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綠痕
「海角。」在他們準備上路時,走在前頭的霓裳突然停下腳步。
「什麼事?」他忙走至她的身旁。
她有些不好意地看著他,「不要……不要再走在我的身後好嗎?」
他頓了頓,在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後,主動牽起她的手。
「這樣?」
「就是這樣。」心滿意足的笑意頓時出現在她的臉上。
「小姐的心願很小。」他牽緊她的手,著迷地看著她動人的模樣。
她朝他搖搖指,「不,跟你比起來,我很貪心的。」牽手只是一小步,她還有更多的心願。
海角挑高了朗眉,「是嗎?」
一臉神秘的霓裳勾著手指示意他彎下身,在他靠過來時,她兩手圍在他的耳畔,低聲對他說出她藏在心底一大堆的心願。
「我就說我很貪心吧?」一鼓作氣說完後,她清清嗓子,有些好奇地等著看他的反應。
面色絲毫未改的海角,瞥了她微紅的面頰一眼,有樣學樣地也朝她勾勾修長的食指,在她靠過來時,他刻意壓低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說上一堆只他倆聽得見的情話。
聽了他話裡的內容後,霓裳的小臉有如野火燎原般地燒紅,她深深緊屏住氣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兩眼更是完全不敢直視他。海角含笑地勾起她的下頷,蜻蜓點水般地啄了她一記後,再慵懶徐緩地吻她,感覺她的身子在他懷中明顯變得僵直時,他索性拋開顧忌,懶得再束縛本性。
欣喜、尷尬,又沒處躲的霓裳,只覺得自己像只剛被煮熟撈上來的蝦子,渾身無一處不熱,面對這個一熱起來驚天動地的海角,她有些不能消受。
「你、你……」臉紅心跳的她,忍不住捂著發燙的面頰,「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外表跟你的內心一點都不搭?」為什麼看起來冷冰冰的他,心底所想的東西卻完全相反不說,身體力行起來還比她更大膽露骨?
微微的笑意自他的唇角勾起,登時看呆了霓裳。
「小姐?」他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平時看慣了他面無表情,或是一副冷若冰霜樣的她,目不轉睛地瞧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笑意,並渴盼地對他伸出一指,「再……再笑一個。」
「夠了嗎?」如她所願的海角,在愈來愈無法持續臉上的笑意時,邊揉著笑得有些僵的臉頰邊問。
「你……」霓裳輕扯著他的衣角,期期艾艾地問:「你可不可以……以後每日都這麼對我笑?」
想起她小時候曾對他說過他都不笑的海角,低首凝視著她那雙寫滿渴望的眸子,他輕撫著她頰上瑰艷的霞色,不疾不徐地再給她一抹微笑。
「只要小姐希望,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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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東南處的海道,又名迷海,這片出現在陸地之中的海洋,面積幅員廣闊,並緊鄰東邊的大海,在迷海數以千計的小島上,以都靈島、玄武島、琉璃島等三島面積最為廣闊,故海道又世稱三島。
從未踏上海道版圖的霓裳,在抵達迷海時,發覺海角口中海道與帝國的戰事,與眼前的景況有著大大的出入。
頂著強勁得幾乎讓人站不住腳的風勢,遠站在離海岸尚有一段距離的山崖上,霓裳兩手撫按著風中亂飛不止的長髮,在惡劣的天候下,勉強抬首看向眼前一望無際的迷海。
在這日之前,她曾聽天宮來過海道的神子說,迷海就像一塊上天不小心遺落在人間的藍色寶石,靜靜鑲嵌在綠色的大地上,在其中,盛著色彩斑斕的各式大小島嶼,可現下到此一看,她除了能隱約的看出在遠處飄浮著的三座大島外,根本就瞧不見什麼藍色的大海,或是什麼美麗的島嶼,眼前像遭黃沙染了色的海面,就像是鍋中煮沸翻騰不休的滾水般,海中大大小小的島嶼,在滔天惡浪中忽隱忽現,一波波襲向岸邊的巨浪,迫使帝國的戰船皆停泊在港彎內,所有戰船都拋下了重錨,在浮沉不定的水面上以粗繩緊緊相系。
攜著海水濕氣的勁風撲向人面,不得不拉住海角才能站穩的霓裳,眼睜睜的看著一波自海面上而來、高有幾尺的巨浪,在筆直撲向港彎時,浪頭漫蓋過了港堤,將幾艘停在港中避浪的戰船一一打碎後,再掀起拋在港岸上。
她愣愣地望向完全不能行船的海面,再低首看著空無一人的海岸,以及撤至海岸遠處的帝國軍營。
這也算是戰爭嗎?
