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駱彤
洪若寧沒有應聲,呆呆地望著樓前的池水。
「妹子?」洪若寧的癡呆讓魏澤蘭擔心。再這樣下去,任憑她怎麼替她藥補、食補,她就是不長肉,持續消瘦下去。「姐姐。」再一天就要過門,但是司徒青依然沒有半點影子。他真這麼絕情?真把她想得這麼不堪?還是當她垂淚的同時,他正醉臥美人鄉?
「你怎麼了?」
「我……」這事她很難啟口。
「是不是明日就要過門,而他還沒出現?」魏澤蘭不用說「他」究竟是何所指,她們心照不宣。
「嗯。」
「會不會他不知道你在這裡?所以他沒能來接你回去?或者是,他不知道明天就是劉家娶親的日子?」魏澤蘭忍著揭穿劉劭鏞的把戲,她相信他能把事情處理得完善。
「不會的。大哥明明已經捎了信息給提督府,他沒有理由不來,除非……除非他根本不在乎。不然他應該早就……」早就接她回去了。
「會不會是……」讓洪若寧難過,魏澤蘭就是壓不下心中泛起的罪惡感。
「不了,他是不會來了。姐姐不需要替他找理由,不論為什麼都與我無關。我會守我的諾言,會嫁給大哥,即使我……」
「你會上轎?」劉劭鏞的意思是先讓洪若寧上轎掩人耳目,再中途將新娘子掉包。雖然魏澤蘭擔心「移花接木」的方法難以成功,但是她還是相信他。
「會。他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他不要我我也不會厚著臉皮巴著他不放。」
「嗯。」魏澤蘭隨口應了一句,就希望司徒青搶親的過程能順順利利,促成兩段姻綠。
***
寒冬過盡,春日也走進尾聲。延宕一時的劉家婚禮終於熱鬧非凡的登場。別說好面子的劉老太爺,就是劉劭鏞也不忍心讓他的小娘子委屈。是故席開千桌,就連一些和劉家沒啥交情的人也能趁機來打打秋風,吃些白食。
此外,洪家小姐逃婚的事,人盡皆知,鬧得滿城風雨。有人心疼洪若寧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得一生和瘋子為伴,也有人罵她不守婦道。反正,罵來罵去,都沒人把矛頭指向劉劭鏞的小娘子——魏澤蘭。
呵呵,洪若寧當初敢嫌棄他劉少爺,就不怕今日成為茶餘飯後的題材。他怎麼捨得讓他的小娘子暴露於三姑六婆的利嘴之下?反正,洪家丫頭那邊,自然有司徒大人替她善後,就不勞他這新郎倌費神了。
或許是為了一睹劉家少夫人的尊容,或是為了再看劉家鬧一次笑話。不管如何,人潮將河道擠得水洩不通。和劉家有點交情的,全順利進入主宅。只剩下這些愛嚼舌根、愛看熱鬧的無名小卒,擠在河湖畔或任何可以立錐的地方看看排場,沾沾喜氣。
「喂,劉少爺要娶的新娘子你看過嗎?」路人甲問。
「沒看過。如果看過,我哪需要在這裡和人擠?早進去吃大餐了。」路人乙回嘴,順手抹了額上的汗珠。
「聽說不是原先的洪家小姐。」路人甲再問。
「不是洪家小姐才好。那樣見異思遷的女人,就是用麻繩綁住了,也照樣給跑得無影無蹤。」路人丙插嘴。
「話不是這樣說。如果是你,肯讓女兒和個瘋子相守一生?說不定哪天發起瘋來,鍋、碗、瓢、盆地亂摔亂砸,就是砸也被砸死。哪能指望過過少夫人的生活?」路人乙同情洪若寧。
「被砸死,被砍死但都是命。要怪只能怪洪有財那摳門的老傢伙,偏偏把女兒往死胡同裡送,怨不得別人。不管如何,夫是天,妻是地的規矩不能壞。我管會不會發生殺妻或是虐妻的事件。」
「不管怎麼說,女人還是像新娘子一樣溫順得好。」
「說得是。」大夥同聲附和。
溫順?如果他們知道,魏澤蘭灌了夫婿三天的黃蓮水。就是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會再說她溫順。
外界知道,劉劭鏞要娶的不是洪若寧,卻不知道他已經不瘋的消息。
***
和外界相反,劉老太爺全然不知魏澤蘭將進門的事。
「算了,不下了。」老人負氣地將棋連著棋盤往地上扔。
劉老太爺畢竟縱橫商場有些時日。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他,早查出下毒的事是萬家莊一手搞的鬼。仇是報了,但是割腕解毒的恩他報不了。
「死丫頭。」劉老太爺言不由衷地咒罵。「就算洪家丫頭要進門,你也犯不著走得這麼急呀。多陪陪我這老人下盤棋不能嗎?混帳,小心眼的壞丫頭。」
「爹,您在做什麼?」劉夫人瞥了滿地的棋子一眼,動手收拾。
「別動手。我要你收了嗎?」
劉夫人止住手。「爹,您這是和誰生氣呢?」她問得心虛。劉劭鏞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就怕劉老太爺看穿了劉劭鏞的把戲,將怒氣發在她身上。
「還有誰?魏澤蘭那丫頭。」
魏澤蘭?!他知道了嗎?
