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駱彤
是。他是醒了,不過沒有她在身邊。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你現在應該在床上躺好。」凌旭揚佔有性地圈住秦暖暖。這個女人是他的,誰也不准碰。
「為什麼?」
烈琺無意聽他們對話,逕自下去。
「喂,烈琰你別走呀!我話還沒問完。」她想知道,為什麼這麼大的山寨會走的不見半個人。
「不准分心。烈琰,你先下去,待會我有事再和你商量。」
「嗯。」烈琰隨口應了。
「凌旭揚,你什麼意思?我還沒問完耶。」
「有事問我。現在跟我回房。你不應該獨自一個人出來。」她不知道當他睜開眼看不到她的憤怒。現在凌旭揚只不過是強壓怒氣。
「為什麼?」
「為什麼?你居然敢問我為什麼?」
她這樣問有錯嗎?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呀。
「我要你待在我旁邊,你為什麼沒有?」
「我為什麼要?我睡得頭痛死了,要睡你不會自己睡呀?莫名其妙。」
對。是他莫名其妙。是他莫名其妙地把她看得太重要了。是她的美,讓他莫名其妙的對她一見傾心。
「現在,跟我回去。」凌旭揚的面皮氣成絳色。她看不出來,他正努力使自己不在她面前發作?
「回去?回哪?」
「回房。不然你想去哪?」
「不要。我想四處走走看看。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好,依你。」凌旭揚扯過她,不顧眾目睽睽,親暱地環著她。
她不是沒見到他們的鄙夷。他們似乎把她當娼妓看待。等著什麼時候凌旭揚玩膩了她,好讓他們接手。
「喂,放手。」
「閉嘴。」她的意見似乎太多了點。他都依她了,她還想怎麼樣?
***
凌旭揚和秦暖暖兩人共乘一馬。
「凌旭揚。」秦暖暖縮在凌旭揚懷裡,借此抵擋烈陽。午後的陽光頗不好受。她如果聰明就不會央求他帶她四處逛逛。
是,她不該央求他帶她來的。
午後的太陽雖烈,但是仍有一絲微風,輕輕吹拂兩人。微風捲起秀髮和她身上的香氣送到他鼻前。
凌旭揚迷惑了。這樣的女人是他過了十五年刀上舔血生活所能享有的!如果是,她無疑是他生命中的第一道陽光。使他晦黯的生命不再這麼不堪。起碼他不會自怨自憐,不會忿忿不平。終於有人可以讓他掛懷。
但是,如果不是呢?
「凌旭揚,停停。就是這裡。」嘿嘿,再一個轉角就是花轎被劫的地方。看,她總有機會逃出去的吧。
獨自思索的凌旭揚沒有反應。
但是,如果她不是他的呢?他能任她改投別人懷裡嗎?不,絕不。他要的東西,說什麼都要得到。
「喂,凌旭揚?」怎麼沒反應?他不會看出她的企圖了吧。
秦暖暖心一急,等不及馬停下便往下跳。
「小心。」秦暖暖危險的舉動總算讓凌旭揚回神。協助她下馬後,仍立在一旁發呆。
「喂,我到前面去看看。一會就回來。」秦暖暖叫了一聲,表明自己不會逃走的決心。
嘿嘿,兵不厭詐嘛。
她的乖順全是為了逃脫方便。沒有人笨得想待在賊窩,不是?凌旭揚應該有警覺的。當她表現得和別人不一樣時,他就該有感覺,就該防範。違背常情者,必然有詐。她表現得不同,並非僅因為她不是商家的小姐。壓根她就是在為自己製造逃命的機會。哭鬧除了讓自己涉險外,一無益處。
「喂,我一會就回來喔。」
「嗯。」凌旭揚無心地應了一句。她對他的影響顯而易見。但這對他們……
秦暖暖提起裙擺往商家花轎被劫的地方去。到了那裡,只要順著石子鋪成的小道,就可以逃出蒼狼山,就可以逃出他的掌握。
秦暖暖轉過花轎被劫的彎道,滿心以為可以逃出生天,沒想到……
眼前的景象讓她呆住了,接下來卻是沒命似地尖叫。
死……死人。
寬袖紅衫上染了一片褐漬,大約就是凝固的血塊。秦暖暖認得那個男人。他不就是當日和她有說有笑的領頭大哥。爛肉的腐臭味飄散在空氣中。爬滿蚊蠅,斷了兩指的手骨捂著腹部。秦暖暖甚至可以想見被開洞的腹部流出黏呼呼、滑溜溜的小腸。
秦暖暖將目光調開,看向下一個刀下冤魂。
她真沒想到他是這麼嗜血的。她以為他們不過是劫劫財,除非有必要否則絕不傷人。畢竟,幾天的相處下來,凌旭揚不像是壞人。他不過是粗魯了點,不過是霸道、專制了點。她知道,除了商家的嫁妝稍微吸引人以外。劫花轎幾乎沒什麼甜頭。況且,為了省事,商萱的嫁妝早早就運進了林家,根本沒什麼奇珍異寶。既然無物可奪,他們又何必傷人。
「暖暖?」既然思索不出什麼,凌旭揚索性跟上秦暖暖。
「暖暖?」轉過彎道,凌旭揚看到呆立的秦暖暖。滿地的死屍,正巧被她擋住。
「你是殺人兇手。」秦暖暖紅著眼,背過身對凌旭揚嘶吼。「為什麼對他們下毒手?為什麼?他們不過是替商家抬轎的人啊。他們是無辜的,是無辜的,難道你不明白?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不是任你們要殺就殺,要宰就宰的豬狗牛羊。既然,財你們得到了,人你們也劫了,為什麼還要殺人?」
