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舒小燦
禾珊憤恨難消地瞪視著他,他卻漫不經心地又說:「禾珊,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天真?!幾天前你撂下狠話說要離婚,現在你又回來求我別告你的姘夫,你以為只要你不提離婚,一切就都沒事了嗎?」
禾珊的臉色褪成死灰,她太低估唐偉生的狡猾了,但是他到底想幹什麼?
「你……你有話直說吧!」
偉生好整以暇,從口袋中摸出皺巴巴的煙包,然後點燃一根,將煙圈噴在禾珊臉上說:「我這個殺人未遂罪,其實也嚴重不到哪裹去,因為我老婆在外頭有人,而那個人又偷了我的畫,我動刀子殺人是情猶可原,一減刑下來,我大不了在牢裡關個一年,出來後,我還不是好漢一條?不過,江寄鴻就不同了……」
禾珊急促地低喊道:「你為什麼要這樣置他於死地?」
偉生惡狠狠地駁道:「那他呢?他不但偷了我的畫,還偷了我老婆!」
「我跟他又沒……」
偉生冷哼一聲地打斷禾珊說下去。
「我沒興趣聽你們的浪漫史,現在也不重要了!」
禾珊心中五味雜陳,他並不是衝著她來?他要拱手放過她?那他又有什麼目的?
「你是說,你答應跟我離婚,而不是要逼我回來?!」
偉生揚起了一邊粗眉,盯看著她足足有一分鐘之久。
「我就說你太天真了嘛!放心,我會跟你離婚的,但是不急嘛,反正我還有大概一年的牢要坐,這期間呢,你也別想再見到江寄鴻了,因為他搞不好會分配來陪我,哈哈!你嘛,夫債妻還,你就專心去還我那一屁股爛債吧!」
禾珊的心一下子沉到深谷底,她腦子中一片轟然,原來這就是他的目的!他竟要她去償還他的鉅額債款,她兩手空空又如何去籌錢?
「唐偉生,你太卑鄙了!」
偉生冷笑起來,手肘趴在桌面上,他朝禾珊靠傾著上半身,無情無義地說:「我不是卑鄙,我只是實際!有了錢,比你好看的女人還怕弄不上手?你什麼時候把我的債清了,而且在我的銀行戶頭裡還得有一千萬的存款,我就馬上跟你離婚,否則,哈……別忘了,你還是我的妻子!」
禾珊一心瞭然地喃道:「原來你最想要的還是錢!」.
「別說得那麼難聽嘛!不過說真的,我還巴不得多關幾年呢,省得去頭疼那些債!」
禾珊知道,這一刻她絕對不能倒下去,尤其是在這個人面獸心的人面前!
她深吸一口氣,倔強地微揚起下巴,她以一種異常堅決的口氣一字一句清晰地「錢?!你只是要錢!那好辦!明天我會找一名律師來作證,你最好別食言後悔!」
偉生被她的堅強懾驚迷惑了,她並沒有替自己求情?!她只是替江寄鴻說項?!
一旁的警員走過來,示意偉生說:「時間到了,唐太太,你回去吧!」
警員帶著偉生才走了兩步,禾珊緊扯住偉生手臂,不覺提高了音調說:「那江寄鴻呢?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放過他?」、偉生不三不四地答道:「怎麼?你也想贖他的身?」
禾珊強抑住心中的羞辱,仍不死心地追問:「只要你開個價!」
在走向一扇門的同時,偉生頭也不回地嚷道:「叫他自己爬著來求我吧!」
「偉生!唐偉生……」
禾珊但感眼前一黑,她急忙用手按住桌角才不使自己倒下去!
她該怎麼辦?唐偉生露出猙獰、貪婪的真面目了,但是她該怎麼辦?!她鬥得過他嗎?
***
剛剛入夜,江寄鴻心神不寧地靠坐在病床上,兩眼憂鬱地望向無星無月的窗外,江母頷著小蓓雅走進來。
「PAPA!」
蓓雅不解世事,只欣喜地爬上病床,依偎在父親懷裡,寄鴻強顏歡笑地直揉著小女兒的秀髮。
「蓓雅今天乖不乖?有沒有惹奶奶生氣呀?」
小女孩摸摸寄鴻的手指,仰著臉天真無邪地說:「奶奶沒生氣,老師倒生氣了!她要我以後不可以用法文罵小朋友!」
寄鴻愛憐地親吻女兒的臉,日光卻投向一旁的江母。
「寄鴻,你那位律師朋友我已經聯絡上了,他說晚上就過來一趟。」
寄鴻正想說什麼,蓓雅又拉著他的衣角問道:「PAPA,外面為什麼有警察呢?」
寄鴻微微一愣,一心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女兒。
「蓓雅……爸爸受了傷,警察來保護爸爸呀……」
小女孩相信了,臉上又泛出純真的笑容,寄鴻的心口更是一陣抽痛,他萬一去坐了牢,他該如何向蓓雅解釋?