「她怎麼了?她不是走了嗎?她知道您不喜歡她,所以洪家的丫頭進門前她已經離府,不敢讓您煩心。」劉夫人問得小心翼翼。
現下,劉劭鏞正陪著他小娘子看司徒青和洪若寧的好戲。她可不願成為惟一的出氣筒、受氣包。
「就是走了我才生氣。你不知道,她下了一手好棋,你和我早死的兒子都比不過她。女孩兒家就是小心眼。洪家丫頭都還沒到,魏澤蘭那丫頭卻先走了。可惡,可惡極矣。」
「爹,別忘了是您先趕她走的。」
「我現在不要她走了,不行嗎?這件事還要你多嘴多舌,落井下石?要說風涼話,我看你免了吧你。」
「行行行,爹高興就行。我先出去了。」劉夫人輕輕合上房門,掩嘴竊笑。
劉老太爺明明喜歡魏澤蘭那丫頭,卻不敢明說。好愛面子的老小孩。
***
在久等不到司徒青的情況下,洪若寧果然乖乖地上了轎。雖然,她還是心繫於他,但是她不得不做這樣的抉擇,現在她已無路可退。回洪家就怕不見容於父親,畢竟是她逃婚的事件害他損失了接收劉家利益的機會。不回去,她又不知何處可以容身。
在看了洪若寧上轎之後便輕聲交代了轎夫,請他們一定得在司徒青和洪若寧相遇的湖畔停一停。在將「醫藥費」預先給過後,轎夫莫不喜孜孜的接過手,承諾必會將事辦妥,殊不知已經大禍臨頭。而劉劭鏞便帶著他的小娘子乘馬出門,等在一旁準備看好戲。
「小娘子,我們這邊等著,花轎一會就到。」他細心地撥開割人的芒草葉,撿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
「你確定司徒青會出現?」
「會。他一定會出現,前些日子他派出提督府裡的人,就只為了找出若寧丫頭。」雖然大喜的日子將到,但是他還是沒忘了盯住提督府和陷害司徒青的東瀛人。
「如果他不出現呢?」不懂為什麼他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難道不怕事情有變,而影響全局?
「不出現就算了呀。」無賴極了。反正坐在轎子裡空等的人又不是他,他替她操什麼心?
「算了?!」
「解決的方案有二:一個是將洪若寧趕下轎、由你上去,跟我回去拜堂成親。二則是將她……」
飛馳而來的馬蹄聲打斷了。「人來了,快看。」
「啊……」她驚呼,為的正是司徒青陽光下的醜臉。這張臉簡直……
「別睜開眼,你這樣的反應還算是正常,聽說他的隨從言喜第一眼看到的反應是應聲倒地。也不知道若寧丫頭是怎麼選的,居然會看上那個醜鬼。」
「如果外貌就是一切,那你怎麼會放棄洪家妹子,選擇了貌不驚人的我?在批評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吧。你不也和她一樣?」
「那不一樣,你有內涵,有本事,而且合了我的脾胃。」心動這事哪禁得起理性分析?就連自己對她傾心,他都費了一番功夫才看透。
「所以司徒大人必定也有過人之處。」
「當然,他的過人之處就是——異於常人的粗暴。」像是印證他的論調似地,在司徒青利落且不花俏的身手下,抬花轎的腳夫,和沿途吹吹打打的樂師都被打得服服貼貼,兩三下就將洪若寧帶走。
「吶,在我身邊的男人都是這樣粗魯無禮,話好好說就是,何必動手動腳,拳打腳踢?他們就不能多跟我學學?」
「好了,他們是該跟你學學,但現在我們該將他們放在這裡還是……」
「那就得勞駕我的小娘子,替他們看看。」嘿嘿嘿地笑得尷尬。好吧,他承認這一次是出了點差錯,所以會落得有點狼狽。幸好,他有個專治疑難雜症的小娘子,不過眼眶邊的黑青恐怕是怎麼也治不好了。
「向來有十成十把握的劉少爺沒戲唱了呀?」她走近,替眾人救治。
在司徒青的粗蠻和暴力下,「移花接木」果然沒有任何技術上的問題。但是為了不使婚禮開天窗,劉劭鏞和他的小娘子終於由黑著眼眶的隊伍狼狽地領入劉家主宅。向來神機妙算的劉劭鏞也有自食其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