她在和他發什麼脾氣?凌旭揚冷冷的眼瞪視渾身顫抖的秦暖暖。她顫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人不是我殺的。」凌旭揚掃了眼諸葛襟的傑作。商家的花轎依舊,不過那大紅的色澤卻和人間地獄的慘相不配。
「人不是你殺的?你居然敢說人不是你殺的?沒有你的允諾,諸葛襟會派人下山?」
「人確實不是我殺的。」但正巧讓秦暖暖猜對了。諸葛襟的確是在未知會他的情況下領人下山搶人。當時他人在方剛那兒,根本不可能主導此事。
「我明白了。」秦暖暖淒愴地搖搖頭。「諸葛襟說過,你當時人不在寨裡。所以我要等到隔天才能見到你。但是,這不表示這件事與你無關。或許你只要下個命令,即使人不在,你手下的屠夫,還是會替你完成。我說的有道理嗎?畢竟,是為了你,諸葛襟才會搶商家的花轎。」
「我沒有下令,這件事也與我無關。」
「還說與你無關。難道這些人就該死?」秦暖暖不自覺地邊走邊悄悄後退。
「暖暖?」
「走開。」秦暖暖轉身,拔腿就跑,速度快的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不行,她沉不住氣。她以為她能勉強自己和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粉飾太平,強顏歡笑。等到風頭過了,他們對她放下戒心,她再趁隙逃走。但是她就是不行。不能容忍一個一個原本活生生,和她有說有笑的好人慘死刀下。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身上也有擔子要擔。他們死了,一家老小何以維生?
「暖暖。」凌旭揚追了過去,三兩下將她擒住。
「放手,放手。」秦暖暖掄起粉拳,沒命地往凌旭揚身上捶打。
「暖暖,你冷靜點。」
「冷靜?你要我冷靜?我跟一個殺人魔頭在一起,而你居然還能叫我冷靜?」秦暖暖死命地想掙脫出凌旭揚的鐵臂,卻如螻蟻妄想撼樹般根本移動不了分毫。
「殺人魔頭?」沒錯,他這雙手是染了太多的血腥,但是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她。
「放手,我不想再多說一次。」盈淚的眸子冒火地怒視著凌旭揚。「你的這雙髒手還沒資格碰我。現在,放開。」「沒這麼容易,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凌旭揚不自覺地加重力道,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將他棄若敝屐。絕不。「你以為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和我說話?夫是天,妻是地。就算我是無惡不作的魔頭你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除了跟著我,你別無選擇。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你應該懂。我是大盜,你就不能不安分地做個賊婆子?」「是嗎?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關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我也不懂。你不過命人下山殺了一干無辜的人,搶了個倒霉的女人,剩下的你什麼也不是。況且,當初你還以為你娶的是商家獨女,不是?我們的關係不是什麼天地、什麼夫妻,說穿了不過是難堪的牢頭和囚犯。你以為我會對你傾心?以為我對你的百依百順都是真的?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喜歡一個盜匪。」
「你……」
「我再告訴你,我的百依百順不過是為了藉機逃命。你以為我會因為一個粗魯無文的……」
「你給我住口!」他知道他是配不上清清白白的她,但是他不能容忍她一再出口傷人。
「住口?做過的事不敢承認嗎?還是不敢聽真心話?」
「你再說一句我就……」
「就怎麼樣?殺了我?」秦暖暖冷笑。
她早料到這話說出口自己可能沒有活命的機會,但是誰在乎呢?與其委屈自己對這種人陪笑、討好,不如殺了她倒快,一了百了。先前她是擔心商萱,怕她命喪這批蒼狼山的惡徒之手。既然,商萱人不在他們手裡,剩下的事也就可有可無。她孤身一人,孑然一身,除了商萱以外無所掛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