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珞竹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這是他第二個疑問。
「八歲開始就認識了,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挽袖撥動碗裡的晶瑩白米,晶亮的鳳眼裡淨是暖意。
「那在八歲以前呢?你還記得多少?」
挽袖想了想,卻始終無法在腦子裡搜索出在八歲以前的片段記憶,所有在腦海裡浮動的記憶全是在八歲以後的,八歲以前那一段記憶是一片空白。
「不記得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挽袖注視著眼前這個光華內斂的男人,只見在那張邪魅的臉龐上約略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若有似無的笑容中有著她不熟悉的哀傷與淒楚。
「我曾經認識一個女孩,如果她沒有離開的話應該跟你一樣大了。」司徒傲輕梳過自己銀白的發尾,回她一個笑。「她是我們家一個打雜的小丫頭,她……沒有名字、沒有父母,從小時候起就一直被司徒家收養。」
緩慢流逝的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夜……
似乎在他的眼前,還能看見那小小的身影。
「你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對不對?」
挽袖認出他眼底那抹一閃即逝的愛憐。
「對。」他並不否認。
他的回答,挑起了挽袖的好奇心。
「然後呢?那個小女孩怎麼了?」
司徒傲的眼神微黯了一下,像是這段記憶有多麼難以回顧般,「她被人栽贓嫁禍說她偷東西,這件事讓家裡的人非常生氣,於是就決定對她處以最嚴厲的懲罰,所以……」
「所以怎麼樣?」挽袖的心裡一陣絞痛。
「沒有所以了。」司徒傲順手捧起身邊的暖茶,輕置唇邊品味。
「騙人!」挽袖本能地反駁,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我當然是在騙人。」他笑道,魅惑的眼眸淨是笑意,「沒想到你居然相信了,該說你是單純還是天真呢?」
挽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哀憐,那樣絕望的傷痛不是輕易能夠偽裝出來的,她相信這一切絕非捏造出來的假象,可能只是司徒傲不願意再一次回想而欲隱藏於心底,才會這麼告訴她的。
「唔……」突然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口中,挽袖急急地捂著嘴衝向門外。
八成是剛才空腹喝酒。倚在柱子邊,挽袖控制不住從胃中傳來的翻攪嗯心感,將適才吃進胃中的食物盡數吐了出來,就見她全身疲軟地跪坐在地上,細瘦雙肩不住頻頻顫抖,一張蒼白嬌弱的臉上邊隱隱滲出滴滴冷汗。
「沒事吧?」司徒傲尾隨著她來到她的身邊,輕攙起她虛軟的身子。
挽袖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司徒傲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嬌柔的纖弱身軀彷彿不禁風吹,白若紙色的柔美臉孔毫無生氣,發白的唇瓣已不見紅潤……此時的她猶如泡影,在在散發著死亡的晦暗,教他隨時都有失去她的驚懼。
他好害怕!
司徒傲忍不住用手指劃過她細緻美麗的五官,感受著她真實的存在,接著他覆上她柔軟的唇瓣,他的想念無法用言語清楚表達出,只有借最原始的表達方式傳遞給她知道,毋需言語的綴飾,一切都來自真心。
長久的思念在一瞬間潰堤,他的吻既霸道又溫柔,輕而易舉地就撩動她靜如寒泉的心湖,漣漪一道道地泛起一如他所給予的親暱的吻,也一如他深刻雋永的愛。
挽袖一時間竟難以反應。
口中的酸澀在他突來的侵入之下,似乎莫名多了一絲甜熱,那交纏的吻如同蛇緊緊纏繞,溫熱濕滑的感覺平撫著她的不適與尷尬。
這是他的吻,竟挑在她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侵犯;這是他的吻,竟挑在她芳心最脆弱之時蔓延。
幾乎,教她淪陷。
不、不行,她不能!
「司徒……司徒……傲:!」她強迫自己離開他的身邊,大口喘著氣。
「為什麼不試著好好享受這個吻?你明明十分依戀。」捧起她微泛紅潮的清麗臉龐,司徒傲無限珍惜。
啪!
幾乎是同時的,挽袖小小的手掌用力地貼上他的臉頰。
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能夠讓人聽到清楚的聲響。
司徒傲緩緩轉回被打偏的臉孔,魅邪的眼瞳裡淨是傷痛。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挽袖泣不成聲,分不清在心中擴散的疼痛究竟是來自他的侵犯或是自己的拒絕。
她怎麼可以……愛上他?
「承認吧,你的心裡其實是有我的。」
「沒有,沒有的!」挽袖用力地搖晃著頭,卻無法欺騙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感受。
是啊!
