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唐婧
冷寧不在床上,黎焰尋了片刻才在傍著窗欞的貴妃躺椅上看到全身素縞,抱著籐蜷坐在椅上的冷寧,她纖小安靜得彷彿只是一抹幽魂,隨時會離他遠去。
她瘦得叫人心疼,小小臉蛋上原本水靈逶澈的雙眸顯得更大了些,那抹毫無情緒的秋潭像是凍結千年的冰潭,豪無生氣,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身子細瘦如柴。
她的眼神彷彿是掛在窗外的月,但冷冷瞳眸中卻又好像什麼都不存在,包括他——黎焰。
黎焰在另一頭坐下,他寧可見到她盛怒發狂,了心念著為母親報仇,也好過目前這個渾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想什麼?」他開口,原不指望她會回答,卻聽到她陰柔的嗓音。
「我在想當初你下海找海螺時,我就該把船划走,讓你死在海裡。」
他笑了起來,「很好,你希望我死,代表你還活著。」
「而你,是否也在等我死?」她冷冷腴著他,「抱歉讓您失望了。」
他淺笑而語,「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費盡心力幫你找到的冷袂就白廢了。」
「你已尋著我大哥的下落?」她訝然,多日來眼中首次綻出光亮。
「別懷疑我的能力,」他神態自若地答覆,「要查出蒯薔生前最常聯繫的地方並不困難,薔妃深居簡出鮮少離開皇城,但根據線報,她半年一次的玉皇廟參神十年來從未間斷,風雨無阻,著實可疑,冷月國信奉的是月神,壓根不是玉皇帝君,使得她這樣的舉動更不尋常。
「經我查證,她是去見一個人,當年變故中帶走冷月國少主冷袂的禁衛軍統領姜羹,這些年冷袂都是由姜夔依著姜羹的指示培訓長大,蒯薔甚至複製我父王的行軍寶典傳於冷袂,經由蒯薔和姜羹的指點,你皇兄應巳擁有一身武藝及統率領軍的能力。」
黎焰冷哼直言道:「但若依他目前實力就想與赤日國百萬大軍一搏實是螳臂擋車,不過假以時日,我相信他會是個好對手。只是寧兒,我不是好戰之人,這場仇恨累積數代,我不想再延續。」
「是嗎?仇恨到此為止?」她瞳眸清冷地問,「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查出我大哥消息,是打算一併殺了我及我兄長徹底殲滅冷月國的人,永絕後患,還是決定放過我,讓我同我兄長與赤日國妥協重建冷月國,並同意忘記我娘親的死,將所有過往一概抹盡呢?」
「你娘是死在她自己手上,與人無尤!」黎焰強調,「畢竟她也重挫赤日國元氣,讓赤日國戰神絕情斷念,悄然歸隱形同消逝於人世。」
冷寧闔上眼身子倚向軟墊,「我不想與你爭論誰是誰非,只要你盡快告訴我你的決定,如果你不願放手讓我同我大哥在一起,我只冀望你能讓我安靜地死在懿薔宮裡。」
「寧兒,我不會讓你用死的方法來逃離我的!」黎焰眼神亮著堅定,語氣冰冷地說:「你若真的死了,我一定會要冷袂當你的陪葬!」
「你連死都不許,」她張開眼怒焰熾燎,「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黎焰滿意地看著她發怒的模樣,怒火使得她蒼白的臉色泛上紅嫩。
他提出建議,「做我的女人,跟著我,若你還是斷不了殺我的念頭,我倒不介意讓你趁我熟睡時捅上一刀。」說時,他眼神幽邈,「殺了赤日國皇帝,不一直是你母親的願望嗎?也許你可以代她完成,只要你乖乖吃飯養好身體,當我的女人,復仇的自的不難達成。」
「不,我絕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她慘白著臉,「我很恨你!」
「是嗎?」他揚起賊笑貼近她,「那真是抱歉了,因為我和你不同,我愛慘了你,全世界的女人我只要你。」對著她懷恨的眸子,他毫不在意地宣言。
他用力地執起她的臉俯首親吻她的唇瓣,需索她的甜蜜,冷寧怒瞳著眼想推開他,卻發現壓根兒使不上力,只能由著他恣意妄為。『
半晌,他才心滿意足地鬆開她,卻依舊將她箝在懷中不許她掙脫。
「下流!」冷寧恨恨地喘著氣,氣惱自己對他的惡行向來無計可施。
他不在意地輕笑,薄削的唇由額心延著她柔細臉頰滑下,在她臉上撒下烈焰,酡紅她的雙頰,最後來到耳際輕輕呵著氣,她的身子因他的熱氣輕輕顫起,她怕他的霸氣,卻更怕自己屈服。
「你現在知道沒有力量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了吧!」他笑得邪氣,「你不吃不喝凌虐自己只是給了敵人機會,別說吻你,更下流的事我都能輕而易舉做到。」
她沉默,心中起了動搖,恨一個人確實比愛一個人讓人容易活下去!
