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舒小燦
祈太太低聲斥責:「艾薇,怎麼說話這麼不禮貌?大家別見怪,我這女兒平常隨便慣了。」
艾薇偷偷地朝艾筠扮了下鬼臉。
她們移步來到偉風面前,偉風端了一杯甜茶時,半開玩笑地說:「還好她們穿不同的衣服,萬一閎毅搞錯那還得了,到時候要退貨……」
一旁剛喝了一口熱茶的宥苓差點噴了出來,她強忍住吞下,卻嗆得大咳起來。艾筠拚命忍住笑,連手上的茶盤都快掀了。
在座親友的臉上表情都不太一樣,有的人一塊青一塊白,有的人故作矜持地一臉凜然,只有偉風還搞不清楚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宥苓咳完後,用手肘撞了身旁的偉風一下,低聲啐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閎毅則很大聲地說:「怎麼會搞錯?我一流鼻血,艾筠馬上暈倒,艾薇還會在一旁拍手叫好呢!」
沈太太才剛要端起茶杯來喝,這一看杯中的甜茶紅紅的像鼻血,她差點嘔出來,連忙放下茶杯罵了兒子一句:「童言無忌!大喜事哪,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流鼻血!」
閎毅理直氣壯地指向艾筠,幸好他口中含著茶說不出話,艾筠哭笑不得地猛使眼色,暗示閎毅別再亂說話,否則她回頭就真的再「扁」他一頓。
這時候,宥苓突然出其不意地大叫一聲:「哎呀,我差點忘了!」
眾親友被嚇得直摸心口,全莫名其妙地望向這個有點「傻氣」的媒人。
宥苓在她的背袋中一陣翻找,可是裡面的東西太多了,她乾脆將袋子一側,把所有東西全倒在茶几上,結果眾人的眼光不得不集中過來,真是怪怪,一個女生的袋子裡可以裝這麼多東西?!有梳子,髮夾、面紙、三條口紅、一本筆記簿、四串鑰匙、一本舒小燦的小說《傾心佳麗》,還有一小包張艾嘉最近在電視上廣告的新保護主義的「新牌子」……
「找到了,找到了!」宥苓挑起一隻小絨盒,同時看見眾人在注意看茶几上的東西,她臉紅地趕快把「新牌子」先收起來,強作鎮定地說:「艾筠,我差點忘了,這是喻紓妍要送給你的小禮物。我跟她在新加坡時碰了面。」
宥苓把小絨盒遞給艾筠,然後快手收拾起自己的「百寶袋」。
艾筠打開絨盒一看,那裡頭裝了一隻藍寶石鑲鑽的名貴戒指。
「哇塞,這禮物可不『小』哪!閎毅,你看。」
「這是紓妍的心意,你收下吧!」閎毅笑說。
閎邦在一旁也頗「與有榮焉」地說:「那可是我在蒙地卡羅時,陪紓妍一起去挑的喔!都怪我急著去開會,忘了跟紓妍拿,還好由我們的媒人代勞了。」
偉風立刻得意洋洋地接說:「那得感激我正好邀請宥苓到新加坡。」
一堆人在「邀功」,只有信安心裡酸溜溜的,嘴上嘀嘀咕咕地說道:「這有什麼了不起?我家是挖鑽石的,我口袋裡現在就有一顆,只是不好意思拿出來送艾筠而已。」
閎毅毫不客氣地說:「信安,你還是乖乖繳出來吧,反正不嫌多。」
信安看了看艾筠,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宥苓,最後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艾薇,這才慢吞吞地取出一隻絨盒遞向艾筠。
「我早就說過,如果閎毅和艾筠要結婚,鑽戒包在我身上。不成敬意,只有一克拉,敬請笑納。」
艾筠正想拒絕,不料閎毅嬉鬧地搶了下來,笑說:「這種東西,信安家的廁所鋪得滿地都是,你擔心什麼??,信安,別忘了,今天只是訂婚,一個月後的結婚典禮還要一顆。」
沈太太雖然知道這些年輕人只是愛開玩笑,但是又擔心艾筠的爸媽以為沈家小氣,連忙招呼說:「親家翁、親家母,現在也過十二點了,我們在全國大飯店訂了三桌酒席,我們過去邊吃邊聊吧。」
一群親友便起身準備出發去填飽肚皮再說。
臨出門時,閎邦踱到宥苓面前笑問:「宥苓,你見到紓妍了,她好嗎?」
宥苓和紓妍也成了好朋友,他們兩人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便半開玩笑的說:「趕快向你哥哥看齊吧!紓妍『好』得很,你再不加把勁,什麼時候才能把這樣的『好』老婆追上手?」
