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鄔子靈
「躺在床上好無聊耶,我不想。」
「妳不想也得想,這是為妳好。」
耿舒旦喪氣地皺起眉:「那你得來陪我,只要你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妳怎麼又要起賴來了?又不是長不大的小孩子。」
「反正我就是長不大。」她就是賴定他了。
商荊川失笑著,對她的個性他早該有所覺悟才對。「我會吩咐明霞幫妳煮些補品,記得要乖乖吃下。」
「好呀,你哄我就吃。」
「那如果我不理妳呢?」
「這很簡單呀,那些補品最後只會落到明霞姐的肚子裡。好可憐喔,最後會不小心胖到她耶!」
「妳這簡直就是吃定我了。」
她耍賴道:「我不管,要我乖乖聽話就得付出必要的代價,不是嗎?」
「好,我認了,妳說怎樣就怎樣吧。」
「哈……」她快樂地賴在他懷中不想起身,所以一直沒發現商荊川臉上有一抹凝重的表情。
這樣的時光……不多了。
「舒旦,妳記著。」
「嗯?」
「如果有一天我讓妳離開了,不是我不要妳,懂嗎?」
他不得不暫時放手,但這並不表示他不要她、拋棄她,這只是迫於無奈。
耿舒旦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種話。「爺,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像是沒聽到她的疑惑,商荊川繼續說道:「雖然我讓妳離開,但是相信我,我會去把妳給要回來的,無論如何絕對會。」
他不會白白放棄她的,就算這其中困難重重,也別想他會輕易認輸。
「舒旦,記得要等我……」
☆☆☆☆☆☆☆☆☆☆☆☆☆☆☆☆☆☆☆☆☆☆
「唉,怎麼會這樣呢?」
明霞邊走邊喃喃自語,主子剛雕對她說了這令人驚訝的發展,耿舒旦和霍言璋是失散已久的親兄妹,她是他們死對頭的親妹妹,卻又是主子所愛的女子。
「還真是一團亂呀……」她忍不住抱頭驚呼,「怎麼會這樣呢?我們主子該怎麼辦,如果他非舒旦不要的話,那我們不就被霍家給壓得死死的?」
只要一想到那可怕的情形,明霞不得不替她主子擔憂,只能怪上天愛捉弄人,向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明霞姐,妳一個人在這嘀咕什麼?」
剛才的震撼讓明霞一直處在失神狀態,所以連耿舒旦出現她都渾然不知,好不容易回過神,卻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一無所知的她。
她到現在還是扮著男裝,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不知道她在得知真相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明霞忙整整神色,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主子叫我帶妳去大廳見個人。」
「見人?誰呀?」
「總之到了大廳妳就會知道的。」
耿舒旦微微攏起眉,不明白為什麼明霞姐表情這麼奇怪,是有什麼事發生嗎?
跟著明霞來到廳內,除了商荊川外,一旁還坐了霍言璋及小月,這情況讓耿舒旦更是不解了,商荊川和霍言璋不是死對頭嗎?怎麼現在兩個人倒處在同個廳裡?
「爺。」耿舒旦走向前想到商荊川身邊,沒想到霍言璋卻早一步來到她面前,止住了她的步伐。
「舒旦,看妳氣色這麼好,一定是完全康復了吧?」
「呃?」他對她的這番關心舉動,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多謝霍公子的關心。」
「傻丫頭,叫什麼霍公子,我是妳的哥哥。」沒有拐彎抹角,他直接說出事實。
「啊?」
腦中突然一片空白,他剛才說了什麼,而她又聽到了什麼?
「啊哈哈……」耿舒旦突兀地笑出聲。「霍公子,我哥哥在戲班,叫耿舒生,不叫霍言璋喔。」
霍言璋溫和地微笑,他知道要她一時之間接受是不太可能,但此時此刻他還是要說:「舒旦,妳姓霍不姓耿,我才是妳的親哥哥,懂嗎?」
「不懂。」她拒絕接受他的說法。
「現在不懂沒關係,我會慢慢讓妳懂的。」
「喂,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耿舒旦生氣地叫嚷:「哪有人半路隨便認兄妹的,你有什麼證據,憑什麼說我是你妹妹?」
他將腰間掛的半塊玉珮拿起。「這玉珮妳我各一半,湊起來剛好是一對,這就是證據。」
她楞楞地瞪著玉珮,有些不敢相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妳還不相信的話,沒關係,我帶妳回一趟戲班,妳在戲班的娘會告訴妳所有實情的。」
「呵,你……怎麼這麼愛說笑呀……」
不肯接受事實的耿舒旦忙望向商荊川,希望他能過來幫她解圍,沒想到卻見他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絲毫沒有過來帶走她的意思。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霍言璋疼惜地摸摸她額頭,「我和商兄已經談好,等妳的身體一康復,就會讓妳離開季春園跟我回京城,回到妳真正的家。」
「什……什麼?」
她不敢相信地微微後退,怎麼會這樣?爺為什麼都不說話呢?
