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葉小嵐
「養一支球隊要花不少錢吧?」
「那還用說?光是我去外地挖回來的一個美籍黑人球員,就拿走了好幾百萬的年薪了。我的球員月薪是比照足總的標準來發的。至於比賽的獎金嘛,唏,別人一次入球有獎金五千,我給一萬,出去比賽,都讓他們住五星級的大酒店……總而言之,重賞之下必有勇天。有錢就沒有辦不了的事。」
他說得得意忘形,只差沒有站起來比手畫腳。
靜剛既悲傷又好笑。
原來史家的接班人不過是這樣一個玩物喪志的紈褲子弟;除了用錢運轉一切,不知他還懂些什麼!
「是啊,我還聽說,你替一名歌星開了五、六間店,真不愧是大手筆。」
聽山語氣中有嘲諷的意味,史柏雅小心地回答。
「那是小報記者捏造的。我用錢,都是為了投資。」
靜削笑笑,不予置評。
「葛小姐,我知道你剛才說的流落街頭是存心開玩笑,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工作?」
「我真的失業了,正在到處找工作,沒有騙你的。」
「我不相信,你是不是當了模特兒?我覺得你被徹頭徹尾改造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是不可能的!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史柏雅嚥了一下口水,顯示他是疑惑到了極點。他有一種無法捉摸的壞,這種感覺正來自於他有一個太過體面又帶著點孩子氣的外表,而實際上,骨子裡正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對於這樣的一個追求者,靜剛認為能夠招架的女子少之又少。因為世上的女子,真正狠得下心腸的沒幾個。他是那種讓女人既迷惑又寵愛的男人。
「大概是你女朋友太多,眼花繚亂吧。我不會有什麼兩樣的,可見是你投資過多,記憶混亂了,可能連誰的帳都搞不清楚了,這可要小心一點才好。」
靜剛明知他不會理解話中玄機,仍是輕描淡寫地嘲諷著。
史柏雅自知臭名遠播,想去澄清也是多餘,乾脆來個聽而不聞,顧左右而言他道:「咖啡涼了,我們換個地方走走。這是我們第一個約會啊,要好好安排。這樣,我有一家很熟的PUB,球隊的一夥人都在那裹聚會,我們這就過去,好不好?」
靜剛搖頭。
「那麼,我們還是兩個人比較清靜,另外找個地方坐吧,﹃藍鸚鵡俱樂部﹄的調酒師很有一手,前天才又重新裝修,我帶你去看看。」
靜剛仍是搖頭。
史柏雅看她毫無興趣的樣子,仍是不死心地獻慇勤。
「這樣,我們去跳舞……」
沒等他說完,靜剛才望著他,故作神秘地說:「這些我都沒興趣,只有一個地方可能很精采,適合我們一起去的。」
史柏雅整張臉亮了起來,興沖沖地問。
「什麼地方?」
「暫不告訴你。」
她賣關子,他更感興趣了。
「好,你暫不說,讓你帶路!」
豈料靜剛說:「不是今天。」
「不是今天?你又來了!大小姐,那你說又是什麼時候?我豈不又要開牧場數羊了?」
靜剛聽了忍不住笑出來。她心裡有些可憐他,表面卻是將他作弄到底。
「放心,下一次見面一定是在一個好地方,而且也絕對不會讓你等太久,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說著,她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誰叫他是史柏雅!
