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樵菱
「小姐!」
紀慕寰茫然地看著天空。自從那一天他醒來後,他的世界就轉換成茫茫然的一片,而雙兒從那一天就跟著他,半步也不曾離開過他。
「我要離開這裡回揚州。」他平靜地道,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要離開這裡?他要獨自一個人回揚州?
「你要撇下我一個人走?」
「不,你跟我回揚州。」
「你要帶我回揚州?」雙兒驚訝的瞧著他。她盼到了,她終於盼到與他長相廝守的一天了。
「我總不能讓你獨自一個人生活,該負的責任我還是會負的。」
她欣喜的道:「雙兒沒有跟錯人,你果真是個敢做敢當的漢子。」
「我只是個一文不名的人,更是個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不,只要你肯振作,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現在說這些都太遠了。」他只想遠離這裡,遠離曾令他癡心愛戀的一切,包括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結局的愛情。
「就讓所有的一切重新開始吧。」
看著雙兒心滿意足的模樣,紀慕寰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回到揚州,只怕你還要和我過更苦的日子,如果你不願意……」
「我願意,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好。」除了應允,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我們什麼時候起程離開?」
「等我這裡都處理妥當就走,大概再七天吧。」
「到揚州之後我們就要正式生活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名分?」她羞澀地垂下眼臉。
「會的,我會給你一個名分,不會讓你沒名沒分的跟我在一塊。」
有了這一個保證,雙兒更心安了。「明天我就回桑家收拾行李。」
「姊姊真的要走?」眼看相依為命多年的姊妹從此就要分離,冰兒有著不捨。
「等我們安頓好了之後,我再來接你。」
「不了,我要留在小姐身邊。」
「留在小姐身邊?你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嗎?」
「那也是好幾年後的事,小姐現在正需要人照顧。」
從那一件事之後,桑墨箏就一病不起,整日以淚洗面,桑老爺急得快瘋了。
「姊姊,去看看小姐吧,從她知道了你們的事情後,她就病了,不僅不吃不喝,連藥也不吃,老爺都快急瘋了。」
「小姐就讓你替我去勸吧,我收拾完後就要回紀公子身邊。」
瞧著雙兒只顧打理自己的行李,冰兒不悅的奪下了她手中的衣裳。
「你就這麼急著要和紀公子回揚州嗎?」
「小姐是心病,心病最難醫你不懂嗎?我去看她只會加重她的病情,唯一能讓小姐好轉的人只有紀公子,但是紀公子已經不可能再來看小姐了,現在能求的就只有老天爺了。」
「就算只能求老天爺,你也該念在這些年來的恩情去看看小姐吧。」
「我會回來看小姐的,你就別強逼我現在去看她。」
「姊姊你——」
面對冰兒十分不滿的神情,雙兒依舊不為所動,拿著一件衣裳,她逕自走到屏風後更衣。
冰兒心裡雖然不滿,但是一想到姊妹從今以後就要別離,她也不願再多說一句責備的話,伸手就將掛在屏風上的衣裳拿下來,想要替她清洗乾淨,這也是她唯一能夠替她做的事了。
就在她將衣裳擱在手臂的瞬間,那封雙兒始終沒有交給紀慕寰的信也在此時掉落在地上,她撿起信,看著上頭寫著「慕寰親啟」的大字,冰兒登時張大了眼。就在這時,已經換好衣裳的雙兒正從屏風後走出來,當她看見冰兒手上拿著那封信時,立刻慌忙的將信奪了回來。
雙兒的動作讓冰兒驚愕不已。
從姊姊慌亂的神情看來,難不成那封信並沒有轉交到紀公子手上?
