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喬安
這些千金們可是個個有來頭、有背景,如此惱了佳人芳心,對他絕對不會有好處的,可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
唉……
幽幽歎了口氣,千眠感覺額際泛疼。想到招親大會還有三天才結束,她的頭就更痛了。
「看來妳在這裡混得還不錯嘛。」
帶著挑釁與嘲諷的聲音突然在靜謐的夜裡響起,千眠嚇了一大跳,連忙轉身,乍見來人後,更是驚愕萬分。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驚問,連退三步。
來者是位面容白皙,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他看著千眠的雙眼帶著明顯的敵意與不屑。
「岳家在京城也算日正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況且家裡也有待嫁閨女,能接到肖府的邀請是理所當然的。」岳文信搖著折扇,驕傲道。
「小妹才十二歲而已——」就帶她來參加招親大會?他瘋了馮?
「她是我妹妹,不是妳的。」岳文信臉色一凜,鄭重強調。「妳已經不是我們岳家的人了,別在那兒姊姊妹妹的,噁心死了。」
岳千眠咬著牙,忍受著他的冷嘲熱諷,心頭有股說不出的酸楚。
想當年,年僅九歲的她懷抱期待,一個人長途跋涉到京城尋找親爹,才知道得到功名後的岳士良早已另外娶妻生子。
她前來投靠,父親認了她,也極力想給她好日子過,但她畢竟是個尷尬的存在,岳夫人始終沒將她當女兒看待,而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岳文信,更是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剌,除了小么妹偶爾會來找她玩耍外,她在岳府的日子苦悶難挨。
父親死後,她的處境更為難堪。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岳文信會賣了她!幸好這十年來,她透過各種關係打探到了肖淨官的身份與下落,再加上岳府的老總管松伯一直很照顧她,也清楚她的際遇,於是順水推舟,在岳文信賣掉她時將她弄進了肖府。
如今,她要靠自己走回自己的路。
不再有家人,也不要有家人。
她就是她,獨自一人。
不再為了家人,夜裡暗自垂淚。
望向岳文信腰際垂掛的玉飾,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再難過了,但心,仍然隱隱作痛。
「是不是岳家的人我不在乎,但是,你必須把小玉人還我。」她指著他的佩飾說道:「那是我娘給我的遺物。」
岳文信冷哼。「那是爹的東西,是咱家的傳家物,怎麼可能還妳?」
「還我。」她挺起胸膛,走上前,態度執拗堅定。
岳文信後退一步,狠聲警告她:「妳再來?信不信我踹妳一次,就可以踹妳第二次?」
當初他賣了她,趕她出府,還搶走她的小玉人。她拚了命要搶回,卻被他一腳狠狠踹在臉上,眼角腫瘀了一大塊,進了肖府後都還難以褪去。
她不難過他的暴力相向,只心痛失去了小玉人。
畢竟,早在他踹她的同時,她和他親人的情分就斷了,他不再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她寧願孤獨一人,也不敢再要這樣的家人。
昂起下巴,千眠毫無所懼道:「我現在是肖府的人了,你若膽敢在肖府的地盤上欺負肖府的人,我家主子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想起第一次在淨心園選婢時肖夫人所說的話,她相信肖夫人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絕對會為自家奴僕出頭的。
「妳少拿肖府的人來嚇唬我,妳以為用身體圖來的好日子能撐多久?我知道今天招親大會上妳很出風頭,但,喜愛耍著奴婢玩和娶妻是兩回事,奴才終歸是奴才,妳別妄想會飛上枝頭了,妳和妳娘都沒那個命。」岳文信譏道。
啪砰!
千眠緊握的小拳頭已直接朝岳文信臉上伺候去。
「把小玉人還我。」她冷聲再強調一次,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著。
「妳竟敢打我?!」啪!岳文信回賞她熱辣辣的一掌。
千眠咬著牙,執拗道:「還我!」這次,她非將小玉人討回不可。
臉頰在燒痛著,但都比不上心痛。他逼她的!
