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唐婧
「惡人無膽!」季寒哼了聲,「膽子小,幹嘛還挑這時候跑出來。」
「因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一臉正經,蹲下身子又開始撿拾起那掉了滿地的樹莢。
「什麼事這麼重要?非得現在來?」不瞭解這丫頭的想法,他順手幫她拾起幾個樹莢,搖搖頭,「還搞得滿身泥!」「因為大雨會將它們沖走,明兒個來我怕撿不到。」
「撿這做啥?」
「不告訴你!」洛晴神秘兮兮。
「不說也成,那我就把這些東西全扔了吧!」季寒作勢要將手上東西往水中扔去,急得她直跺腳。
「別扔,別扔,扔了就找不到了!」
見她竟然為了這些不值錢的垃圾紅了眼眶,季寒心中一軟,不再逗她,手勢歇下,幫她把東西拾妥,領著她走出林子,來到湖邊石畔,那兒沒有林子遮著月光,看得較清楚。
季寒將樹莢堆在她腳邊,將洛晴安置在石上,就著月光,他用衣袖沾了湖水,細細拭去她臉上已經乾硬了的泥漬。
「為什麼每次見著你,你的臉上都有東西?」季寒無奈,「不是麥谷、煤炭就是滿臉的泥。」
洛晴心頭暖暖,因為他的溫柔,無法想像一個冰冷的男人竟也有柔情的一面。
「既然我有一大堆缺點,你幹嘛還要喜歡我?」她皺皺嬌俏的鼻子。
「我前世欠你的。」他說得心平氣和,顯見是認了命。
「誰知道你前世欠了幾個姑娘?」洛晴順手捻起一條樹莢,使勁一壓,裡頭幾顆鮮紅圓潤的相思子滾入手心。
「紅豆?!」季寒皺起眉頭,這丫頭半夜三更不睡覺就為了這玩意兒?
「這叫相、思、子!」她糾正他,「聽人說,相思樹開花不易,若能拿幾顆相思子放在喜歡的人枕下,就能將相思情意托到對方夢中,讓對方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
「原來,」季寒覺得好笑,「你拿這東西是要對付我的?」
「當然嘍!」洛晴理直氣壯,「倘使你前世不只欠了我一個姑娘,日後一個個全遇上了,那就麻煩了。我把相思子放在你枕下,讓你連在夢裡都只能惦記著我,這樣我才能安心!」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會喜歡個大冰塊的。」他將她攬在懷裡坐在石上,這丫頭常會有些神來之筆叫人啼笑皆非,卻又讓人忍不住窩心,當她喜歡一個人時那種不怕挫折全心投入的固執,就算是千年冰潭也要被她溶解。
「騙人!」洛晴小小聲道,「不說別的,就一個采靜姐姐,我感覺得出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她雖粗枝大葉,但遇著感情的事,女人還是較男人來得細心,「她喜歡你!」
「瞎說!」老實說,他連采靜長什麼模樣都未曾仔細看清楚過,這世上的女人除了懷中這丫頭外,對他而言都是生得一個模樣,他沒有興趣去看清楚,也沒有心思理會。
「不管是真是假,」他提起別的女人時那副漠然神情,叫洛晴安了些心,她不否認自己霸道,她的愛情裡本就容不下一粒砂子!她攀著他的頸項,嬌蠻著語氣笑道,「總之你身邊要時時帶著我的相思子,除了我,不許記掛別人!」
「隨你!」季寒由著她,被她的笑容勾出難得的笑意,只要能見著她動人的笑,其他的事兒都不重要,她純真的笑容對他的生命而言是個奢侈的享受,若真能讓他擁有一生一世,今生當已無憾。
「你笑起來真是好看,」洛晴睇著他的笑容卻看傻了眼,她傻愣愣地伸出手,「借我摸摸你的唇。」在他的默許下,她柔嫩嫩的小指頭摩挲上了他的唇,那股熟悉的電流再次竄升兩人之間。
星月無語,季寒傾身吻上她甜香的唇。
他這一輩子從未對任何東西上過癮,也從不認為有什麼是不可替代的,此刻的心思卻使他對人生有了不同的體驗,原來「喜歡」是會讓人上癮的。
「其實,我真的不希望你對我這麼好的。」長長一吻後,洛晴依在季寒懷中兀自氣息紊亂,甜甜的臉上難得有了愁容。
「為什麼?」季寒不解,望著她發愁的小臉蛋,用手指頭輕輕撫開她擰著的眉頭,「你這小腦袋瓜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知道我的愛是全心投入,激烈狂熾的,你對我好,會讓我更無可救藥的愛著你,但如果有一天,」洛晴慘著小臉,「你後悔了,不要我了……」說到這兒,小丫頭聲音中竟已夾帶濃濃哭音,眼睫顫著淚珠,「我一定會死的。」季寒失笑地攬緊洛晴,心頭湧生感動。
