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洛樵薰
闕夜薇這才嗅出些微不對勁,「你對我哥……」不會吧?
她一直以為安亞是個寡情冷感的人,沒想到她竟然猜錯了,原來老處女也會有春天啊……
「少嗦!」安亞一向少有起伏的臉瞬間紅透,「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主人等你很久了。」闕夜薇的心倏地往下直沉,「主人知道我回來了?」
「哼!」安亞嘲弄一笑,「你是主人教出來的,會使什麼招數,難道主人會看不出來嗎?」班門弄斧。
「是主人叫你在這邊等我的?」她整個人由頭頂麻到腳底,心整個被濃濃絕望所籠罩。
看來,她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嗯哼。」安亞哼一聲代表回答,「東西呢,你有帶回來吧?」
「我、我沒機會……」指甲掐進掌心裡,闕夜薇不能自制地微微發抖著,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會遭遇的悲慘及恐怖。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安亞聳聳肩,越過她往豪宅走去,「主人在廳內等你,來吧。」
無可奈何地踏著恐懼的腳步跟上,闕夜薇將自己推向無知的未來。
照理說,一般人都會將大廳設計得寬敞、明亮,或不寬敞,但至少要明亮。
然而能夠形容這個大廳的惟一形容詞只有一個字黑,它很寬敞,可是黑暗。
四面是整片毫無裝飾的黑色大牆,地板是黑白交錯的明亮大理石,一條黑色地毯貫穿大廳中間,而分站大廳兩旁的兩排男子,則是從頭髮到鞋子,無一不黑。
主人顯然是個狂熱的黑色藝術愛好者,又或者她自覺在自己的生命中,看不到色彩。
闕夜薇踏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像是要上刑場一般,走近大廳裡側那個年過半百、頭髮花白,她幾乎怕了一輩子的女人。
「我親愛的薇薇,你終於回來了。」耳邊響起的不是悅耳的聲音,而是粗嗄有如遲暮歸巢的烏鴉一樣刺耳。
其實她的聲音不夠嚇人,長相才是真的嚇人!原本背對闕夜薇的拿絲緩緩轉過身來,其恐怖的程度,令初次看見的人絕對足以狠狠倒抽一口氣,然後衝到廟裡收驚兼拜拜。
那是一張垂暮老顏,其實原本或許並不嚇人,但可能由於她太在意那些明顯的皺紋,因而上了厚厚的粉,而上太厚的結果則是產生一條條的龜裂,令她的臉看起來慘不忍睹,藍色的眼影,長長的假睫毛,塗得鮮紅的嘴唇,更是增添她的恐怖感。
「母親。」低垂著頭,闕夜薇艱難地開口。
即使早該習以為常,但每次看見,她總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心一驚,那樣的一張臉,對於一個愛美的女人來說,絕對是種殘忍的凌遲。
「怎麼?你也覺得我醜,是嗎?」拿絲沒忽略她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
「女兒怎麼會呢?」闕夜薇逼自己抬頭迎視,以顯自己並未說謊,「母親並不醜啊。」
老天保佑,希望偶爾說說為善最樂的小謊,死後不會下地獄。
「沒關係,我很快就可以變漂亮了。」拿絲不理會她的辯解,逕自自言自語,朝她伸出細瘦乾枯的手,「東西呢?」
東、東西?闕夜薇的心差點跳出胸口,她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女兒該死,沒有完成任務……」
「沒完成?」拿絲眼神一冷,帶著怒氣的臉看起來更猙獰,「薇薇,你不乖,竟然沒為媽咪完成任務。」
她凶狠的怒氣讓闕夜薇不自覺想起自己惟一一次的失敗,所遭受到的懲罰,不禁微微顫抖著。「我、我沒機會……」她拳頭悄悄握緊,給出自己力量,「玉衡門的戒備太森嚴,我無法自由行動,所以……」
「借口!」拿絲憤怒地打斷她的話,「薇薇,你很聰明,不要惹媽咪生氣。」
闕夜薇瑟縮一下,「女兒說的都是實話,絕對不敢欺瞞母親。」
「是嗎?」沉沉看著闕夜薇,拿絲詭異地笑了,「那好,你再回去玉衡門,伺機而動。」
「不!」闕夜薇想也不想地脫口拒絕,在看見拿絲懷疑的審視目光時,才囁嚅解釋,「女兒的意思是,我這次失蹤再回去,上官朔堂絕對會對我有戒心,所以更不可能有機會……」
「是嗎?」拿絲艷紅的嘴角勾得更高了,森然地笑得人心驚膽跳,「他真的會對你有戒心嗎?」
「呃……我想這是一定的。」闕夜薇悄悄移開目光,她那可怕的笑讓自己的寒毛一根根都起立敬禮。
