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湛亮
怕?她本來就不怕啊!
身為女子,卻能以男子之姿在外經商行走,甚至偶爾還會和一些富商上青樓酒館談生意,慕容晴見識之廣與一身的才情,普通的男人甚至及不上。而這樣的她,心中很清楚身為女子在道德規範限制下,只能甘作一隻守在家中、不知外面天地遼闊的金絲雀的悲哀。
再說,在這個以夫為天,婦道人家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社會下,男人皆想娶溫、良、恭、儉、讓的賢妻,萬萬不可能答應讓妻子在外拋頭露面,做自己想做的事。
呵……若是沒有爹親從小把她當男兒教養,帶著她在外頭四處跑,讓她插手家中事業,也許她會如同一般的千金閨秀,鎮日在家中彈琴刺繡便心滿意足。但,可惜的是,她並非在一般千金小姐的教養下成長,所以……抱歉了!她是女兒身,卻有著男兒心志。
倘若未來夫婿無法如同爹親這般放任她,讓她扮著男裝在外頭四處跑,展現經商手腕,就算嫁給再貴氣、富豪的人家,遲早也會抑鬱而終的。
而能有廣闊的胸襟讓妻子發揮所長、又使她心動的男人……很抱歉,至今尚未出現!是以她早有終生不嫁,一生當個自由自在的慕容晴的打算。
見她良久不語,以為她在憂慮婚約之事,慕容夫人不禁又急急安慰,「晴兒,妳放心!娘就算拚了老命,也絕不讓妳爹做出毀妳一生幸福的糊塗事來!」
聞言,慕容晴回神,不禁失笑。「娘,您想到哪兒去了?我並不擔心啊!」
「可是……」
「娘,您先讓我把這事兒問爹問個詳細再說。」制止了娘親的張口欲言,她眸光瞥向一旁圓墩墩的爹親。「爹,齊家來信中可有非要您承諾當年的約定不可?」
「這、這倒沒有。」抹去一頭熱汗,慕容老爺心虛陪笑。「齊大哥只是來信問我可還記得當年的約定。我想,他是想探探我們這方的心意。」唉……齊大哥是個明理的人,萬萬不可能為難人家,可為了讓他那傻兒子娶親好傳遞齊家香火,想必也是拉下老臉來盼求一個希望吧?
可……可他也不能犧牲女兒的幸福啊!看來只能作個毀約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了!唉……
「這樣啊……」沉吟了下,慕容晴胸有成竹的漾起一抹笑。「爹,這事兒不難解決。您先慢著回信給答覆,讓女兒親自上洛陽去一趟吧!」
「上洛陽?」兩位為人爹娘的雙雙驚叫出來,不解她上洛陽去幹啥?
「是啊!」笑意不絕,「唰」地一聲甩開繪著翠竹的扇面搖啊搖,一副翩翩佳公子的瀟灑樣。「上洛陽去拜訪我那無緣的未婚夫。」
☆☆☆☆☆☆☆☆☆☆☆☆☆☆☆☆☆☆☆☆☆☆
洛陽最繁華的一條街,兩旁酒樓林立,小販群聚擺攤,人們熙熙攘攘穿梭其間,真是好不熱鬧。
忽地,擁擠人群中,一名濃眉大眼、唇紅齒白、相貌極端俊美,年約二十上下的錦衣男子驀地駐足在一家酒樓前,差點讓緊跟在後頭的十四歲書僮一頭撞上。
「少爺,您不是想吃街尾王婆婆的豆腐腦嗎?幹啥突然停下來?」摸摸自己差點撞扁的鼻子,一身機靈相的小九不禁嚷嚷埋怨。
「嗯……我……我好像瞧見懷生在裡面。」俊美相貌絲毫沒有風流倜儻、瀟灑不拘的氣質,齊硯一臉憨厚的在酒樓門口探頭探腦,黑亮眼眸閃著孩童般的純真光彩。
張懷生?跟著探頭一瞧,就見一樓某桌坐了幾名書生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人衣衫特別破舊,看來窮酸的很,不是張懷生還會是誰?會來酒樓談天用飯,想必是另外幾位家境較為過得去的書生相請,否則那窮酸哪有銀兩上館子?
認出人來,小九暗暗地撇了撇唇。「少爺,我們快走吧!若去晚了,怕您吃不到王婆婆的豆腐腦了。」明顯催促,語氣中隱隱藏著不願他多留片刻的意思。
「可、可好不容易遇見懷生,我……我想和他打招呼……」搔了搔頭,齊硯笑得純真靦腆。小時候上學堂唸書時,懷生是唯一對他好、不會笑他的人。雖然上沒幾天的私塾,他就沒再去了,可一直到現在,他們還是朋友。
嘻!懷生是他唯一的朋友呢!今天遇上懷生,好高興哪!
