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珞竹
這一次,長劍刺入司徒傲的右臂。
艷紅的血跡瞬間染紅了司徒傲純白的衣袍,渲染、散開的紅彩炫目而刺眼,呈現出一種詭譎的美感。
挽袖忍耐著,試圖遺忘那刺耳尖銳的聲音。
她相信傅天狂不會騙她的,只要她安分,他就不會奪走司徒傲的性命。
只要她乖乖聽話。
「挽袖,別跟他成親。」司徒傲看著那顫抖的肩膀,那不禁風吹的纖弱身子,他曾允諾過要保護她的。
挽袖卻只是搖搖頭,不發一語。
她要保護他的性命。
「夫妻交拜。」
終於,是最後了。
挽袖與傅天狂面對面,卻看見了在他身後的司徒傲。
他看起來好悲傷啊!
「挽袖,別跟他……」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最後一劍已刺進了他的胸膛,鮮血狂流而出。
「啊——」挽袖不可置信地尖叫出聲。
他的血,他流了好多的血啊!
挽袖想奔至他的身邊檢查他的傷勢,卻被傅天狂給攔阻。
「禮還沒有行完呢,挽袖。」
「別理他,挽袖!」司徒傲聲音微弱,卻仍執意阻止他們,「挽袖……你忘了嗎?你一輩子都只會是我的新娘,一輩子……」
「對,我一輩子都只會是你的新娘。」
挽袖泣不成聲。
「不行——」傅天狂說道。
挽袖用力甩開傅天狂的手,怒瞪他,「你騙我!你騙我!你說你不會傷害他的,你明明是這麼告訴我的不是嗎!既然你不遵守承諾,那麼我也沒有聽話的必要。」
扯下了頭上的鳳冠,挽袖不顧一切地來到司徒傲身邊。
這一生,她只會屬於他。
一輩子。
???
那個女孩雖然沒有辦法憶起曾屬於我們的過去,可是卻願意重新創造一個僅有我們的未來,我相信洗脫了過去的沉重負擔,她會再一次愛上我。
她……愛上了嗎?
嗯,她已經愛上了。
「我已經愛上了。」挽袖心痛地緊抱著司徒傲鮮血不斷流淌的身軀,她的嫁衣同血般艷紅,「可是為什麼等我已經愛上你的時候,卻又要強迫將我們分開呢?」
「你真是最美的新娘。」溫柔撫過她的臉龐,司徒傲輕柔一笑。
「你要活下去,你說要娶我的,你答應我的。」她的眼淚低落,與他的鮮血混雜,一滴滴、一滴滴……
「我會娶你的,用我的生命……」
「嗯、嗯,我知道。」
「一定要答應我,你會好好活下去……無論多麼的痛苦……也請你繼續為了我活下去……只要為我難過就好……」
不讓她強忍痛苦,因為司徒傲知道要一個痛失親人的人不痛苦悲傷是一件多麼的殘忍的決定,所以他與其讓挽袖為他難過,也不要她強忍悲痛,也不要她用多餘的精神去恨傅天狂。
在這場爭鬥中,傅天狂也是戰敗的一方,說不定,他失去的更多。
挽袖用力搖頭,拒絕接受他的話。
「你會沒事的,告訴我,你會沒事的!」
「呵呵,挽袖……娃娃……我……沒……事……的……」之後,在她懷中的司徒傲就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溫度,只剩下一個冰冷的軀體。
「傲——」挽袖只覺得心被撕開了,好痛!好痛!
「終於只剩下我們了,挽袖。」
傅天狂意欲拉開挽袖,卻被她用力拍開。「不,不是剩下我們,是只有剩下你了。」她朝他淒楚一笑,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嬌美動人。
「你想做什麼?」
挽袖拿起了地上染血的長劍。
「這一生,我欠你太多,下一世,我希望你能夠擁有真正的幸福。」說完挽袖拿著長劍在美麗的臉上一劃,一道自左眉劃至右頰的血痕瞬間浮現。「我祈求下一輩子我能夠不再美麗,只要平平凡凡的,只要擁有相愛的自由……」
「別做傻事!」
傅天狂衝上前阻攔,可惜終是晚了一步。
長劍仍是穿透了挽袖的身體,換得一片鮮血的流逝。
剎那間,挽袖明白了那個夢的意思。
是死亡的預告啊!
