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樵菱
「老天爺一定會眷顧我們的。」她滿懷信心地道,然後移步到書案前,「我替你磨墨,你繼續將這幅未完成的畫畫完。」
「好。」
紀慕寰坐回書案前,在桑墨箏的陪伴下,繼續畫起這幅尚未完成的畫。
「等生活安穩後,我就上門請求伯父讓我們完婚。」
聽著完婚兩個字,正在磨墨的她不禁垂下了臉。
「那時候,我就不再讓你拋頭露面和我上街賣字畫。」
「你要放我一個人在家啊?」
「我怎麼會放你一個人在家。」他話中有話地笑道。
「難道還有別人不成?」她質疑地看了他一眼。
「還有我們的孩子。」
「這就想到那麼遠去了。」她靦腆道。
「光陰似箭,一轉眼就過去,不會很久。」
「嘴上說得快。」
「但願時光真如我嘴上說的這樣快。」
紀慕寰話鋒一轉,桑墨箏頓時窘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說話?」
「快點專心作畫吧。」
她只是一徑的低頭磨墨,無法克制她的心兒卜通卜通地加速跳著。
「箏兒。」來到女兒的房間,桑老爺只見房內空無一人,一連幾天下來,他幾乎天天不見桑墨箏的人影。
走出房間,同到正廳後的桑老爺,正好看見從門外進來的雙兒。
「雙兒,小姐上哪去了?」
「小姐上街去了。」
「上街做什麼?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她待在家裡。」
「小姐和紀公子在街上賣字畫,老爺不曉得嗎?」
「什麼?」桑老爺聞言愀然變色。「一個姑娘家竟然拋頭露面賣起字畫。」
看著桑老爺憤然的臉色,雙兒在心中盤算著。看來他們的婚約顯然已經因為紀家被抄,而在桑老爺的心中產生變化了。
「小姐這些天都和紀公子在街上賣字畫呢。」她刻意瞧著桑老爺慍怒的神色。
「難怪我一連好幾天都沒見到她,原來她是和紀慕寰在一塊,這丫頭實在是大不像話了!」
「小姐和紀公子從小指腹為婚,他們在一塊也是天經地義,老爺何必生氣——」她故意道。
「那只是一句戲言!」他氣沖沖地打斷雙兒的話。「我把紀慕寰趕出這個家,為的就是要讓他們斷絕來往,沒想到箏兒完全不明白我的用意,反而天天和他膩在一塊。」
就在桑老爺發脾氣的同時,桑墨箏和冰兒正從街上回來,一進門,她們便瞧見桑老爺惱怒的神情。
「爹。」
「老爺。」
「你一個姑娘家,竟然跟人家拋頭露面賣起字畫來!」
面對桑老爺突如其來的責罵,桑墨箏愣了半晌後急忙辯解。
「爹,我只是幫慕寰的忙而已。」
「以後不准再去,也不准你再和他來往!」
桑墨箏不敢置信的直望著她爹。
「爹,為什麼不可以再和慕寰來往?」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從明天開始,不許你再去找他!」
「爹,究竟是為什麼?」她的身子微微地顫抖。
「我是你爹,還需要告訴你理由?」桑老爺厲聲地道。
「這個婚約只是爹當年的一句戲言,當不得真。你聽清楚,從明天開始不准你再去找他,你的婚事爹另有安排。」說完,桑老爺便拂袖離開。
一時間,桑墨箏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已經許配給慕寰,爹怎麼可以再將她另配他人,另作安排……
「不!爹!」她不能許給別人,她不能許給別人!
