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子玥
李歡卻是幽幽一歎,抬起清澈似水的明眸問他,「如果是本宮呢?」
翠芹哭道:「王子犯法與庶人同罪!將軍,您要想想二夫人啊!」
衛如豪並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的唇,等她說話。
他寧願她趾高氣昂地告訴他——不是本宮!而非如此平靜地瞅著他。
公主心中一歎,她帶來的痛苦,由她結束吧!
「是我,是我推她下水。」
「公主?」
「大嫂!」衛如傑不信地叫,「不是你做的,為什麼要承認?」
「本宮早看她不順眼。」李歡冰冷的眼神撇向一邊,藏在長袖裡的手卻隱隱顫抖。
衛如豪閉了閉眼,以不帶感情的聲音下令,「押到柴房,天明送官!」
***
豈有此理,混帳!
李風揚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杯子立即嵌入桌中寸餘,帶來酒館一時的寧靜。
半晌,酒館又恢復了喧嘩,好像沒發生什麼事。
「難怪人家說皇宮裡是最淫亂的地方,看看永寧公主就知道了……」
「閉嘴!」李風揚隨手射出一隻筷子釘住說話人的桌子,嚇得酒館中又是一陣寂靜。
他本在山中練功,待他練到個段落從山林中解脫後聽聞唯一的同母妹妹大婚,已經是婚禮後五個月的事了,他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祝賀,不料一進城便遇上那種陣仗,老實說,要不是發現那個遭調戲的女子是自個兒妹子,他才不會趟渾水。
下午分手後,他沒有馬上進宮,而是找個客棧住下,好好睡個大覺,補回旅途勞頓耗費的力氣,要不是過累,他怎會失手敗給那個現任駙馬?
等他睡飽,打算吃個飯菜進宮找老大晦氣,未料竟然從這些市井小民口中聽到這麼多不堪的話,氣得他怒髮衝天。
丟下幾個銅錢,李風揚趁夜潛進皇宮,憑著記憶找到御書房。
「誰?刺客!」御書房前的禁衛車見是陌生人,立即揚槍上前。
「哼!」李風揚心情正差,連口都懶得開,一腳踹飛趕著送死的先鋒,打算今晚用這群無用的傢伙先消消火,以免等會兒把老大打死,自己找霉倒。
可惜天不從人願,皇帝不乖乖地發著抖躲在龍椅下,反而跑到前線來打亂他的興致。
「住手!」
「聖上,這裡危險……啊!」忠心耿耿的禁衛軍被一槍劃過胸膛,沒了下文。
皇帝歎息的看著自己火爆又帶邪氣的兄弟,顯而易見他渾身帶火,這時阻擋他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他是明君,是明君就要寶貝自己的性命,留著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見李風揚快把他的禁衛軍清理光,而他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皇帝這才朗聲說:「住手,他不是刺客,是七王爺!你們退下。」
一干傷兵倒霉的成了出氣筒,還得叩頭請求恕罪。
「風揚,怎麼……喂!」皇帝接住他不由分說的一拳,「毆打當今皇上,你該當何罪?」
「罰我為民除害,把你這昏君踹下龍椅好了!」
「來來來,有什麼話進書房談。」皇帝好臉色地說。「見過母后了嗎?」
唉!家醜不可外揚。
李風揚一等皇帝摒退左右太監,關上御書房的門,立刻切入重點,「我問你,你有沒有聽到歡兒的傳言?」
一聽,皇帝就知道李風揚為何會氣沖沖地來找他碴了,也只有歡兒會讓他們兄弟倆失去理智。慢條斯理地喝一盅茶,皇帝才說:「稍有耳聞。」
「才稍有耳聞?」李風揚又想活動筋骨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歡兒偏就不找朕這皇帝為她出氣,朕總不能為了一點未加證實的雞毛蒜皮小事去跟臣下興師問罪,豈不貽笑大方?」皇帝的理由很充分,偏偏李風揚就是聽不順耳。
「都怪你,給歡兒找那什麼爛駙馬!東挑西挑挑中那種王八羔子委屈歡兒;你是不是忘了,母后交代我們要好好照顧歡兒的?」他重重坐下。
皇帝不以為忤,只是笑得有些狡猾。
「風弟是不是忘了,母后是交代『你』跟朕,而你一離宮就是好幾年,還敢跟朕提起母后的交代?」
「不要叫我風弟!」李風揚瞪著自己這陰險狡詐的兄長,不得不佩服父皇選太子真是選得妙,也只有他才能治得一票狼虎豹服服帖帖。「你是皇上,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受苦?知不知道現在京城中說得多難聽?我看你整天坐在這張爛椅子上也沒空去城裡酒樓飯館打聽,我說給你聽好了。」
於是李風揚將他所聽所聞的一五一十轉述,順便加上一些調味料。
皇帝愈聽,臉色愈沉,難怪他派出的探子說得語焉不詳。
「可惡!」皇帝難得發脾氣,一拳敲穿上好檜木桌。
李風揚歎了一口氣,「你最近有沒有看過歡兒?」
「沒有。朕宣歡兒入宮,歡兒總以『身體不適』打發。」
「身體不適?哼!」李風揚哼笑一聲,「這句話倒有八分真,歡兒瘦了許多,一點都不像成親未滿一年的新婦,活脫脫像個怨婦!真弄不懂你怎麼選的駙馬。」
「駙馬是歡兒自己挑的。」皇帝爆出內幕,任兄弟在那哇哇大叫。
身為一個兄長,又是一個皇帝,他以為自己能給妹子一切最好的,而他確實做到了,除了那個駙馬。
歡兒說,有感情的婚姻才能幸福,她要平西將軍衛如豪當她的駙馬,即使知道他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意中人,她願意與他人分享一個丈夫。
本想當作不知衛如豪有意中人,直接將歡兒許配給他,他卻不願娶公主寧願娶平民,萬不得已只能照歡兒所說,允他納妾。
如果早知會是這樣的情形,他寧可讓歡兒恨他,也不會將她許給衛如豪。
少女的迷戀只是一時,相處卻是一輩子,當初他該拒絕歡兒!
