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葉崴
沒想到,那位已快惹毛獅子王的丫頭片子,竟還無視他的怒氣!如此悻悻然發言,最後還拍拍他沒受傷的肚皮,如善心人士般說出這大赦令,隨後還衝著他一陣詭笑!
這看似嘲諷的微笑,讓山口哲至更不是味道。
「有這麼好笑嗎?難道台灣護士的專長是以捉弄病人為樂嗎?」山口哲至被她那一拍,拍得肚子更冒火。
虧長青醫院還是台灣屬一、屬二的大醫院,怎麼培育出來的護士素質這麼差,水準這麼低級?!山口看她擺出隨你怎麼說、事不關己的模樣,還邊哼著歌邊收著手邊的東西,他的脾氣真的上來了。
「你到底是不是個專業護士!閔院長呢?還有我的私人醫生呢?馬上叫他們過來,馬上!」一聲雷吼,震得桌上的紙杯晃動不停。
看來,這吼聲真的是很大,從隔音良好的病房外現正傳來的陣陣雜沓腳步聲,就可窺出一般。
果然,病房的門馬上被推了開……「老哥,你怎麼了!」首先進來的是一個高頭大馬、臉上帶著點滄桑味道的男子。
後頭,緊跟著護理站一堆醫師、護士。
「阿寒,你怎麼來了?」山口哲至瞪眼看著門口露出來的一顆頭。「你不待在日本,跑到這兒幹什麼?」心情已經夠壞了,最狼狽的時候又被山口江寒這小子看到,足夠他消遣自己一陣子了。
「拜託!你特技表演失敗的消息一傳回日本,全國人民都快嚇慌了,哪還能讓我杵在那邊閒著,當然馬上飛過來看個究竟嘍。」
果真,開口說話就開始消遣他。
山口江寒隨手將門關上,排除後頭那群好奇人類的「關懷」,自己堆滿笑容往病床移動。
「大哥,我可已經隨侍在側兩天了,你得給我加薪,外加假期讓我跟婕安去度假。」
山口江寒詭笑道。商捷安是他的寶貝老婆。
其實這些玩笑話的背後,隱藏著一場金融危機,與親人錐心的擔憂恐懼,日本股市一聽山口哲至賽車出事受重傷,全抱不樂觀的態度,要不是有山口江寒的西武集團護航,屬於青森的股票可能會跌的很慘。
「兩天!」山口哲至大驚。
山口江寒不說時間還好,山口哲至這一聽,嗓門又大起來了。
「那你剛才跑到哪裡去了,竟然任由一個小護士擺佈我!」他現在心裡頭想的,只有剛才那不被當人看的困窘,壓根忽略了弟弟語氣後頭隱諷的危機。
「擺佈你?這倒是新鮮的形容詞。」山口江寒佯裝詫異地看著他。心裡卻是萬分懷疑:你會讓人擺佈,那今天就不會躺在床上了,誰不知道老爹恨死這種玩命似的賽車。
「建議」他改興趣,卻全被當耳邊風,這種「有堅持」的人會被人擺佈?
「江寒!」山口哲至對他的不以為然發出一道發飆的劍光。嚇得山口江寒趕緊恢復正常,恢復慣有的正經表情。
「大哥,剛剛護士小姐要做的『治療』,好像不太適合眾人圍觀,所以我跟公司一些主管便在外頭等著。」他一臉無辜。第一次看見病人在開刀後醒來精力這麼旺盛、脾氣這麼暴躁。
「鈴木醫師呢,他怎麼沒跟在我身邊。」山口哲至不相信以他的「身份」會淪落到讓一個小小護士來照顧。
還好出車禍時,也來台灣參加籃球友誼賽的青森隊隊長鈴木山雄——他的私人醫師還留在台灣,今早的手術就是鈴木與閔院長共同為他執刀,否則他不知又得多受多少罪。
「老大,拜託,鈴木醫師跟閔院長幫你開刀開了一整天,又徹夜末眠觀察你的手術結果,好不容易等你度過危險期才去休息,你怎麼這麼不通人情。」
「我哪是不通人情,你們竟這麼大膽,放心讓我給一個實習護士照顧。」
還讓我的寶貝被一個小女孩看個精光,這像什麼話!心頭另一句怨言,他卻怎樣也說不出口。
「我不是實習護士。」被當了好一會兒隱形人的丁德馨,總算逮到機會開口。
「看你一副傻不隆咚學生樣,不是實習護士是什麼!」他沒好氣瞪一眼竟敢插嘴的小護士。難道她不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嗎?不知道他是她們醫院院長的貴賓嗎?竟敢這樣跟他說話。
丁德馨故意不理他趾高氣揚的氣勢,捺住性子給他個慣有的溫和笑容,冷靜地說出心裡的抗議。
「山口先生,我有五年臨床經驗,拿過三屆最佳護理人員獎,請你不要看輕人。」
這是丁德馨第一次在病人面前自我標榜專業能力。
「哦!Sowhat!」他回她一臉不以為然。「阿寒,我要你馬上幫我找一個資歷更豐富的特別護士,不然就為我準備轉診,回日本我自己的醫院。」他不要在這兒受一個不上道的小護士的閒氣。
「大哥……」
「說了!就這麼辦!」
