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沐風(檀月)
「那就這麼辦吧。」江寒天和三弟商量一會兒,馬上有了結論。
「請問兩位是在討論我的病情嗎?」唐無波好脾氣地問著眼前兩個自顧自地討論她的男人。
江寒天「嗯」一聲算是回答,接著平穩地說:「可以開始收拾包袱了,十天後我帶你上昊天山。」
「昊天山!為什麼我要去昊天山?」唐無波聽江寒天如此說,馬上跳了起來。
她向來和冷雲無話不談,當然知道昊天山是昊天門人做武術集訓的地方。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浮現。
「去昊天山的人只有一個目的,冷雲應該跟你說過。」
「你……你……要我上山練功夫?有沒有搞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為什麼要練功夫?」
「你的身子骨太虛,有調養的必要。」江寒天以權威式的口氣說道。
練功夫?開玩笑!「我看不出有這個必要。而且,」她頓了一下。「從來沒有人能命令我。」她盯著江寒天認真沈靜的黑眸。
「也從來沒有人能違抗我的命令。」
一旁的江嵐天聽到兩人充滿挑釁氣味的對話,忍不住露出微笑。兩人對視良久,唐無波首先打破沉寂。「江寒天,跟你對峙是很耗神的一件事。」
「我會向唐翰林保證,一個月後還他一個毫髮無傷的女兒。」江寒天知她已妥協,嘴角上揚。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唐無波想著,要她這個只有大腦有活動能力的懶骨頭練功夫,簡直是要她的命。
「你確定我上了昊天山還能活著下來嗎?」唐無波懇求地望著江寒天的黑眸。
「練點功夫,下次你背著我逃命時才能跑快一點」江寒天薄唇上揚,引出一抹優美的淺笑。
「不會再有「下次」了。」唐無波出現驚恐的表情。
江寒天從懷中掏出瓷瓶。「瓶中還有兩顆百花玉露丸,不要隨便送人,好好留著自己用。」
唐無波從他手中接過藥瓶,嘴裡念著:「是!這回我絕對不會「隨便」送人,尤其不會送給一個忘恩負義的小子。」
一旁的江嵐天終於忍不住逸出清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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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騙子!什麼「毫髮無傷」,應該是「千瘡百孔」還來得正確些。
唐無波背靠著大樹,全身像爛泥似虛弱地癱著。被江寒天抓來昊天山練功已過十天,每天雞還末啼就得哆嗦著起床,在凍死人的晨露中開始一天的操練,每晚都是拖著酸痛的身軀、跛著過勞的腿,和一片空白的腦袋,爬著上床。
她現在終於知道何謂地獄了!地獄就是累過頭兼沒得睡飽!
聽說江寒天兄弟從小的訓練比這嚴苛百倍不止,別人是「捨我其誰」地身入地獄,只有江寒天這傢伙,自己入地獄不算,還將救命恩人拖下來折磨。唉,她一定是欠了江寒天幾世債!
唐回瀾蹦蹦跳跳地朝姊姊走來,興奮地說道:「無波姊,快來!硯雲姊和傲天姊夫來看我們了!」
「無波,好久不見,聽說你和寒天在一古墓中歷險。」硯雲還是一樣秀雅,臉上多了幾分幸福的神采。
唐無波回道:「是啊,大難不死。」又加了一句。「只是後患無窮。」這個「後患」指的當然是那恩將仇報的江寒天。
江傲天笑道:「聽說寒天力邀你上山鍛煉身體,看你臉色紅潤,氣色頗佳,想必大有助益。」
唐無波苦笑道:「在我因練功而獲得健康之前,會先因肌肉過勞而死。」
江傲天聞言莞爾。
唐回瀾故作神秘地對硯雲夫妻說道:「告訴你們一件事喔,炎麟說寒天師兄喜歡無波姊。」
江傲天刺探地問唐無波:「是真的嗎?無波妹子。」
唐無波笑得彎腰咳嗽又掉淚,好一陣子才勉強止住了笑,說道:「那令弟表達愛意的方式還真奇特。」言下之意,當然是指江寒天強邀她上昊天山,將她折磨得筋疲骨累、不成人形這件事。
唐無波的反應,令回瀾大惑不解,向來鍥而不捨的她,拉著硯雲夫婦到江寒天跟前,問了同樣的問題。
午休時間,艷陽炎炎,昊天門集訓監督江寒天,正在井邊打水洗臉。
「看來,大哥已先問過唐三姑娘同樣的問題了。」江寒天將毛巾浸入水桶中搓洗,無關緊要似地說著。
江傲天素知二弟的精明,果然什麼也瞞他不過,便承認了。