岳文信忿然瞪她,畢竟年紀輕,容易被激怒。只見他用力取下腰間的玉人佩飾,故意在她眼前晃了兩下,道:「還妳!這個爛東西!」
語畢,便將小玉人朝荷花池丟去。
「啊!」千眠驚呼,想攔接已來不及,心急之下,沒多細想,便直接躍下荷花池。
岳文信得意大笑,幾乎同時,肖淨官俊逸的身影出現在荷花池邊。
「老遠就聽到岳公子的笑聲了。」冷然的嗓音打斷猖狂的笑聲。
岳文信一見到肖淨官,連忙換上討好的陪笑。「啊,肖公子,您好您好。」
「看來,我府上的奴婢逗得您挺樂的嘛!」肖淨官揚起唇角,笑容極冷,一旁的順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嗉。
「的確是。」他笑道。
「也對,我相信她有這本事。」
「是啊。」
岳文信偷偷打量始終微笑有禮的肖淨官,他讓他的奴婢下了水,他還有心情說笑,他估計肖淨官也不見得有多喜愛岳千眠,應該只是玩玩而已。
「去把她帶上來吧。」肖淨官交代身後的順生。
「是。」
順生領命躍入荷花池,將千眠拉上岸。暗夜裡,因為撈不到小玉人,千眠早已淚流滿面,抽泣不已。
「玉人不見了,不見了……」
一見到肖淨官,渾身濕泥的千眠立刻像個受委屈的孩子,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放聲痛哭。
肖淨官擰起眉,輕輕攬住她,佔有寵溺的意味十足。「我沒記錯的話,她以前應該是您府上的『婢女』吧?」他對岳文信說道。
「呃……是……」岳文信感覺氣氛不太對勁,小心地察言觀色道:「不過既然賣給了肖府,她現在當然是肖府的人……」
「和岳府再無瓜葛了,是嗎?」
「是的。」
「就算她和您一樣都是姓『岳』?」
「嗄?」岳文信怔了下,接著失笑道:「當……當然嘍,她不過是個婢女,和她姓氏無關,既已轉賣給肖府,就與岳府無關了,契約上白紙黑字寫得很明白聽。」
「哦?您說的是這張契約書嗎?」說著,肖淨官從袖袋裡取出一張紙。
千眠抹著淚,怔看他手上的契約書。他怎會把她的契約書帶在身上?
緊接著,肖淨官又拿出另一張寫滿字的紙張,交到她手上,然後對岳文信道:一這一張是放良書,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肖府的奴婢了。」
千眠嚇到。「少爺……」
「妳現在自由了,要留下、要離開,都隨妳。」
「啊?」
千眠握著放良書,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無法控制的淚水再度奔流。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打算趕她出府嗎?
拍拍她的肩,肖淨官命令順生。「先送她回房去。」
「是,少爺。」
順生帶著千眠無離開。離去前,千眠回過頭,默默注視了肖淨官一眼。
「這樣,她還是和你們岳府無關嗎?」
肖淨官斂去笑,冷冷地再問岳文信一次。
「當……當然……」岳文信戰戰兢兢道,已抓不準肖淨官一再重複問這個問題的真正用意。「肖公子您要不要放她自由身……都……都和岳府無關……她和岳家已無瓜葛……」
他當然明白肖府是得罪不起的,尤其是父親岳士良死後,岳府在朝中已無任何官職與勢力。現在存留的一些家產,如果不靠他再努力營賺,很難說得準能再維持幾年。而肖府在朝廷與商界的勢力雄厚龐大,岳家若想做生意都還必須看肖府臉色。
肖淨官笑了,出乎意料地拍了拍岳文信的肩。
「『她和岳家已無瓜葛』,岳公子最好記住您說過的這句話。」
「啊?」什麼意思?
「那麼,您現在就可以準備打道回府了。」肖淨官仍然一貫的迷人微笑。「因為三天後,這場招親大會就會成為我和『岳千眠』的成親大會,既然岳家與她無任何關係,我也不好意思收您賀禮,所以岳公子現在準備走人吧。」
岳文信大驚。「肖、肖公子……有話好說……」
驀地,肖淨官笑容隱去,沉下臉,口氣更為嚴肅冷然。
「如果你們岳府是千眠的娘家,那麼我會看在千眠的面子上,給您生意上的方便;但現在什麼都不是,那麼日後也別妄想來跟我攀關係討好處,明白嗎?」
「肖、肖公子……」
「明白嗎?」
「肖……」
「明、白、嗎?」
「……」識相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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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姑娘,妳別再哭了——」
通往淨日園的迴廊上,順生跟著千眠,好聲好言勸哄著。
「妳和岳公子的談話,我和少爺都聽到了,妳別傷心,少爺會為妳出頭的。」
「我不是因為那件事而哭。」她啜泣道。
「那妳哭什麼?」
「我也不知道。」將放良書緊緊握在胸口,她也說不清自己複雜的心情。
順生搔搔頭,實在摸不清女人的情緒,不過,他終於明白了少爺何以會要他去調查岳家買賣奴僕的事,原來終究還是和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