難道他真的打算把她讓給霍言璋,難道她真的……姓霍?
像是青天霹靂般,耿舒旦顫抖地摀住雙耳,忍不住大聲吶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第十章
北方的冬天好冷好冷,對霍舒旦這個十八年來都在南方過活的人來說,這樣的寒冷讓她非常難以忍受。
身體好冷,她的、心……也好冷。
回到霍家大宅,房子很大也很漂亮,但她卻感到無比的冷清寂寥,只因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所有的人她都不認識。
手中握著隨身攜帶的半塊玉珮,霍舒旦想起霍言璋告訴她的事情始末--
他們家原本在南方經商,父親卻因為友人的陷害而經商失敗,導致債台高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只好連夜離開原來的住所,想去北方重新發展。
然而逃離的路途極為困苦,那時他們身上沒剩多少錢,而霍舒旦又剛出生沒多久,承受不住長時間的旅途勞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們只好將霍舒旦交給路過的好心夫妻照顧,並留了半塊玉珮當作以後相認的證據。
而那好心夫妻,就是聚芳班的耿氏夫婦。
之後他們到北方發展,努力了好幾年終於有所成就,本想將霍舒旦給接回家團聚,卻發現耿氏夫婦早已不在原來的縣城裡,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但他們還是不放棄,逢人就打聽消息,過了這麼久時間後,終於輾轉得到消息,說耿氏夫婦這幾年來東奔西跑沒有個定所,最近似乎在蘇州城安定下來,或許他們可以在蘇州城找到霍舒旦。
於是霍言璋便動身來到蘇州城,然後找到了她。
對於這些往事,她還無法盡數消化,就算真的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霍舒旦還是無法融入他們的生活,對她來說,這裡的父母怎樣也比不上戲班的父母熟悉。
窗外飄著小雪,吹來陣陣寒風,院子裡的一株梅樹已經開始綻放花朵,白襯紅,顯現出非常淒清美麗的景色。
「好美,但卻美得讓人……心痛。」
從衣櫃中拿出商荊川送她的戲服,她無比珍惜地捧在懷裡,從蘇州城來到這她什麼東西都沒帶,就只帶著這樣東西。
她想起丹鳳姐在戲台上扮演杜麗娘時,曾經唱過這一段小曲--
偶然間心似繾,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顧,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並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根相見。
戲裡杜麗娘重回與柳夢梅相遇的小園,卻再也見不到他的人影,一時之間心生悵然,便唱了這段曲,訴盡了她的思念與無奈。
直到現在,霍舒旦終於能夠懂得這種感覺了,其中的心酸無奈,如果沒有親身經歷過,是不知道會如此的痛徹心肺。
「爺……」她的柳夢梅,她的商荊川,現在到底在哪?
自從被霍言璋帶回來後,她就再也沒有商荊川的消息,只能一天又一天無止境地等下去,等他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我讓妳離開,但是相信我,我會去把妳給要回來的……
他講的話她一句都沒忘,但過了這麼久,為什麼他還不出現?還繼續讓她受到這相思的折磨?
迷濛之間,她隨著腦海中的記憶,唱出了杜麗娘哀怨的歌聲:「一時間望眼連天,忽忽地傷心自憐。知怎生情悵然,知怎生淚暗懸?」
好類似的情境,好無奈的痛苦,困得她茫然無措,只能瞧著商荊川留給她的東西,睹物思人。
淚,應聲滑落,為杜麗娘心疼,也為自己傷悲,她不懂,為什麼她們就只能幹等,只能毫無辦法地獨自悲傷流淚?
不,她才不要學杜麗娘枯等,因此為情憔悴而死,她要想辦法找到商荊川,用自己的力量得到所愛。
「對,他不來找我,就換我去找他,我要自己去找他……」
☆☆☆☆☆☆☆☆☆☆☆☆☆☆☆☆☆☆☆☆☆☆
偷偷翻過圍牆,霍舒旦一個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