「可是據我所知,認了你,他已發出聖星令,你說,你對他重不重要?」說著說著,拿絲臉上妒意滿佈。
曾經,也有一個男人是這樣愛她的,卻只因她老了、丑了,就不要她了,不過沒關係,只要她回復美貌,他一定會爬著回到她身邊。
「聖星令?」闕夜薇被這三個字炸得腦中一片空白。
據她所知,聖星令相當於古代皇帝的金牌令箭,一旦發出,便全盟動員,如非緊急必要,否則是不可能輕易動用。
而上官朔堂竟為了她動用聖星令?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你還會以為他會對你有戒心嗎?」拿絲滿意地看著闕夜薇青白交錯的表情,任何一個年輕女人的苦痛,都是她的快樂。
「可是……」闕夜薇還想掙扎。
「薇薇,你知道惹我生氣的後果。」拿絲的語氣沉下來。
「是。」除了臣服,闕夜薇別無他法。
已經無轉圜的餘地了,為何老天要這樣捉弄她?無法與相愛的人廝守在一起便罷了,竟然還要讓她做出會讓他恨她的事……
沒錯,她剛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她愛上官朔堂,很愛很愛。
在知道他竟為她動用聖星令時,整顆心更是被甜蜜所漲滿,他對她這樣至情至義,而她,卻要背叛他……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闕夜薇是如此憎惡自己怪盜的身份。
「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大廳中,怒火正燎原。
值班的守衛個個面面相覷,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左推右擠的,踢出個炮灰來送死。
「呃……我們並沒有看到薔薇小姐離開。」炮灰硬著頭皮、冒著必死的心發言。
火氣強力集中,上官朔堂冷冷瞪著炮灰,「你是閉著眼睛站崗嗎?」
即使明知闕夜薇那怪盜的身手對於要來去自如是輕而易舉,但心中的惶惶不安卻讓他忍不住要遷怒。
「我不知道……」摸摸鼻子,炮灰很無辜地退下去。
「通通出去。」上官朔堂煩躁地揮揮手要他們出去。
眾人如獲大赦般地退出去,偌大的廳內一下子空下來,只剩他一個。
蹙起的眉頭一直舒展不開,直到她不告而別,他才發現,原來她在自己心中已經如此重要。
這份體認,希望不會來得太晚。
他不介意她的身份,不介意她的過去,做人,應該只看現在,怕只怕她自己不見得想得開。
時針已走到三,他卻仍了無睡意,心中被焦慮所填滿。
「苦瓜臉耶,我有沒有看錯?」
痞子聲響起,讓上官朔堂愕然地愣一下。
這聲音怎麼好熟……一抬頭,陽光般的燦爛笑臉猛地躍進他眼中。
「你怎麼會來?」揉揉眉心,上官朔堂此刻實在是沒什麼心力去招呼他。
「來探望好友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敦栩恆當成自己家一樣在沙發上大剌剌落坐。
「半夜三點?」揚揚眉,傻子才相信他的鬼話。
「我是從澳洲飛過來的耶。」敦栩恆可不敢告訴他,自己是一看到他發出聖星令就馬上飛奔而來。
典型的找死做法,而且絕對會馬上被踢出法國。
「你應該直接飛回埃及。」失了一貫的穩重,上官朔堂此刻只剩冷言冷語。
「朔堂,你好無情。」敦栩恆誇張地捧著自己的心,「虧我那麼有朋友道義,專程飛來看你……」
「是嗎?」上官朔堂很不客氣地持懷疑態度,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算了算了,好友多年,就不跟你太計較。」敦栩恆提起自己的行李,往他慣住的房間走去,「我要去睡了,你慢慢等吧。」
「等?」他的話讓上官朔堂起疑心,「你到底是來幹嗎的?」
「就做客嘛,晚安。」他的聲音消失在樓梯轉角間。
痞子!即使很想即刻將他丟出法國,不過他卻不是上官朔堂目前關心的目標,因此注意力很快便自他身上移開。
時針已經走到四,就在上官朔堂以為今夜也不會有消息時,剛剛被他趕出去的炮灰又貿貿然衝進來。
「門主,薔薇小姐她、她昏倒在門口了。」跌跌撞撞的腳步跟驚慌的語氣,讓上官朔堂整顆心都糾了起來。
昏倒?!怎麼會?!
刻不容緩地起身飆出大廳,上官朔堂往門口的方向直奔,在看到他以為「昏倒」的人時,他只想將她狠狠搖醒打幾下屁股。
什麼昏倒?她根本就是醉倒的!
一向沉穩的臉襲上怒意,她醉氣醺然的俏臉以及頰旁未干的淚痕,讓他是又氣又心疼,就算是發生什麼大事也不必如此自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