呢?」
「我根本沒事,好得很!」
「逞強。」她嫵媚地睨他,「明明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我哪是站不起來?不想站而已。」
「為什麼?」
「能躺在這兒看著妳,我何樂不為?站起來做啥?」他對她眨眼,那晶亮的眼神好淘氣。
她呼吸一緊,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無賴!」藕臂輕輕推他,「躺了這幾天,也該下去了吧?」
「不行啊,我身子還沒全好。」他手撫著胸膛,做出西施捧心狀,還誇張地咳幾聲,「妳聽,我還咳著呢。妳捨得趕我下床嗎?」
瞧這模樣,多可憐兮兮啊。紫蝶又是好笑,又是疼惜,玉手不覺輕揚,撫向他臉緣。
他的臉整個瘦削了大半,到現在仍蒼白得很,不見多少血色。
火影說,他現在已經好多了,剛回來時,那模樣才真嚇人,宮女們見了尖叫連連,還以為打哪兒跑來一具殭屍呢。
這雖是玩笑話,卻也讓紫蝶明白,那七天他究竟受到了何種折磨。
為了救她,他真可說是豁出性命了,她又怎捨得趕他下床呢?他病著,她也病著,兩人唯有同躺一榻,才能像這樣時時見面。
只是,這事若讓那些多嘴的宮女傳了出去,不知有多難聽啊!
她歎息,強迫自己擱下手,狠下心,「別裝可憐,要躺回你自己床上躺去。」
「我想陪著妳嘛。」花信嘻嘻笑,就是不肯下床,「我啊,想看著妳,還想……抱著妳。」話語未落,臂膀已趁她不備之際環住她纖腰。
「花信!」她嚇一跳,粉頰染紅,開始掙扎起來。
他卻不容她掙扎,緊緊抱著她,一面得意地笑道:「呵呵,這下我不娶妳都不行了。」
「誰、誰希罕你娶啊?」她窘得全身發燙,「我才不嫁呢!」
「真不嫁嗎?」他笑睇她,「火影不是說了嗎?我那兩個雙胞胎弟弟一聽說我千里迢迢去取藥,原來是為了妳,二話不說,馬上趕回家要我老爹籌辦婚事。」
提到花老爹,紫蝶一陣不安。「聽說花伯父還特地派人到千羽國打探我的下落,唉,我真不該讓他老人家這麼擔心。」
「知道錯了就好。只要妳乖乖跟我回家成親,我想老爹不會太計較的。」他啄吻她柔唇一記。
「你!」粉拳捶他肩頭,「討厭啦!」
「嘿!妳這姑娘可真沒良心,我可是妳的救命恩人呢,為了替妳取雪冰蓮跟地獄火,差點沒去了一條命呢。」
「哼,你還敢邀功?」紫蝶瞪他,「我會中毒有一半也是為了你--」她驀地頓住,急急掩唇。
「說啊,怎麼不說了?」他眼神瞭然,「妳會中毒是因為喝了那杯聖酒吧?」
她斂眸不語。
可即便她不說,他也能猜出來龍去脈。「我早知道妳不是那種會自居功勞的人,妳會堅持向雲霓討那杯酒來喝,是為了救她吧?」
她默然,良久,方啞聲道:「因為我知道,如果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會非常難過。」
「如果妳死了,我才不想活了呢。」他歎道,又愛又憐地捏了捏她鼻尖,「傻瓜!」
她輕輕笑了。
他摟著她,右手撩起一束髮,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是水月下的毒嗎?」
她倒抽一口氣,明眸圓睜,「不是的!」
「那杯聖酒是她親手從祭壇取下的--」
「可經手的還有那典侍巫女呢!」她急切地為好友辯解,「又或者事先有人下了毒,總之,不一定是水月--」
「噓。」他伸指抵住她的唇,溫柔望她,「別這麼激動,妳身子還很虛弱呢。」
她哀傷地睇著他,「花信,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別告訴公主這件事。」她懇求,「好嗎?」
「我答應妳,在事情沒查清楚前,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他安撫她,伸手替她拂攏發絡,看著她的眼滿足柔情蜜意。
她心悸不已,「謝謝。」
「不必客氣。只要妳答應馬上嫁給我,什麼都好商量。」他朗聲笑,好大方地許諾。
她啞然。
「答應我吧。」他繼續說服她,「再不答應的話,我可要親妳了哦!」
「你無賴!」菱唇不依地噘起。
「無賴就無賴吧。」花信聳聳肩,「反正在妳面前,我也不是第一次耍無賴了。」他呵呵笑。
她瞪他。這人……怎麼這麼不知羞啊?她簡直拿他沒法子。
可,為何她會感覺如此幸福呢?這漲滿心窩的甜蜜,幾乎要淹沒她了。
她歎息,他忽然貼近她i-
四瓣唇,一次又一次輾轉相親,像花與蝶兒,在無人窺見的幽靜山谷間追逐嬉戲。
晨光,在兩人意亂情迷中,一格一格偷偷攀上窗,終於,溜進屋內,灑落一地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