她盼望有他的陪伴,眷戀著他的吻,喜歡來自於他的溫熱氣息。
挽袖害怕看清自己的心意,那污穢的現實竟是如此殘酷,如果能不看、不聽就可以避開的話,她絕對會盡一切的努力,可是她早已無法逃離了啊!
挽袖無聊地看著窗外的柳枝隨風輕擺,隨著司徒傲避居這小客棧已有數日,除了剛到那天之外,之後幾乎沒有和他好好說過話,挽袖也注意到他的鬍渣漸多和更形消瘦的身影,而每天也只有吃飯的時間才可以見到他。
幾次想開口問他到底作何打算,卻苦於他似乎連吃飯也是心不在焉,有幾次甚至隨便吃兩口又進房間了。
司徒傲給了她絕對的自由。
當然,除了隨意出門之外。
第七章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逛著,她來到了一座亭子的前方,從她這個方向無法看見裡面的情況,可是從裡面傳出的陣陣微弱的叫聲,卻令她好奇。
挽袖忍不住走近去瞧個究竟,然後她看見了司徒傲趴靠在石桌上的熟睡容顏,以及兩隻四處遊走的小貓。
小貓!
這裡怎麼會有小貓呢?
她悄悄地、十分小心地走進亭子裡,放輕了腳步生怕驚醒睡夢中的司徒傲。
沒想到她躲了他好幾天,居然還是自己先接近他。
「別害怕、別害怕,你們可以過來我這裡。」招手喚著小貓,挽袖坐在石桌的另一端,盡量讓自己身處在遠離司徒傲的範圍之外。
原先玩耍中的小貓看見她伸出手,只有手心一般大小的貓兒們先是遲疑了一下,接著就十分小心翼翼地探出爪子碰碰她的手,試探了許久,直到確定了挽袖沒有惡意後,才稍微放大了膽子接近她的身邊。
抱起了其中一隻小貓,挽袖開心地笑著,「你們怎麼會在這呢?」
精力旺盛的小貓被她抱著,慢慢地躺靠在她的臂彎中睡著了。
挽袖澄麗的美顏泛著溫柔的笑,皎亮優美的鳳眼也微微地笑彎成月牙似的模樣,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到如此滿足了;她笑著,目光不期然地瞥視到了眼前那一張俊美的睡容。
其實她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司徒傲的樣子,原來他生得十分俊美呢!
剛毅有型的臉龐上有著出色的五官,兩道英挺的劍眉不再緊蹙,直挺的鼻樑,薄唇是他無情的表徵,不過從他眼下隱隱浮現的淺黑來看,他似乎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他毫無防備的睡相,像個純真的小孩子似的!
這樣的一個人,究竟是好或是壞呢?
挽袖不自覺地陷入沉思,絲毫沒有察覺週遭的變化。
「今天有點冷,你怎麼不多穿件衣服就坐在這裡吹風呢?」一件寬大的衣衫突然罩上挽袖的身軀,還帶有些許熱度的衣物溫熱著她。
是司徒傲。
他是什麼時候醒的?
挽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卻遲遲無法回答。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悄悄向挽袖移近,司徒傲輕笑。
「不、不,我只是……真是對不起。」挽袖低著頭,手不由自主地把小貓愈抱愈緊,心虛地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直視他的臉。
他一定瞧見了吧!
瞧見她像個浪女似的盯著他看。
「何必要說對不起,你又沒有做錯什麼事。」司徒傲俯近她,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畔撩撥著她不定的心弦。
「我……」挽袖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熱浪,禁不住心底的排拒,她頻頻往後退去。
「別動!」他穩住了挽袖向後退去的身子,使得她不至於一屁股摔到石板地上,順便從她的手上接過了幾乎快被她捏死的小貓。「小心點!你自己摔下去不要緊,可不要連小貓也一起遭殃了。」
挽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驟變的臉色就如同她混亂的心情。
有時候她真的很難掌握他的心思,本以為他的舉動是為了怕她摔下椅子,沒想到只不過是擔心小貓罷了。
「貓的神經比較脆弱,禁不起任何的驚嚇。」司徒傲放下了懷中的小貓,旋即一把拉過她藏在袖裡的手腕。「你看看,這貓的利爪已經抓得你滿手傷痕,你一點也感覺不到痛嗎?」
就見在袖子挽起的纖白手臂上滿佈著一條一條明顯的爪痕,挽袖的一整隻手深深淺淺散佈著血痕,雖然小貓的爪子並不十分銳利,笪若是傷起人來還是有相當的威協性,而她竟然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