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葉小嵐
「凍住了?姊姊用「凍」這個字形容,好與眾不同,好生動!是不是那段戀情以後還會解凍復活啊?」
青蔓忘了自己的煩惱,很認真地思索著。
靜剛瀟灑地笑笑,說:「以前確實作過這種白日夢,不過,現在不了。現在應該說,那朵花苞夭折了,死了。」
靜剛端起那杯涼了的、未加糖也未加淡奶的黑咖啡,徐徐地啜了一口。
「噢,為什麼會這樣呢?」青蔓重重歎了一口氣,整個身子縮回椅子裡去,軟弱地喟歎著:「有人說,愛是一種心靈的全然潰決,想收都收不回來,教你無法作主,無法理智。」
「是啊,再聰明厲害的人,都會為情所困,甚至在這遊戲上栽跟頭、打敗仗、吃苦受罪,何況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青蔓,對自己要有信心。逸航不會變心的,只看你怎樣去抓住他。要有耐心。即使他真的有什麼舉動,你也要堅信自己,把他抓回來。」
「嗯。聽姊姊麼一說,我豁然開朗了。為什麼要這麼坐困愁城,只顧猜疑擔心呢?
我懂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青蔓愈說愈開心,然而話才說完,想起了什麼立刻又皺起眉頭,囁嚅地說:「姊姊,還有一件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丫頭,你還有什麼麻煩?」
靜剛忍不住想笑,只覺不外又是小題大作。
「今天我不是沒讓姊姊上我那兒去嗎?因為我不敢回去。」
「又怎麼了,是不是房子的風水有問題啦?」
靜剛覺得妹妹簡直還是一個小孩子!
「一個討厭的人天天上門來找我。陰魂不散、神出鬼沒的,天哪,又被他找到了!」
靜剛聽著,腦海中靈光一閃,沉吟說:「等一等,我知道,是不是……一隻金錢豹?」
青蔓聽了差點失聲大叫:「是他!是他!姊姊怎麼知道?」
「如雷灌耳,一聽難忘,金錢豹!從我回來到了現在,我已經聽過好幾次,我還知道他姓史,他纏著你?」
「嗯!我拚命躲他!」
「逸航會不會有什麼誤解?你不是說他變了?」
「逸航哥哥知道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叫我不理他就是了,從來就沒有為這件事有過什麼不愉快。
「姊,你說我該怎麼辦?無論我躲到哪裹都會被他找到,我要怎樣對付他?」
青蔓一臉恐慌,靜剛倒覺好笑。
「男人追女人,天經地義,除非他妨礙了你的自由,不然他可是不犯法的!」
「可是我好煩,他嚴重騷擾我的生活。」
「怎麼騷擾?」
「他天天送花,好多好多化!這幾天,我的房子早已經像開花店一樣,堆滿了玫瑰花,花店的職員說什麼也不聽,非要天天送來不可。」
「被花淹沒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何必看得這麼嚴重?」
「還有呢,他也是天天來的,在外面敲門,不理他。好久好久要出門去,就看見他還站在外面,把人嚇得半死!」
「說不定又是一個多情的癡心漢子!」
「才不是,是個追女孩子功夫一流的花花公子,我厭惡那種人。看一個、追一個,他把我當什麼?」
青蔓說得生氣,靜剛聽得有趣。
「姊,你還笑,我都要哭出來了。我到底該怎麼辦嘛?」
「他天天都會來?」
「嗯!」
「什麼時候來?」
「不一定。看他高興!」
「今天來過沒有?」
「我不知道。一大早我就跑出來了。」
「好,我們來試試他的運氣。你去逛街,我上去等他。」
「啊?姊,你要去見他?」
「是啊,你不是向姊姊求救嗎?」
「姊姊要怎樣對付他?」
「我現在也沒什麼主意。至少,久仰了他的大名,先瞧瞧他是個怎樣的人。」
靜剛說著,不由得笑起來。她寬闊的世界觀告訴她,這個世界的組成分子是無奇不有的,她不拒絕對他們多瞭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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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咖啡店,青蔓說去等逸航下班後往醫院的方向走了。靜剛也沒有開車,信步就往巷子裡走。一路悠閒地想著,那個冒失鬼,也許正在大廈外守著,穿著筆挺西裝,打著領結,加上手捧大束鮮花,擺出一副「為誰風露立中宵」的情聖模樣,還一邊擦著汗水呢!至少愛情電影裡的情節都是這樣的。既然他號稱金錢豹,想必是一身華服加上金煉鑽戒,一身金光閃閃……也許還戴著金耳環、叨著金煙斗、鑲著金牙齒、繫著金腰帶,總而言之是滑稽、可笑加上俗不可耐,否則青蔓為什麼會避之唯恐不及。
