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沐風(檀月)
江寒天沒有回答,但是他擋在唐無波身前的挺拔身形仍是文風不動,全身力道蓄勢待發。
答案很明顯了。
她狂吼著:「既然這樣,你們就做一對同命鴛鴦!」
雄厚的掌風如排山倒海而來,重傷初癒的江寒天,提掌全力應敵。「砰!」地一聲,披髮女子登登登地退了好幾步,江寒天身形也微晃了一晃,俊美的臉龐略顯蒼白。
披髮女子一臉驚愕的神情說:「雪郎,過了幾十年,沒想到你的內力和年輕時不相上下。
可是我卻老了!」說完緩緩地轉過身,神色恍惚地向地宮的另一邊走去,邊走邊低唱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躲在江寒天背後,嚇得閉上眼睛的唐無波,聽得那淒涼的歌聲遠去後,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又從鬼門關前繞一圈回來了。」
江寒天沒有答話,俊美無匹的臉上沒有任何不適,頎長的身子微晃,突然嘔出一大口血來,使已經血漬斑斑的白袍,又多了一灘血跡。
「老天!」唐無波驚呼,連忙扶著江寒天搖搖晃晃的身軀,慌亂地輕撫著他的背脊,雖然明知這種對付嘔吐孩童的動作,並不會讓因內傷而吐血的武林高手好過一點。「你還好吧?」唐無波手忙腳亂地幫江寒天擦丟嘴角的血漬,使得她青色的衣袖也被染得鮮紅。
江寒天搖手示意無礙,從懷中掏出百花玉露丸的藥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來服食,隨即盤膝閉目調息。
唐無波守在江寒天身旁,以防不測。不過她心裡很明白,如果那個瘋女人再踅回來的話,她也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再度負傷的江寒天和她死鬥的分,能一掌打傷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白虎--即使是重傷初癒的白虎,這個瘋婆子,顯然以前在武林中也是號響噹噹的角色。
已過五更天,晨曦透過天窗照進來,室內稍微有些光亮。唐無波遊目四望,突然瞥見掉在地上的紅皮冊子,原本是塞在她懷中的,想是剛才打鬥中從懷裡掉落,她走過去將它拾起,現下左右無事,便翻開來看。
首先觸目的是字跡娟秀的小楷,想是出自女子之筆,唐無波一路讀下去,越讀越感驚訝。
這本手札敘述著昔日的武林秘史,一對姊妹和當年的武林盟主--方雪陽的恩怨。
讀完手札,唐無波心下已經確定,在水晶棺中的那個男子,必是六十年前的武林盟主方雪陽。而那名披髮女子,必是沒有得到方雪陽「芳心」的姊姊,也就是百禽樓威赫一時的血手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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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根據狂獅前幾夜的勘查,白虎和唐三姑娘很可能是偶然掉入了百禽樓中的聖穴,也就是血手魔女的墓中。」
藍衣輕搖羽扇,條理分明地對炎麟和白劍慈說明目前的情況。
「血手魔女……」炎麟歪著頭想了一下,忽然叫道:「有了!我曾聽老門主說過,血手魔女貌美如花,但是武功高強兼心狠手辣,當時武林中不少正派好手都栽在她手上,包括當時的武林盟主方雪陽。」炎麟在說完武林典故後接著又加了一句自己的心得:「像這種蛇蠍女子,我炎麟是決計不惹的。」
一直沉默的狂獅用慣有的低聲語調說:「據說血手魔女和方雪陽約戰百禽樓,但是方雪陽一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而血手魔女也從此消失無蹤。」狂獅突然轉向白劍慈道:「這件傳說白劍應該比我們清楚才對,白劍是世外書海的人,而聽說方雪陽和世外書海有些淵源。」
善良溫和的白劍慈突然被問,俊臉上一副茫然神情道:「方雪陽這個名字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為何六十年前的武林盟主會和世外書海有關?」
藍衣閑雅地揮揮羽扇,莫測高深地說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慈是破百禽樓的關鍵了。好了,先回正題。」
「血手魔女的墓已封閉數十年,百禽樓眾雖然急於追拿白虎,卻是誰也不敢亂動血手魔女的墓,只敢在周邊及樓中各處追查,這一查就是連續五天沒有消息,顯然白虎必定是在墓中無疑。」