不,這一點也不像是戰爭,實際上,是根本就沒有戰場。
「海道的風……一向都這麼強嗎?」整張臉被強勁的海風刮得疼痛的霓裳,頭昏腦脹地抱著海角的手臂問。
「是風神在布法。」不畏強風的海角昂首凝視著遠方藏在海濤間的島嶼。
「風神?」連開口都覺得很勉強的她,乾脆整個人躲在他的身後。
「風神飛簾,守護海道的神女。」他木然地應著,在發現她已不在他身旁,而是躲至他的身後時,這才趕緊帶著她找個能夠避風的地方躲。
被塞進一處山崖洞穴裡的霓裳,在總算不必再被風吹了後,晃了晃她覺得有點輕飄飄的腦袋,然後她皺眉地看著以身子擋在洞口為她避風的海角,伸出兩手將他拖進裡頭避風。
「照這種情況來看,只要帝國的戰船一艘也不能發,帝國就無法動海道分毫了。」在他的懷中窩得舒舒服服後,透過洞口,她張眼瞧著海面遭肆虐的狂風所掀起的海嘯。
海角一臉的不安,「我不認為。」他倒覺得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的會是海道。
她愣著眼,「為什麼?」明明現在狀況就是一面倒啊
「畢竟神女也只是個人,她總會有累的時候,或是法力耗盡的時候。」他不懂,為什麼海道面對六器不派出三島島主,反而是派出飛簾?是三島島主都有難處無法出兵,還是海道對飛簾太有信心,認為光憑飛簾一人就可以解決六器,並阻擋住等在後頭的紫荊王?
靠在他胸口的霓裳,怔看著他臉部緊繃的線條,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藏在眼底的擔心。
「小姐,現下不宜與海道談結盟之事,咱們改日再來吧。」不想在此地逗留太久,以免會被六器發覺的海角,伸手將她避風的外衫攏緊後,一手扶著她的腰想帶她出洞口。
她倔強地搖首,「不行,我不要白跑一趟。」在她看了他這種表情後要她什麼都不做的就回去?他是嫌路不夠遠嗎?她根本就不是來處理三道結不結盟的問題。
「小姐,咱們先回天宮吧。」不能任她在這當頭任性的海角,半哄半勸地將她拖出洞口,才拉著她往山崖的後頭走時,她卻停住腳步,用力地拉著他的衣袖。
「你看那邊。」她伸手指著山崖後頭遠處,那處方纔他們所路經的山谷小徑。
也發現來者的海角,忙拉著她躲至一旁,瞇眼看清來者後,他頓時鎖緊了眉心。
「六器增援了?」視力不好的她,隱約只看出人影,所以只能猜測從那方向來的人,應當也和他們一樣不會是海道的人。
海角定定凝視著夾雜在那些軍伍中,衣著打扮像是僧人的一行人。
「他們是來對付風神的。」無法招架飛簾的六器們,看樣子是打算先解決這個讓他們無法越雷池一步的飛簾。
霓裳回首看了波濤洶湧的海面一會,仍是在海面上找不著半艘船隻,她再看向正進入山谷的那些人,在心中權衡了一下輕重後,她伸出兩掌朝他的背後一推。
「別忍了,去吧。」總是守在她身邊的他,這些年來一直缺少了個能夠大出風頭的機會,今兒個日子好,就讓他去當英雄吧。
「小姐……」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的海角,不贊成地向她搖首。
「與其在這窮擔心,還不如就盡你所能去試試。」她邊說邊推著他往前走,「現下海道的神子們都在海上,你若是不去攔下那票人,可就沒人去攔了。」
海角拉過她的雙手,「海道未必會領情。」說不定海道只會認為他在多管閒事。
「誰管他們領不領情?」她無所謂地哼了哼,「只要你覺得你沒欠他們,也把你祖先欠他們的還給他們就成了,他們要如何作想是他家的事。」
從沒想到他的心思會被人看得那麼清楚的海角,愕然地直視著她明亮的眼眸。
「欠他們的?」她……怎會知道?
她心疼地撫著他深鎖的眉心,「你不是一直都這麼想嗎?」自小到大,綁縛著他的,並非是他祖先的身份,而是他祖先曾做過的錯事,他總認為這份虧欠,透過了一代代的血脈,如數地傳至了他的身上,而他,則必去背負。
他一手捉住那只微熱的小手,探手撫上她的額際後,這才發覺連日來的趕路和餐風宿露使得她又病了,他回首瞧著那些已進入山谷的人們,懸在心房上的憂心,頓時成了一座搖擺不定的天平,一端是海道,一端則是她,他無法坐視海道的風神遭受到威脅,可也不能拋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