「你沒有把小姐的信交給紀公子?」
雙兒刻意地避開了冰兒質詢的目光。
「你說啊,你是不是沒有把信拿給紀公子?」冰兒窮追不捨的逼問道。
「是,你猜得沒錯,我是沒有把信拿給紀公子。」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也不需要隱瞞了。
「姊姊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如果我把信交給紀公子,那麼今天紀公子就不會屬於我的!」
雙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直讓冰兒心寒到了極點。
「事情既然已經說破了,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你什麼了,其實我和紀公子之間一直是清清白白的,那一天你們看到的並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那一天紀公子喝醉了酒,我徹夜陪在他身旁,讓他以為他真的和我有了肌膚之親。」
「姊姊你——」天啊,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在從中作梗。「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擇手段!你不怕遭天譴?你不怕良心不安嗎?」
「只要能陪在紀公子身邊,就算一輩子要受良心的譴責我都無怨無悔。」
「你……」
拿起了整理好的包袱,雙兒已不想再多待一刻。
「該說的我都說了,一件也沒瞞你,如果你還把我當親姊姊,就一輩子替我守住這個秘密。七天後我們就要走了,如果你想再看看姊姊,就來送我們一程吧,你自己保重。」說完後,她便毅然決然地離開。
「咳!咳!」
「小姐,吃藥吧。」
冰兒直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看著桑墨箏越來越虛弱的身體,她內心所受的煎熬也就越來越強烈,自從雙兒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她後,她就時時刻刻處在天人交戰的邊緣。
「我不吃。」她無力地推開冰兒的手,碗跌碎在地上。
冰兒倏地滴下淚來,眼看桑墨箏的身子越來越虛弱,她心痛得不能自己。她該把事情的真相瞞下去嗎?
「箏兒,你要折磨自己到幾時啊?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爹想想啊,爹已經一把年紀了,還指望著你奉養我,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啊……」桑老爺見狀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沒有紀慕寰還有別人啊,你何苦這樣……」
「爹,女兒不孝,讓您擔心。」她勉強抬頭望著桑老爺。
「是要你的病趕快好起來,爹都無所謂,箏兒,你要振作一點啊。」
「咳……咳……」她激烈地咳著,把他們嚇慌了。
「箏兒……」
「爹,您去休息吧,不要管我。」
「你是爹的孩子,爹怎麼能不管你呢?冰兒,再去拿藥來喂小姐。」
「不用了,好不了了……」
「傻孩子,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冰兒緊鎖著眉,再次陷入天人交戰中,眼看桑墨箏似乎快要熬不過來,她不知道是不是該再昧著良心不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
說吧,他們今天就要離開了,她不該讓紀公子一輩子蒙受冤屈,讓小姐含恨一輩子。
「紀慕寰都已經和雙兒有了肌膚之親,你還這麼死心眼做什麼?」
桑老爺的話讓幾乎脫口說出真相的冰兒倏地閉上了嘴巴。
不,她不能說啊,雙兒是她的親姊姊,她不能讓她的名節從此蒙上不潔。老天爺,求求你原諒我的自私,求求你保佑小姐,冰兒願意一輩子吃齋念佛來贖這一身的罪孽。
「咳……咳……」
「冰兒,快去拿藥來啊!」
「我馬上就去。」
她立刻轉身跑往廚房,以最快的動作將藥汁端來。
「老爺,藥來了。」她連忙端到床前。
「箏兒,快起來喝藥,喝了藥病才會好。」
冰兒扶起了桑墨箏,她連忙舀了一匙藥送進她的嘴裡,她還沒吞進喉裡,一陣劇咳便把藥汁全部咳了出來,也咳得她快要接不上氣。
「啊……」桑墨箏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倏地倒了下去。
「小姐!」冰兒驚得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上。
「箏兒!你振作一點,振作一點啊!冰兒,快去請大夫!」
「慕寰……爹,我還是愛他的……」
剎那間,冰兒的淚全湧了上來。她不能再昧著良心不說真話,她不能只顧著姊姊的名節了,她要把事實說出來,她要澄清小姐與紀公子之間的誤會。
「小姐,你振作一點,我現在就去找紀公子來,我現在就去找紀公子來!」
「紀公子!紀公子!」
紀慕寰和雙兒已經準備起程前往揚州,在趕到十方亭的路上,冰兒一直求著老天爺希望能在他們離開前趕到。
「冰兒。」看著她一路哭著跑來,紀慕寰的心不由得跟著低落。
「怎麼哭成這樣?」雙兒連忙拿起手絹要替她拭淚,卻被她一手撥開。
「紀公子,你不能走啊,小姐快要不行了……」
「不行了?墨箏怎麼了?」
他神色倉皇的模樣讓雙兒感到悲哀。他還是那麼關心她,他根本就沒有忘記她。
「小姐病了,打從小姐知道你和姊姊的事後就一病不起了。」
「墨箏她……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對不起她……」
「你沒有對不起小姐,這全是姊姊撒的謊!」
「冰兒——」雙兒的心陡地一震,臉色瞬間轉為慘白。
「你說什麼?」
「姊姊全告訴我了,她和你之間是清白的,這全是她編出來的謊話,連小姐要給你的信也被姊姊藏了起來,小姐沒有赴的是因為老爺把她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