打招呼?瞅了眼裡頭幾名大談闊論的書生,小九不由自主翻了個白眼……還是別吧!少爺別去自取其辱的好。
為自家少爺的天真無邪而暗暗搖頭,正想著該怎麼把他拐走時,忽地,幾名書生中,有人發現了他,不禁笑喊出聲──
「嘿!這可不是咱們洛陽首富的齊家公子──齊硯嗎?怎麼站在外頭發呆呢?進來一起用飯啊!」狀似熱情直招手,笑臉卻隱含奇特神色。
同桌眾人聞言,當下紛紛扭頭朝門外瞧去,果然見他呆頭呆腦站在門邊探望,登時不約而同露出詭笑,連連招手要他進來。
同桌的張懷生見狀,神色露出幾許為難,嘴唇囁嚅了幾下,最後還是默然沒出聲,任由同桌友人叫笑喚人。
「啊!他們請我進去呢!」受人邀請的喜悅讓齊硯雙眼一亮,很開心地對小九說道,同時飛快奔了進去。
可惡!那群人吃飯聊天儘管去,幹啥眼睛這麼利,一下子就掃到少爺!這下可好,少爺又要讓人捉弄著玩了!
小九氣得直跳腳,眼見自家少爺每回都學不乖,快快樂樂的「飛蛾撲火」去,當下也連忙追了進去,準備隨時捍衛主子。
眨眼間,一主一僕奔進酒樓,一開心、一臭臉的來到了書生們面前。
「懷生……」咧開憨厚笑容站在五官長得還算斯文好看,但卻因家貧而三餐不繼、臉色顯得蠟黃的張懷生身旁,齊硯滿心歡喜見到他,卻不知該怎麼形容,只好繼續傻笑著。
「齊硯,你怎麼出門了?」扯著一抹笑,張懷生關心問道。他向來是無憂無慮的被齊家上下給守護在齊府內,除了偶爾來找自己外,是很少出門的。
「我、我想去吃王婆婆的豆腐腦。」臉龐因開心而有些紅,齊硯老實回答。
聞言,由於在場幾名書生皆是同一學堂的友人,齊硯幼年時曾至學堂上過幾天課,他們也和他當過短短幾日的同窗,自然知曉他的呆傻、好捉弄,霎時惡劣頑意一起,眼色互瞄,默契不用言明就形成了。
「齊硯,你只知吃豆腐腦,可知豆腐腦是用啥做的?」其中一名有著三角眼的書生惡意地笑了起來。
「啊?豆腐腦……豆腐腦……」向來只知東西好吃的齊硯登時被問倒,俊目瞠得老大,想不出來那白嫩嫩、軟綿綿、滑溜溜的東西是用啥做的?
「不曉得嗎?」另一名略胖的書生心中暗笑,臉上則裝出大驚小怪的神色。「連三歲孩兒都知道豆腐腦是用白花花的猴兒腦做成的,你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你比三歲孩兒還笨嗎?」
「啊?猴、猴兒腦做成的?」不懂得懷疑,也聽不出對方語意中的嘲笑,想到以前吃下軟綿綿的好吃豆腐腦竟是猴子的腦袋,齊硯不禁臉色泛青,當下一陣反胃。
「可不是!得趁猴兒還活著,硬生生敲開腦門取出的猴兒腦才能做出新鮮好吃的豆腐腦呢!你都不知道,王婆婆家後院養了好多猴兒,每天就抓幾隻出來敲腦袋呢!上一回我恰巧經過瞧見,差點沒被那恐怖的畫面嚇出一身病……」另一名瘦高的書生活靈活現描述,嚇得齊硯臉色更加慘白灰敗之際,話鋒突地一轉,陰笑森森地恐嚇,「齊硯,你這麼愛吃豆腐腦,不知有多少猴兒慘死在你的口腹之慾下?小心你晚上睡覺,那些慘死的猴兒向你索命來著!」
聽他越說越是驚悚恐怖,心思單純的齊硯不禁「哇」地一聲,竟然不怕丟臉,以二十郎當歲之姿嚎啕大哭了起來。
「哇──小猴兒好可愛,我不是故意要吃豆腐腦害死牠們的……」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因貪吃殘害了那麼多可愛的小猴兒,他哭得越發傷心難過。
一個俊美的大男人,卻在公眾場合哭得像三歲小娃兒般,半點也不知害臊,頓時引來酒樓內所有人的注目,但都在瞧清他的相貌,認出他是洛陽城有名的齊家傻兒子後,便見怪不怪了,甚至還有趣地竊笑不已,對著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談笑著。
一旁,忠心護主的小九見這些只知讀聖賢書,卻不知行聖賢事,絲毫無同情心的書生又惡意拐騙少爺,弄得他信以為真而哇哇大哭,當下氣得直拉他。
「少爺,您別聽他們胡說!豆腐腦不是猴兒腦做成的,你……你別哭啊!大家都在笑你了!」真是要命!這下洛陽城的百姓們又多了件茶餘飯後可以拿出來調侃笑談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