「我們今晚潛入百禽樓,直撲聖穴。小嘍囉不足為慮,要注意的是十三殺剩餘的成員。炎麟,十三殺的流鳳讓你負責。」
炎麟笑道:「正中下懷。」
「狂獅引開禿鷲,我和慈進去聖穴救人。」
「你是不是遺漏了重點--十三殺中頂尖的青眼醉鷹?」狂獅問道。
「青眼醉鷹據報已經回西域了,就算他在,也未必會插手。」
狂獅擊掌大笑。「好個藍衣,算準敵人最弱的時候再一舉出擊。」
藍衣自信地微笑道:「等待最佳時機是勝戰的不二法門。」
炎麟則以一臉譏諷的表情對藍衣說道:「你也對自己太有把握了吧,怎知白虎和那個姑娘這幾天內不會有危險。」
藍衣回敬一句:「那是因為今天身陷百禽樓的是其有超凡冷靜和耐力的白虎,如果是毛毛躁躁的某人,早就讓狂獅不顧一切地闖進去。」
眾人除了炎麟外,皆大笑不止,藍衣所指的「某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炎麟不快地嘟嚷著:「這個藍衣,聰明的人都這麼小心眼嗎,連開個玩笑也不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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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無波暫時放下手中神秘手札,轉轉酸疼的脖子,那個披髮瘋婆子的手勁還真不小,捏得她頸項一塊瘀青。
「我如果再生得美麗一點,說不定會被當成情敵給活活掐死。」想到那無名女子錯將英俊的江寒天認成昔日的情人,更加證明了她的「美貌危險論」。而回想起瘋女人臉上那股駭人的恨意和殺氣,唐無波就不寒而慄。
「你在看什麼?」低沉的男聲驚醒了沉思中的唐無波,抬眼一看,恰巧對上江寒天那雙漂亮的黑眸,顯然已行功完畢,內傷暫時無礙了。
「在看一樁武林秘史。」唐無波想反正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閒來無事,便簡單將所看到的內容告訴江寒天。江寒天靜靜地聽著,對故事的內容沒有任何的感想。
講完故事後,唐無波開始評論:「愛情使人生路崎嶇,做的永遠是蝕本生意。」
「同感。」江寒天沉靜簡短地附議。
唐無波聞言大笑。「喲,難得我們意見一致,而一致的原因,是因為我和你一樣無情吧!」
江寒天的沈默代表認同她的說法。
由這幾天的患難相處,唐無波可以很確定,江寒天全然不將她當作女人,因為他以往對所有女人種種不屑輕視全沒在她面前顯現,這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唐無波苦笑,而他的一切保護行為,純粹是一位有著俠骨的武林高手所具備的風範。若此時此境,換作是狂獅,必也是全力維護她的周全,且待她更溫和吧。不像他,「虎」嘴裡吐不出象牙,大半時候都靜靜不說話,一說起話來就和她挑釁。
不過,不能否認的,江寒天是最好的保鏢,這幾天下來,雖然自己身負內傷,但仍毫不鬆懈地注意唐無波的安全。江寒天之所以沒有「人味」,就在於他太完美了,除了天生的俊美臉龐,和後天勤練出來的絕倫武藝,他無懈可擊的辦事效率、隨時隨地的專注和超出常人的毅力,使江寒天做任何事都趨近完美。
想到這兒,唐無波不自覺地說出心中的想法:「有沒有人說過你沒有人味?」
「有。我母親。」江寒天顯然很不習慣談如此私密之事,回答得很生硬。
唐無波輕笑。「真是知子莫若母,如果說你沒有人味是因為太過完美,那我就是人味的極致發揮者。」她晶瑩的眸子盯著遠方,輕輕地說:「可笑的是,你我竟然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都很無情。」唐無波的語調裡,有一抹難以察覺的自嘲和失落。
江寒天沒有說話,黑眸靜靜、瞭然地望著唐無波,他全然地感受到唐無波心中最深處,那極罕現身的失落感,而且他知道它的名字叫「寂寞」,因為他也曾感覺到它的存在,只不過,他身上強勢的精明冷漠掩蓋了寂寞的聲音。而眼前這個聰穎溫和、理性幹練的姑娘,似乎也是一樣。
多麼不可思議,江寒天心想,比刻他瞭解唐無波的感受。就像瞭解自己一樣。
兩種極端的人,卻有著如此相像的本質,同樣堅持理性操控一切,也同樣嘗著太過理智而來的寂寞和失落。
望著她那略帶黯然的雙眸,極端內斂的江寒天,僅是默默地輕拍唐無波肩頭,但在這輕拍的小動作中,有許多關心撫慰。
唐無波心中感激江寒天的好意,對他回以淺笑。江寒天沉靜地望著她一會兒,突然轉身離去。
一陣拳腳掌風拚鬥之聲傳來,唐無波猛然一驚,發現那瘋狂的披髮女子,早不知何時潛進寢室,和江寒天鬥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