她邁開步伐走出正廳追上桑老爺。
「爹,您不能把女兒許給別人啊……爹……」她拉著桑老爺哭著央求。
「爹這麼做是為你好,紀家已經敗落了,紀慕寰也一文不名了,你跟著他做什麼?只是吃苦受罪而已。」
「就算吃苦受罪也是我的命,爹不可以因為紀家敗落就毀了當年的婚約啊。爹,我已經認定慕寰了……求求您不要將我許給別人,爹……」
「爹已經決定了,就算你願意,我也不答應!」
「爹——」
「別再說了,你還是快點忘掉他,等著做別人的妻子。」
「不!除了慕寰我誰也不嫁!爹既然已經把我許給了慕寰,我這輩子就是慕寰的人。爹可以瞧不起慕寰,但是您不可以拆散我們!」
面對桑墨箏如此激烈的反抗,桑老爺怒火攻心,順手刮了她一個耳光。
「逆女!」
撫著刺痛的臉頰,桑墨箏掉下隱忍在眼眶裡的淚水。
「要是讓我知道你還去找他,我就打斷你的腿!」桑老爺怒斥後甩手離開,留下桑墨箏頹靠在樑柱上飲泣。
「為什麼……這不是慕寰的錯啊……」
看著她傷心地哭泣,一直站在遠處的冰兒走上前來。
「小姐。」遞過了手絹,冰兒的心頭也跟著一酸。
「冰兒,我爹要把我許給別人……」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你別哭啊,小姐。」
「慕寰沒有錯,為什麼我爹要這麼對他……」
看著桑墨箏哭泣,陪侍在一旁的冰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替她拭淚,倒是這會兒趨前的雙兒絲毫沒有感染到這悲哀的氣氛。
「紀公子沒有錯,只錯在他生在紀家。」
「他不能選擇他的父母啊,這也有錯嗎?」
「但是現實的環境造成了他今日必須面臨這樣的處境。」雙兒平靜地望著桑墨箏。「小姐應該清楚老爺的個性,除了順從,你沒有第二路可以選擇,小姐還是依了老爺吧。」
「不!我絕對不會答應的!」
看著桑墨箏堅決的態度,雙兒在心中深歎了口氣。沒想到她的堅毅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姊,我們得想法子幫幫小姐才是。」
想法子?她是該想法子了,但是該為了小姐嗎?雙兒暗忖道。
紀慕寰引領著街上過往的行人,這三天來生意冷冷清清的,而他的心也覺得孤寂,因為他已經三天沒有看到桑墨箏了。
此時雙兒正從街角的另一處走過來。「紀公子。」
「雙兒姑娘。」聽到叫喚聲,紀慕寰收回了遠眺的視線,看著雙兒獨自一人,他不禁往她的身旁左右張望。
「紀公子在看什麼?」她不解地笑道。
「怎麼沒見到墨箏?」
「我來街上買針線,就順道過來看看紀公子,小姐不知道我要來。」她定定地凝視著紀慕寰,此刻的他,還是如自己初見他時的英挺,絲毫沒有被困厄擊垮。
「我已經三天沒有看到墨箏了。」
看著他思念的神情,她欣喜的臉色不禁黯淡下來,他的心裡只有桑墨箏,而這個男人卻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墨箏該不會是受了風寒吧?」他想起她的身子一向纖弱。
「小姐沒有受寒,她很好。」
「那……」
「她前幾天陪紀公子累了,所以才沒有來。」為了自己的將來,她也不得不對不起桑墨箏了。「小姐一向養尊處優,不像我們這些下人禁得起折騰。」
「墨箏一向纖弱,要不是為了我,她也不必這樣折騰。」想到將來她可能必須跟著他吃苦受罪,紀慕寰便忍不住心疼的歎了一聲。
他的歎息使得雙兒的心涼了半截。什麼時候他才會把那份心疼從桑墨箏的身上移向她?她盼望這天能盡早到來。
「雙兒姑娘,回去之後請你告訴墨箏別再來了,叫她只管顧好自己的身子,有空我會常常去看她的。」
「我會轉告小姐的。」
「謝謝你。」
「這幾日的生意好嗎?」她話鋒一轉,不想再和他談論有關桑墨箏的事。
「差強人意。」
「這世上懂得欣賞字畫的人畢竟還是不多。」
「所以日子若是能過得去就算是挺不錯的了。」
「這幅梅畫得極為傲骨。」雙兒的視線從他的眼眸移轉到畫捲上。
「哪裡,是你謬讚。」
「我對紀公子的字畫從來不說假,這畫要多少銀兩?」
「我都讓客人自己評斷,他們說多少我就賣多少。」
「這樣的作法不怕客人騙你,賠本嗎?」
「我相信會買字畫的人都有一定的人品在。」
對於紀慕寰這樣的看法,雙兒稱許地點了點頭。
「這幅畫我就用一兩銀子買了。」
「不用了,你喜歡就拿走吧。」
「這怎麼成,這些畫可是你用來維生的,我怎麼好白拿。」
「但是這畫也不值一兩銀子。」
「你剛才不是說客人說多少你就賣多少,這畫我認為它值一兩,紀公子如果再跟我推辭,就是不拿雙兒當自己人看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看雙兒認真的模樣,紀慕寰也不好再推辭,「這幅畫就賣給你了。」
「這才是。」雙兒立刻滿心歡喜地捲起畫軸,然後將一兩銀子擱在攤上。「出來好一會兒了,我該回去了。」
「還請雙兒姑娘幫我把才纔的話告訴墨箏。」
見他依舊還是惦念著桑墨箏,雙兒的表情黯然下來。她輕點了下頭,旋即快速離去。
關上了房門,冰兒問著坐在床上毫無睡意的雙兒。「姊姊還不睡?」
「我還不睏。」她瞧著那幅畫想著午後與紀慕寰談天的情形。
看見她頭也不抬,冰兒好奇地走了過來,只見床上展著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