「那麼,今天就這樣結束?」
史柏雅失望極了。
「當然。今天這一杯咖啡,會留給我們很深刻的回憶。」
她意味深長地說著,端起鑲金邊的細瓷杯,把剩餘的咖啡慢慢地飲盡。
「我走了。」
她站了起來,蚵娜多姿的美麗身影攫住了他所有的視線,他仰臉看她,感到一股異樣的逼人氛圍。那樣一種他所不解的詭媚與神秘,使他竄升一股立即想將她壓制征服的衝動。似乎,他如果不快快出手,她便會置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地。
他必須要快、快、快……馬上擄獲她、馬上……然而,她的詭媚震懾了他……稍一遲疑中,她轉身走了,揚長而去。
史柏雅想追上去,他的腳卻釘在地板上。
一個莫名其妙的預感湧上了它的心頭。
錯過了此刻,他已優勢盡失,乾坤易位。
情場上無往不利的他,此刻自覺從此陷入圍城,前景難卜。
那圍城,是這絕色女子那令他夢寐以求的容顏,以及來自其間的神秘、詭媚所形成的……*********
「小豆豆,你好了沒有?」
唐繼華扶著擦拭得雪亮的銅質扶手,由一樓大廳邊緣順著寬大的螺旋梯一邊逐階走上二樓,一邊招呼著。
二樓房間裡沒有聲響。
這是一幢佔地一萬餘呎的豪華型別墅,垂著大型水晶吊燈的客廳豪華得就像五星級的大酒店一樣。仿唐式的傢俱與擺設,顯出了他的主人是如何偏愛這種富麗堂皇的藝術風格。
唐繼華穿著一件淺灰色底,上有橘金色花紋的軟緞旗袍,腳上穿著繡花鞋,修長玲瓏的身材曼妙地隨著腳步移動而款擺著。她的年紀少說五、六十歲了,無憂的生活卻使她的容貌看起來只有四、五十歲而已,而她的身材,無疑是顯得比她的容貌還更年輕一些。
「豆豆!豆豆!」
找上了靠右的一間大房問,她敲敲門之後順手推門進去,看見她的寶貝兒子竟然還賴在床上,一張乳白色的薄毯從頭密密實實蓋到腳。
「豆豆!你怎麼還沒起來,阿珠上來叫你多少次了。」
唐繼華把毯子掀開,史柏雅緊閉著眼晴,皺著兩道濃眉,含糊地抱怨:「不要吵我好不好?我累死了。」
他仰躺著動也不動。
「又是去練球練得人仰馬翻了,是不是?」做媽媽的疼愛地捏捏他的鼻尖,嗔怪著說:「看!好好的皮膚,愈曬愈黑多難看。我給你買的防曬霜,你到底有沒有用啊?」
柏雅沒哼氣,唐繼華又拉他的耳垂。
「聽到沒有?抉起床,明明知道今天要早起,為什麼昨晚還是捨不得早點回家的呢!」
還正嘮叨著,史柏雅魚一樣地彈挺了起來,坐在床中央揉著眼晴,身上只穿一條白色短褲。
「看你!兩個大黑眼圈,昨天晚上你幹什麼去了?」
唐繼華對兒子左看看、右摸摸,一副又疼又氣又無奈的樣子。看他大氣不哼一聲,又追問:「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又哪裡不稱心了?」
「媽,我整晚都沒睡著,你饒了我好不好?」
他終於要哭出來似地開了口。
「失眠?你又失眠了?又是追哪個女孩子吃了閉門羹啦?」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自己的兒子了。從小到大,她的小豆豆能吃能睡,就只有喜歡的女孩追不到手的時候,他必然來這麼一記「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她認為,古人這一佳句就是為他生性風流的寶貝兒子寫的。
「告訴媽,你又喜歡上哪個女孩子啦?詩意不是和你好好的?你又花心了?」
史柏雅躲到浴室裹去,她仍在自說自唱著,並且看看兒子的衣服、香煙、打火機。
等到柏雅走出來,她又極為溫柔地對他說:「快梳洗吧!」
柏雅走到穿衣鏡前,開始認真端詳自己失眠後的尊容。
他瞪著鏡中的自己約有十秒鐘後,按著做出很厭惡自己的氣餒表情,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一旁的唐繼華看得忍不住笑了。
「看看,我家豆豆又英雄氣短了。告訴媽,是哪個女孩子不識抬舉,讓我家小豆豆氣餒啊?傻孩子,你又不是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急什麼?你追藍詩意的時候不也是碰了很多次釘子嗎?到後來還不是你贏了,對不對?」
「媽,這次不一樣。」
「你每次都這麼說,媽告訴你,一樣!天下的女孩都一樣,憑你的條件,王孫公主都配得起。你和你爸一樣,隔牆的花就是最迷人……」
「媽,今天我得穿西裝嗎?」
史柏雅打開衣櫃,心不在焉地看著那一櫥子的名牌衣服。
「那當然。」
她過來幫他選了一套鐵灰色的西裝,藍灰色的絲襯衫,搭配一條由紫色、湖綠色和芥末黃色組成花葉圖案的絲領帶。
「你還沒說,追誰追得這麼辛苦?」
做媽媽的又問。
「一個很神秘的女孩子,簡直像變魔術一樣。」史柏雅說著,忽然得到一個靈感得以輔助表達他的感覺:「媽,你常常看川劇,不是有一種變臉的把戲嗎?我在美國百老匯的劇場上也看過這種表演,手往臉上一抹,或者低一下頭,再看他的臉就完全不一樣了……現在我遇上的這個女孩,比那種變臉還厲害幾百倍,她是整個人都會變的,明明是同一個人,神韻、氣質卻完全不一樣……」
正說得起勁,一個比柏雅年紀稍長、相貌相似的女子走了進來,悠閒地說:「爸爸讓我土來看看,我們的大少爺準備好了沒有?你們在說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