「小傻瓜,你想得太遠了吧!」他輕聲歎氣,「對於我們彼此未來人生,這個時候我雖然無法給你確定承諾,因為在我肩上尚有責任未了,但我可以承諾給你的是,」他輕笑,「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會再對其他女人微笑,更不許她們碰我的唇,因為這裡,」他指著自己的唇,「有個喜歡摸它的小姑娘已經將它列為私人專屬區,還有……」
季寒捉起她的手撫上自己心口,「在這兒,你可以感覺得到咚咚的心跳聲,最近它跳得慢了些,因為它載了太多東西快要走不動了!」他專注地睇著她,「裡頭已經被個霸道的小丫頭未經我同意便塞滿了她的相思子,別說納入旁的心思,連我自己想旋個身都有點兒困難了呢!」
洛晴被他逗得笑了起來,只是她眼睫上還殘留著晶瑩透亮的珍珠淚,叫季寒看了不捨,他傾身用唇輕輕幫她吻去,如果可以,他對自己承諾,今生當護妥了她,不讓她再有落淚的時候。
第六章
仇戰睜大了銅鈴般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睇著前方圍成了圈,手持火把或箭羽逐漸向他靠攏,身穿戰袍的戰士。
「主子!咱們中計了!」
仇戰的親信丁囅顫抖著身子說,「這下子咱們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廢話,他仇戰又不是沒長眼睛看不到,要這傢伙多嘴,真是個廢物!
「去你媽的,你說的這是什麼喪氣話!我看你八成是那姓季的小子派來臥底的!」
仇戰一肚子鳥氣正無處宣洩,這小子竟在此時說出這種「實」話,當真是活得不耐煩!
仇戰怒吼了聲,手上巨斧順手一揚就將丁囅砍成兩半,斧落血噴,惹得身旁的人一身腥臭,丁展肚裡的腸子狂洩而出濺得旁人一身臭,卻沒哪個人有膽敢去擦拭,誰都知道仇戰在氣頭上時,殺個人比捏死只螞蟻還要來得容易,偏生有個不怕死的卻選在這個時候進諂言——
「主子砍得好,這丁統領真是不會說話,誰都知道咱們主子神勇威猛,所向皆捷,今兒個一定是故意落人此境,讓敵人鬆了戒心,事實上咱們主子腹中另有玄機呢!」
「機你個屁!」
仇戰反手又是一砍,且對準了這馬屁精的肚眼,大斧落下,那傢伙的眼睛還來不及合上就進了枉死城,旁邊的人又聞到一陣血肉橫飛的腥臭。「老子倒要看看你腹中能不能藏個屁,看看什麼叫『腹有玄機』!他媽的哪個沒知識的會故意讓自己被人追殺包圍?廢物!全是廢物!他媽的老子養了幾十年的廢物!」
其他的人在目睹兩人慘狀後,軍心漬散,未戰皆敗,個個噤若寒蟬,眼睛覷著空直想偷溜,仇戰瘋了,這戰已經打不下去,還是保著自己的小命要緊。
怎麼可能,他仇戰怎麼可能會敗,而且還是敗在一個沒沒無聞的後生小輩手上!
仇戰怒手揪緊了發,險險連頭皮都要被他的蠻力剝下一層。
約莫三個月前,這個姓季的年輕人便開始向他挑釁,先是突如其來地擊潰了他用來掠奪海上商旅的船舶,將他搶劫的財物俘虜全部釋走,害他白忙一場,之後那姓季的年輕人便開門見山地放出風聲,是的,他的目標正是自己!
他正是十九年前被他屠戮的季風之子,他是回來為父報仇的,媽的,仇戰怒火叢叢,當年是哪個痞子向他回報說季風遺族已全部屠殲,一個不留?
仇戰原是興致勃勃抱著同他玩玩的心態,派出幾員猛將領了批戰船迎戰,他心底低哼,這傢伙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也不看看他仇戰是何等人物,會容個小毛頭向他挑釁?
但在連月來的挫敗、損兵折將後,仇戰總算體認出一件事實,這個年輕人絕非他想像中的容易應付,根據探子回報,季寒不僅本人武功高強驍勇善戰,更可怕的是他超凡的調兵遣將本事,應敵制勝的謀略,他能輕易地看出對方用兵的心思,永遠在你反應之前將你的軍。
仇戰日前親自領軍,他領著荃灣最勇猛的戰士,在幾個月來長久的挫敗後終於首嘗勝利,幾次甜頭後,仇戰志得意滿地將兵力一分為三,打算來個甕中捉鱉,將對方主帥一舉成擒,當時他還不屑地狂笑,這叫季寒的小伙子也不過爾爾,最終還是要敗在他仇戰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