躺靠在司徒傲的身上,挽袖微笑道:
「現在你的血裡有我的血,至死我都不會離開你。」
尾聲
「娘,然後呢?」
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娃急切地追問著。
「什麼怎麼樣了?」
床邊的婦人微笑,不經意地牽動臉上一道可怕的傷疤,可惜醜陋的傷痕破壞了她一張美麗無瑕的臉孔。
「當然是故事裡的那一對戀人啊!他們真的死了嗎?」
「嗯。」婦人點點頭,替女兒拉起被子。
「哦,真是可惜。」小女娃躺在床上,不住的哀聲歎氣,「我聽別的故事都說相愛的戀人一定會永遠相守在一起的,而且好人都不會死的耶。」
婦人撫摸著小女娃的頭。
「小丫頭,他們已經相守在一起了。」低緩的語調仿似催眠曲,教人昏昏欲睡。「更何況,他們並不是好人喔!因為他們讓別人很傷心、很難過,但他們卻還是自私地只能想到自己的事。」
「娘的故事不好聽,呵……我想睡了。」小女娃翻過了身子,沉沉地墜入夢鄉。
婦人看著女兒的舉動,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小丫頭,真是的!
「還嫌我故事不好聽呢。」寵溺地笑著,婦人漫步走出房門,卻在走不到幾步之後就被人攔腰抱起。
高大俊秀的男子摟著妻子坐回桌邊,在那盤未下完的棋盤邊重新坐下。
「那鬼靈精又怎麼了?挽袖。」
「小丫頭嫌故事不好聽。」已為少婦的挽袖,笑著替丈夫下了一步棋卻惹來了敵方不甘心的叫囂。
「喂喂喂,觀棋不語真君子,起手無回大丈夫,你怎麼可以幫他下?」正在苦惱的海漠忍不住大叫。他今天已經輸了快三盤,心情糟得很!
「很抱歉。」司徒傲揚著笑意,挑去了棋盤裡幾顆黑子,「她既非君子,也非丈夫,所以不在你說的範圍之內。」
「哼,當初真不該救你們的。」
嘖,又輸了!
海漠沒好氣地瞪著眼,瞧著眼前這對夫妻恩愛的模樣。
三年多前他們倆雙雙殉情,本該去找閻王爺報到的,偏偏這一切早就在司徒傲的算計之中,他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早早就要他去準備,可憐他奔波各地才尋到號稱「神醫世家」的南方——白家,勉強撿回他們兩條小命。
要知道這白家本就四處遷移,光是要找到他們就已經是困難重重了,更別說是請他們醫治,幸好最後是白家的主事者看在同為四方的面子上才願意救助,不然他們夫妻倆現在只能在地獄重逢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小小感謝他一下!
「你說雖說,卻也捨不得我這個好友的。」司徒傲賊兮兮地偷笑。
「捨不得才有鬼。」海漠冷笑,才不吃他這一套。
「對了,請問傅天狂的情況如何了?」
始終靜靜聆聽的挽袖忍不住開口。
「他?唉,他還能好到哪裡去。自從你們殉情這事之後就一直是那樣子瘋瘋癲癲的,任誰都無能為力。」
挽袖垂下了美目,瞧不出心情。
「不過……」海漠稍微清了清喉嚨,「說不定,對傅天狂來說做個瘋子比天天清醒著痛苦還要來得幸福吧!畢竟,他可以選擇遺忘不要回想,至少活得輕鬆自在。」
縱然挽袖不說,他們也清楚這件事在挽袖心中造成的影響,終究傅天狂與她親密相處了十年,說遺忘就遺忘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挽袖一直把傅天狂精神錯亂的原因歸咎於自身,一直難以釋懷。
「或許,是我害了他。」挽袖突然說道。
「如果你一直這麼想,才會害了他。」司徒傲不捨妻子傷心,輕聲安慰「在你的眼裡,他或許不幸;但說不定在他自己看來,這才是他的幸福。旁人沒有資格去評論對錯,因為我們都不是他。」
挽袖看了他一眼,嘴角輕揚。
「該提提我這次來的目的了。」海漠頓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夠重回四方任就東王的職位,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一下。」
「不可能。」司徒傲回答得乾脆,毫不遲疑。
「到鬼門關繞一圈,怎麼沒讓你變得比較好說話一點?」
「我是對事,不對人的。」司徒傲可毫不顧念情分。
「為什麼不呢?你也知道,四方目前正屬於崩裂的狀態中。」這是讓海漠最掛心的事。「自從東方與北方相繼分裂後,就僅剩下南方白家和我西方海家而已了,但是白家又處於長年不管事的狀態,這個重擔就等於全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稍微替我分擔一些事。」
「說來說去,就是你自己不想繼續背負著四方這個大包袱,想把這個麻煩交給我就是了。」
司徒傲可不是傻子,怎麼會聽不出來他話中的涵義。
「對啦!對啦,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承認。」
「海漠,我不是不想幫你,只是昔日的司徒傲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個平凡的無知村夫罷了。」
海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