「唐三姑娘如何作答呢?」
江寒天看似隨意地問著,修長的手指將毛巾浸濕,擰乾,覆在臉上。回瀾搶著將唐無波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江寒天,續道:「波姊真是莫名奇妙……」
她話還未說完,旁邊已響起男子清朗愉悅的笑聲,毛巾覆蓋下看不見江寒天的表情,不過想必是笑得相當愉快的表情。
回瀾不高興地嘟著嘴說:「有這麼好笑嗎?」
毛巾下的江寒天笑道:「如果堅持要知道我的看法,我和令姊的回答是一樣的。」說完,擦乾了臉,整一整長衫,又回復到平時表情淡然的白虎寒天,不過,聲音中仍有一抹愉悅,顯然剛才的事令他非常開懷。「五姑娘,練習時間到了,我記得今天和你對招的是白劍,別讓人久等了。」
「哎呀!我差點忘了!」回瀾一經江寒天提醒,跳了起來,匆匆起身,嘴裡念著:「糟了,又要讓慈哥久等了。」說完飛快地跑走了。江寒天簡短地和江傲天夫婦寒暄一番後,也離開去監督武訓了。
待兩人走遠後,硯雲對夫君說:「你說寒天真的愛上無波嗎?」
江傲天笑道:「他們兩人,不知是誰比較會作戲,我這個做兄長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寒天將無波妹子當作好友,而且兩人交情不淺,否則寒天不會有如此放鬆的神情。這個答案,可以滿足回瀾妹子的好奇心嗎?」
第九章
在唐無波的期盼下,武訓終於要在明天結束了。
在昊天山的最後一夜,唐無波坐在溪邊柳樹下,賞月聽蟲聲。人真是矛盾呢,初來此地時,無時無刻不想早點離開,現在真要走了,反而有些捨不得呢!
其實昊天山的風景相當優美,只是一個月來她每日苦於肌肉酸痛,沒有心情欣賞。現在抱著脫離苦海的輕鬆心情,才乍見昊天山中丘壑峻峰,絕高脫塵。
昊山上的一個月中,她和江寒天只有數次擦身而過,微一頷首而已,兩人之間生疏到炎麟製造的謠言不攻而破。
「在想什麼?」低沉的男聲驚醒了沉思中的唐無波,抬頭一看,江寒天頎長的白色身影在她面前,俊美的面容仍是一貫的沉靜。江寒天一撩長袍下襬,在唐無波身邊席地而坐,是好友閒談的距離。
「你將沁月一人留在訪客軒?她大老遠地上山來看你。」唐無波為癡情的妹妹抱不平。
「關於這件事,」江寒天語氣淡然。「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嗯?」唐無波秀眉揚起,甚為不解。
「我雖然救了令妹,卻沒有娶她的義務。」江寒天冷冷地說道。
「沁月清麗無匹、手藝非凡、性格溫順,很難想像有哪個男人會對她不滿。」
「想不到思想獨特的唐三小姐,也會有俊男配美女的迂腐思想。」江寒天諷刺地說道。
「英俊的男人,就算有美如天仙的妻子,未必能保忠貞。」唐無波說的自然是她的父親唐翰林。
江寒天轉頭定定地望著她,黑眸裡是沉靜和認真,緩緩說道:「你不相信我會是一個從一而終的丈夫?」
唐無波聞言心中一跳,覺得這句話好像不該是對她說的,她連忙抹去這一剎那的錯覺,連忙說:「不,我當然相信你的為人,只是,」美眸望著遠方,黯然。「從小看著疼愛我的雲姨為了爹的多情而苦,我……」
「所以你不相信英俊的男人?」江寒天立即知道她所想的。「即使是潔身自愛的英俊男人,風風雨雨也會自己找上門,對不?」語氣更冷了。
唐無波靜靜地點頭,默認了。
「在你心中,江寒天是三心二意、好色的男人嗎?」語音中有著微慍。
唐無波聞言一驚,見江寒天的黑眸中露出自尊受損的憤怒。
「你當然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唐無波趕緊澄清,接著真誠地直視那雙嚴正的黑眸,一字一字地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有誰能比你更堅毅、更有責任感?」甫說完,就覺得這番大膽坦白的言辭,好似男女間愛的告白,她臉微紅,輕斥道:「唉,你這人,非要追桹究柢不可嗎?讓我一倜姑娘家講出這麼不得體的話來。」
江寒天聽她如此說,俊容展顏,爽朗地笑出聲,說道:「唐三小姐對在下的評價如此之高,深感榮幸。」
唐無波看到他爽朗的笑顏,一掃平日的冷漠無情,心中忽然柔情升起,希望日日看到江寒天如此開朗愉悅,她柔聲說道:「對英俊的男人有偏見,是我不對;鼓勵沁月接近你,罔顧你的心情,也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