閎邦有些無奈地投給宥苓一抹苦笑,倒有一絲「我有在追啊,但是追不到手」的表情。
就在這時,信安也走向艾薇,他大概是看見和艾筠長得一模一樣的艾薇,一時有些舊情復燃,外加一點移情作用,他倒好像忘了宥苓還在一旁,逕自向艾薇自我介紹:「我叫程信安……」
驀地,艾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你就是『那個』程信安!」
信安有點靦腆,但仍大起膽子說:「下午我請你去看『魔鬼專家』好不好?」
啊,有沒搞錯?宥苓忍不住回過頭來看這一幕,雖然信安像只黏人的蒼蠅時,她覺得煩透了,但是現在見他如此迅速的見風轉舵,倒也忍不住一陣詫異。
艾薇可能也是很詫異,只見她把鼻尖一皺,叉起腰,指著自己的鼻尖說:「我還『魔鬼剋星』哩!程信安,你也『變節』得太快了吧?先是追我老姊,後來又轉向宥苓,現在立刻又想追我,我會跟你去看電影?那我不毀了?!」
艾薇冷哼一聲,率先步出門外,只丟下信安愣在原地。
一旁的偉風不但不為朋友說話,反倒幸災樂禍地嘿嘿冷笑。
宥苓覺得信安有些可憐,這樣下去,他恐怕要變成「失戀專家」了。
用眼神警告偉風別再作怪,宥苓走向信安,很大方、但是又有點忍不住「殺他兩刀」地笑說:「別太難過嘛,我是指你剛才平白送出去的鑽戒,至少你還可以撈一頓大吃大喝的,走,去吃飯吧!」
噢,老天!她有時候會不會太殘忍了?
***
這一頓在全國大飯店的訂婚酒席,男女雙方親友都吃得歡歡喜喜。席間也彼此說定了沈、祈兩府聯姻的吉日,當然又是閎毅自己看的日子,那將是一個月後。
吃吃喝喝又聊聊,下午兩點多酒席才結束,一幫人又回到祈家意思意思地坐了個把鐘頭,這才起身告辭,準備返回台北。
宥苓因為一趟新加坡之行,到這會兒還沒機會跟艾筠從實「回報」一番,艾筠特意邀宥苓留下來在台中住一晚,兩個閨房好友打算好好說一夜「悄悄話」。
宥苓表示要在台中過夜之後,偉風立刻發難抗議。
「宥苓,你明天還要開店營業,現在有沈家的便車回台北,不是比較省事?」
「我比較喜歡『麻煩』行不行?好了啦,你別囉唆,快跟他們一起回台北。」宥苓凶巴巴地回答。
「可是……可是……」偉風欲言又止,這下子看見信安在一旁明目張膽地「監聽」,便把氣出在他身上地吼道:「我跟宥苓有私事要談,你可不可以到遠一點的地方去涼快?」
宥苓不想傷和氣地連忙說:「偉風,信安也是祈家的客人,你別那麼凶好不好?程信安,人家在樓下等了,你還不涼快去!」
其實她也挺凶的。信安一臉悻悻然地先下樓去了。
艾筠很識相地說:「你們就在門口慢慢談吧!我先進去了,門關起來,我們裡面什麼也聽不到。」
艾筠先進屋裡去了,宥苓和偉風面對面站在門外,她不禁覺得有些尷尬,想起在新加坡的那些「驚險鏡頭」──倒不是吹毒箭,而是她被吻了一記那一件,她就忍不住一陣臉紅心跳,只好用「裝凶」來做掩飾地說:「你有屁快放吧!」
「好吧,那我就趕快放……宥苓,其實今天傍晚我就要搭飛機到日本東京一趟。」
哦,原來他是在跟她報備,而且想利用行前小聚一番。聽起來是夠窩心的啦,不過她現在心中也結了好幾球解不開,她很想跟艾筠訴一訴心事。
「你……你跟我說這些幹嘛?!那你就去啊!」一說完,她很快就「背叛」了自己,馬上又問:「你要去多久?」
這句問話無疑給了偉風莫大的鼓舞,他立刻說:「最多一個星期,我一定盡快趕回來。宥苓……」
「有完沒完哪?人家車子還在等你,你先去趕飛機吧,有什麼話,等你從東京回來再說。」
「好,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你。」
偉風如吃了一劑定心丸,轉身剛要走,卻馬上又折回來,飛快地對準宥苓的小嘴匆匆一吻,這才跑下公寓樓梯。
宥苓愣了愣,回過神來時正想用手背抹一抹嘴,想了想,她忍不住泛出一抹甜蜜微笑,決定不擦嘴了。
***
接下來的時間,艾筠帶著宥苓在台中市區亂逛,其實也沒有逛到什麼,兩個人最主要是在講話,然而她們的心情卻不太一樣,一個只等著披嫁紗,一個心裡難免七上八下,跟坐雲霄飛車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