看山口江寒一臉左右為難的模樣,丁德馨也擺出一副「請便」的表情。
「沒關係,江寒姊夫,隨他去,我才不care!」他跩、他不爽?笑話!她更不想被人當蒙古護士一樣侮辱。
「江寒姊夫?」她這個稱呼吸引了山口哲至的注意力,他揚揚眉,疑惑的看著山口
江寒。
「大哥,你真的忘了她了?」難怪他會生這麼大的氣,山口江寒鬆了一口氣。
「她是丁德馨啊,婕安的好朋友,也是你上回在台灣昏倒時幫你急救的那個人。」
說完這席話,山口江寒擺出戲謔的表情等著山口哲至的反應。
果然,正如他所願,山口哲至一聽他提丁德馨的身份,馬上垮下肩來癱在床上,兩眼驚愕地瞪著也正瞪向他的小護士。
「她真的是那個小護士!」這次,山口哲至說話的語氣沒了剛才的趾高氣揚,而是充滿沮喪與痛苦。
難怪他也覺得她面熟,原本想問她卻一直不想去確定這個事實,沒想到他擔心的事逃也逃不了。
丁德馨終於露著勝利的笑容,對他行個淘氣的軍禮。「Yes,山口大哥!我就是去年那個差點被你壓扁的小護士,也是在你被嚇昏時救醒你的救命恩人。」
這句話一出,山口哲至真像洩了氣的汽球一樣,無力癱平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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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會這樣倒楣,一輩子沒落什麼把柄在別人身上,今天卻一下子落兩個把柄在這個小不點身上。她到底多高,有沒有一百五十?那張臉蛋怎麼樣都不像是個成熟女人,像個高中生,這一年多來,想她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老天啊,誰來救救我……」山口哲至嘀咕地吐出一聲聲呻吟。
「山口大哥,你還要換特別看護嗎?好,我馬上去幫你辦,只不過我可不擔保,我們醫院的男護士會幫病人守住——看到血就會昏倒——這個秘密喔!尤其當那個病人是赫赫有名、大名鼎鼎的青森集團總裁。」
山口哲至因她這句話挺直背,「你在威脅我!」那顆冒著火的眼珠子明顯表達出他的憤怒。竟然連一年多前的事——他因看到大量流血的事件——還記麼清楚,還掛在嘴邊直嚷嚷,分明要他難堪。
他從小怕血是事實,但卻被他掩飾的極好,除了一些親戚好友外,無人知道他的弱點,卻不料這丫頭在第一次碰面時就發現了。
山口哲至跟山口江寒一樣,都是老山口先生領養的小孩。只不過山口江寒是因為母親嫁給山口先生所以被領養;而山口哲至卻是當年東京大地震存活下來的孤兒,由老先生從孤兒院領養出來。
由於在那次地震中,受傷的山口哲至與滿身鮮血的父母親同躺在血泊中,經過了兩天才被救。救護人員發現他時,他已經因失血與失水過多呈休克狀態,後來雖然救活了下來,但在幼小心靈中也烙下了對血不可磨滅的恐懼。尤其每回看到自己流的血,就會想起那天等待死亡的情景,因此,從小到大只要一看到自己多流了一點血,他的頭就會開始暈眩。
可憐的山口哲至,這一輩子唯一的致命傷——最引以為恥的弱點,竟在第一次心血來潮跑來台灣瞧老弟的女朋友時,被丁德馨撞上。想那次,他一到台灣便陰錯陽差碰上綁匪,又莫名其妙跟那名匪徒一陣纏鬥,最後雖制伏了歹徒,自己卻也掛綵,當手臂那道又長又深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引發他暈眩時,好巧不巧,正好倒向眼前這丫頭的身上,後來還是被她救醒……(請參考《飛來橫愛》一書。)就這樣,他一世威武不屈的英名從此蒙上陰影。
「怎樣啊!」丁德馨邊收著一堆器材、邊挑釁的瞄瞄他。
而後者現在的臉色,比在手術房時還恐怖。
「大哥……」
看山口哲至因丁德馨這連串的挑釁與頑皮捉弄,已經快抓狂了!山口江寒先拉開丁德馨,忙著站在他倆中間擋掉那道懾人的電光,才出聲安撫著快爆發的火山:「德馨是我跟婕安特地為你請來的特別看護,她也是長青最TOP的護士,讓她照顧你,我們比較信得過!過兩天,過兩天我就會從日本調批護理人員過來照顧你,但這幾天請你先將就一下,OK?而且,畢竟在姊妹醫院裡,總得讓人家有點面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