「只要你肯跟我,一年後為我生下子嗣,我便將原來冷月國屬地部份歸還冷袂統管,名分上雖隸屬赤日國,但他卻可享有完全自主權,不過你仍需留在我身邊,不許離去。」
「為你生子嗣?!」冷寧輕哼,「別妄想了!」
「是嗎?」他笑得得意,攬著她的雙手由腰際來到她的下腹,「知道嗎?方才傅太醫說了,你這兒已經有了個小黎焰或小冷寧。」
冷寧慘白著臉由著他攬著自己,心頭一片空白。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恨他,恨透他了,怎麼可能?
「這個小傢伙會是個奇跡!」黎焰柔聲道,「他不但流有黎焰與冷寧的血,更揉合黎罡與蒯薔的血,他的到來將會是個新希望化解所有哀傷與仇怨。」
他將她深深揉入懷中,臉埋入她的青絲,用著探情的語氣期盼著,「為了我,為了孩子,更為了你自己,你得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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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快趁熱喝了吧!」香藜端著托盤人房。
自蒯薔死後,冷寧吩咐香藜改口叫她小姐,她既非赤日國公主,也不是已亡的冷月國公主,她只是個無主幽魂。
冷寧看見眼前又是一碗騰著熱氣黑黝黝的湯汁,蹙緊眉退到窗口按住不斷竄升的嘔意。
「香藜,行行好,倒了它,別再讓我看見這玩意兒,我快吐了。」
「這玩意兒?」香藜瞪大眼道。
她比冷寧大三歲,個性開朗爽快與冷寧迥然不同,心直口快加上冷寧自小沒有玩伴,只有這個丫頭跟前跟後形影不離,兩人早已不只是主僕間的感情。
蒯薔死後,冷寧更將香藜視若親人,而這丫頭與她說起話來向來沒有分寸,有話就直說,倒像是姐姐在訓誡妹妹一樣。
「我的小姐,這些玩意兒每一帖都是價值連城的補藥貢晶,是皇上特別吩咐傅太醫撥給咱們懿薔宮專用的,旁人只有流口水的份,也只有你這個沒心肝的人才這麼不當一回事!」
見冷寧一聽到黎焰便垮下臉,香藜搖搖頭道:「要說起皇上對你的用心,只能用深情不志來形容,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凍死人的模樣,偶爾也給他一點兒溫暖?」
「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處?」冷寧瞥她一眼。
「別冤枉人!」香藜漲紅了臉,「不說別的,皇上事母至孝誰都知道,惟獨為了你的事,皇太后發了幾次脾氣,但他就是拗著性子一定要留下你。」
「我可不希罕他留,我巴不得他早些送我離開這兒。」冷寧語氣冰冷地說。
「瞧你這麼不當一回事,但也有人巴著不想走呢!」香藜壓低聲音透露,「聽服侍帛臾公主的那些宮女說,那韓涵公主與她父王鬧了好幾回,哭了又哭,說是寧可留在赤日國當咱們皇上的侍妾、嬪妃,也不願回帛臾以長公主身份同七皇子成親接管帛臾國。」
冷寧冷言,「要怪也要怪黎焰這個賊胚子,是他先讓人家動了心,末了還搪塞個兄弟給人,難怪人家姑娘不肯,害了韓姑娘不說,連七皇兄也要跟著受罪!」
「你果然夠膽,直呼皇上名諱就算了,還加個賊胚子!』香藜歎口氣,「咱們皇上被你制得服服帖帖,每天下朝第一件事便是上懿薔宮來吃你的閉門羹。」
香藜搖搖頭又說:「傅太醫說懷了孩子的女人,情緒不佳是正常現象,可我真想知道,什麼時候你才肯接受皇上對你的好?」
「等我武藝學成有本事殺他的那天。」親人的死仇,早讓她身不由己。
「你當真不在乎讓你肚子裡那未出世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爹?」
「我生下來就沒了生父,還不是一樣長大。」冷寧無所謂。
「是呀!是呀!」香藜嘲弄她,「所以你才會生成這種陰陽怪氣的個性。有時候別盡想著自己的仇恨,多體恤一下別人。」
小姐整日封閉在懿薔宮,很多事情反不如她知道得多,「前些日子海寇又在肆虐,劫殺焚燬過往商船數十艘,咱們赤日國物產豐饒,首當其衝便是他們要尋穢氣的對象,這事兒皇上曾否同你提起?」
冷寧遲疑地搖搖頭,只聽香藜說下去。
「這就是皇上何以急著與帛臾結親締盟加強海御的原因,帛臾擁有海巡艦隊數量猶勝於赤日國,所以我們要設法拉攏他們,還有北境狄莒國早就虎視助眺垂涎著東夷之地,若非忌憚先皇戰神黎罡的威名,早就興兵犯境,這陣子先皇退位,這些蠻子又開始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