正神思ㄔ於之際,禾珊輕輕推門而入,小蓓雅連蹦帶跳地衝入她懷裡。
「阿姨!」
寄鴻也欣喜若狂地想下病床,禾珊卻一臉平靜地向江母說:「伯母,您可不可以先帶蓓雅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寄鴻談……」
江母沒說什麼,只輕輕點了下頭,便哄蓓雅去醫院福利社買飲料了。
寄鴻迫不及待將手伸向禾珊,禾珊只失魂落魄地讓他握住,木然地坐在床沿上。
「禾珊,你別替我擔心,我有個朋友是台北有名的律師,但是我不希望你再……」
禾珊的眼眶中有淚光流轉,她垂下臉、搖著頭急說:「我跟他談過了……寄鴻,他要的是錢,你派人去找他談,不要拖到法院開庭!」
寄鴻見禾珊神色有異,他緊張地想摟住她,她卻突然站起身避開了。
「禾珊,你跟他談了什麼?他到底還要怎麼樣?」
禾珊背向著他,只任不爭氣的淚串簌簌奔流而下,她不忍心再去看他深情的眼,也不願再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寄鴻,你不要問,先把你自己的事處理好吧!我的事,我自己來解決……」
禾珊的話中透著一股刺心的冷,寄鴻眼中充滿疑慮和恐懼,奮不顧身地想下床來,不料又觸動了身上未癒的傷口,忍不住輕聲呻吟了一下,禾珊急忙轉身扶住他。
「你要做什麼?別下來!」
他淒淒迷迷地瞅住她,要尋出一絲答案。
「你剛才說話,為什麼好像要把我排出你的生命之外?你的聲音顯得那麼遙遠……」
苦戀的兩個人淚眼相對,但是禾珊卻不得不狠下心。
「你不要再管我了,你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我不好!」
「你在說什麼?!」
「我不能再增加你的負擔,你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寄鴻,就當我們今生無緣吧!」
禾珊噙著淚想奔向門去,卻被寄鴻死命地緊抓住手。
「你在胡說什麼?禾珊,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她心魂異處地只狂搖著頭,泣不成聲地說:「你快去找他談判,不要再管我了!」
「禾珊!禾珊……」
她掙脫開他溫暖的手,也掙開她本可以伸手抓住的幸福,但是她迫不得已,她不能再連累他了,她一手摀住自己的嘴不哭出聲來,急急奪門而出。
寄鴻又驚又急,強忍著傷口劇痛下了病床,他仍失聲地喚著她的名字,他不能讓她這樣走開,他不能……病房門口上的警員納悶地盯看著狂奔而去的禾珊背影,又急急攔住想跨出病房的寄鴻,空蕩的走廊上,只一聲聲迴盪著寄鴻無助的呼喚。
***
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了,禾珊一直避著不接寄鴻的電話,每天過的像行屍走肉一般。
她仍寄住在潘晨的小公寓裡,唐家別墅已被法院抄封、準備拍賣了,她也把所有能賣的東西全部變賣,但是除了一些首飾之外,她也沒什麼貴重的物品,所賣得的錢都不過是杯水車薪!
她必須省下每一分錢,所以便打消了搬出去租屋的念頭,幸好好友潘晨的全力支持,然而她也還沒有心力去找份工作,每天處理唐偉生的大小債務,便已夠她暈頭轉向、頭痛欲裂了!
可惡的是,唐偉生竟然在這股市最低迷的時候,將所有持股低價拋售,他單是銀行貸款就有好幾筆,一切擺明了要她來收拾爛攤子。
偉生名下的每一筆不動產都是用銀行貸款買的,為了求現,賣的價錢都不高,而他還欠了一些投資合夥人近一千萬元!
禾珊向來對這種金錢遊戲不惑興趣,但是現在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弄清楚這些數目字。她盤算著,將所有不動產處理掉之後,所得的錢還給銀行,貸款部分就剩沒多少了,但是問題是那筆近千萬元的負債,還有偉生要求她另外付的一千萬元,她上哪裡去弄兩千萬新台幣?
她從不愛財,但等需要用上了,還真令人欲哭無淚。她不得不向南部的年邁父母提出商量,打算用娘家的一片五甲地果園作抵押,也許可以向銀行貸到兩、二百萬,但是剩下的呢?
她別無他法,只好忍痛拍賣屬於唐偉生所有的那幅「月光夜宴」,也許是老天果真有眼,她風聲才放出去兩天,馬上便有一名不肯透露姓名的私人收藏家,開出了一千萬的天價要買下這幅曾惹出不少風波爭議的畫;頓時間,整個台北藝術圈也開始在竊竊私語、謠傳紛紜,報章雜誌也都在猜測這名神秘買主到底是誰?因為這已創下國內買賣畫的高價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