「歡兒怎會這麼糊塗?」李風揚皺眉,「現在想想該怎麼辦吧!」
「朕要讓他們和離,即使歡兒不願意,架也要把她架回宮來。」皇帝墨深的瞳中射出一股決心。「好!皇上就該這樣……」
「啟稟皇上,有急事稟告。」太監總管跪在御書房外說道,聲音帶了一絲顫抖。
兄弟倆對看一眼,「你在外面稟告吧!」皇帝說。
「是。」太監總管吞了口唾液,不敢保證自己報告後是否還有小命在。「平西將軍府傳來惡耗,永寧公主投河自盡,已遭滅頂!」
聞言李風揚猛抽一口氣,衝出御書房揪起太監總管,激動地搖晃著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青天霹靂的消息震住了他,李風揚告訴自己,是他聽錯了!
「永……永寧公主……公主,投河自盡!」
「不可能!」李風揚一把將太監總管丟開,回身朝走至御書房門口的大哥大吼,「告訴我,是我聽錯了,你沒有聽到!告訴我啊,老大!」
皇帝陰寒著一張高貴俊逸的瞼,肅殺之氣逼人。
「你沒有聽錯,歡兒自盡了。」
愛笑的歡兒、淘氣的歡兒!
他不信!
李風揚瞪大雙眼,心痛如絞,是誰逼得她自盡?他一定要把那人千刀萬剮以消心頭之恨!
第六章
黑濁奔濤如龍的鄴水滔滔而去,並不因為眾人的尋找而減緩它逝去的腳步。
月已西沉,東陽漸升,星夜的打撈工作延續到晨曦初現,然而成果不變。
「找到人沒?」奉命前來的御史再一次問著替換上來的士兵,得到的是不知已經重複幾次的回答,跟隨同來的李風揚凍著一張臉。
李風揚已換上錦衣華服,尊貴之氣勢自然而然散發出來,不再是市集上那個粗衣俠客。
他凝視著水面已經兩個多時辰,一動也不動?像要看穿鄴水找出妹子。
第一眼看到鄴水的洶急,李風揚就知道,決心尋死的歡兒生還的機會渺茫,但是死也要見屍!他不要以後回京只能憑弔妹子的衣冠塚——
「王爺,是否到附近農家用膳?」御史恭恭敬敬一揖。
「不必——發現公主落水的是?」李風揚突然想起詢問第一目擊者。
「住水邊的老農。」御史不敢稍緩,「公主深夜來奔,老農心中害怕,並不讓公主兩人入內,而後公主拿出銅錢要老農轉交信箋到平西將軍府自有後款,老農滿口答應,誰知走出屋子不到幾步路便聽到落水聲,他探頭一看,岸邊只剩一人獨立,不等老農呼救也跳了下去。下官研判,宮女夏天是殉死。」
「平西將軍呢?」
「駙馬只是指派人手參與工作,並未出現。」
那混帳!李風揚恨不得立刻擰下衛如豪的腦袋祭水!
「公主留下的信箋呢?」他嚴厲的問。
「這……在駙馬手中。」
「他不再是駙馬!」衛如豪糟蹋了歡兒的情意,不配當駙馬!
在宮中,歡兒是受人驕寵的公主,卻願意下嫁,衛如豪還有什麼不滿?別的官宦人家三妻四妾他管不著也不想管,但是歡兒是公主!
他是不講理,那又怎地?他就是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