想著想著,靜剛忍不住笑了起來,讓想像力天馬行空地去調侃一個登徒子,正是凡塵浮生一樂事。
就快到青蔓居住的那幢大廈門口,一輛嶄新的敞篷鮮紅色積架跑車忽然迎面駛來,停在她身邊,駕駛座上的人向她打了個招呼:「嗨,小姐!」
靜剛以為是來問路的吧,只是打量著對方,沒有作聲。
那人穿了一身和他的高級積架跑車不太協調的衣服,竟然是從頭到腳的全套白底藍邊的運動服,說不出的好看。
才正看著,那人倒推開了車門站出來,同時把太陽眼鏡摘下,露出雪白整齊又漂亮的牙齒,對靜剛開心地笑說:「我終於等到你了!」
靜剛只覺眼前一亮,整個世界都仿似在瞬間明亮了起來。這樣乍然如同眼前一片白色花朵齊並綻放,或者像耀眼的陽光從烏雲遮蓋中重現的一片燦爛,她弄不明白是來自於那人摘下眼鏡、露出白牙?是他那一身耀眼煥發的白色衣服?是他那一張既俊且冷的笑臉?還是他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一股英氣?
好迷人的一個男人!
他很年輕,看來不到三十歲,她站在他面前,平視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他說了句什麼來著?
靜剛一個失閃,只好急急回神思索著。誰知腦中的資料就要輸出的那一剎那,那人又說了。
「真的不認得我了?我可是隔多遠都能一眼認出你喔,剛才你在一百公尺之外,我就認出你來囉!」
那開心的模樣像個小孩子撿到了波板糖。
這下靜剛總算明白了!
我的天啊!他竟然就是那個金錢豹。
造型不對、服裝不對、道具也不對。
真是太離譜了!
靜剛心中這樣想。
她不露聲色,不慌不忙地雙手交疊抱在胸前,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真是可笑極了!還說他一眼就可以認出她來,真不知他認出來的是誰?
靜剛花了很大的力氣才不讓自己笑出來。她總是被錯認為青蔓,卻沒有任何一次比現在更滑稽,更讓她想捧腹大笑。
這個自以為是的可憐蟲,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無懈可擊的標準情聖呢!
「葛小姐,幹什麼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即使你還不把我當朋友,我們總還都是中國人,是同胞吧?」
聽見這個大男孩說出這樣充滿稚氣的話,看見那一臉迷惘又無辜的表情,靜剛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你總算笑了,我到今天才第一次看見你笑,也第一次看你擺出這種姿勢,我以為,今天你可能要和我打架了。」
金錢豹露出「現在我放心了」的開朗笑容,得意地說。
靜剛覺得,這個男人分明是個大孩子,他那種不曉世事似的孩子氣和自以為是的神態,竟是非常可愛、非常迷人。
「你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靜剛收起笑容,逼問著他,眸子卻是笑意未盡。
「小姐,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你變了好多!」
「怎麼變了?」
「至少你變得會罵人了。整個不一樣了,真奇怪!」
金錢豹一隻眼睛盯著靜剛滴溜溜打轉,真是困惑極了。
「是啊,我已經不是當初你看見的那隻小綿羊了,你可以轉移陣地了吧!」
靜剛裝出一副嚴肅冷酷的表情。
那金錢豹可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反而說:「請賞臉上車說好吧?」
靜剛搖頭。
「隨便去兜風,好不好?去看我們練球,吃完飯,我再送你回來。」
他還是不死心。
靜剛瞪著他,不說話。
他不管她做出什麼表情,還是使出他充滿自信的溫柔眼光看著她。
「走吧。你今天不去,我明天還會再來。你就是變得再凶悍一百倍一千倍,我還是會來。」
那口氣,以為他是這世界的主宰!
「好,我和你去吧||」
靜削話才說一半,他立即又露出白齒,笑得異常燦爛,不想靜剛按著又講:「不過,不是今天,我可以和你出去,但是你不可以再來這裡找我。如果不守信,你就是找到海角天涯我都不會理你。」
「好,一言為定。這是我的手提電話。」
他拿出一張名片,又補一句:「你如果不守信,就算你不理我,我還是找到海角天涯。」
雖然說得那麼霸氣,那麼逼人,靜剛還是感覺到他那股迷人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