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黃泉冥火

第5頁 文 / 綠痕

    安排好了待會準備求證的種種後,藥王再次轉首面對自家表弟帶回來的燙手山芋。

    「方纔妳稱女媧為殿下,請問……」他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過她一回,「妳與女媧是何關係?」都什麼年代了,還有誰在稱女媧為殿下?女媧不過只是個傳說中的人物而已嗎?

    花詠頓了頓,不動聲色地隱瞞了部分的事實。

    「我是殿下的婢女。」

    藥王笑咪咪地再問:「妳能證明嗎?」

    她有些疑惑,「證明?」這種事還需要證明嗎?全地藏的神子不都知道她的身份?就算沒看過,也該聽過她的名號吧?

    「口說無憑嘛。」開什麼玩笑,要他相信,那就把證據拿出來先。

    花詠沉默了一會,朝他伸出兩掌,將兩隻掌心並在一塊給他瞧瞧手中的刺青。

    「這夠不夠證明?」

    「這是……」藥王愣愣地看著兩朵紋繪在她掌心中,色彩艷麗得有若貨真價實的火焰。

    「殿下親自為我們紋上的。」她看著自己的掌心解釋,「普天之下,僅四人有之。」

    藥王忙不迭地回首,看向身後那票正在努力翻找著女媧傳說的眾人,不一會,其中一人捧著書冊在對照完她手中的紋焰,與書中記載早已失傳的圖形後,拚命向他點頭。而當被請來的長老們踏入房內,聽完、看完眼前的一切後,這群老得都快作古的長老,臉上同時出現了欣喜與訝異的神情。

    「最後一個問題。」藥王力持鎮定地再次面對她,「告訴我,妳怎會被封在地底?」

    混沌紛亂的記憶,猶在她的腦海中浮浮沉沉,花詠一手扶著額,想了半天依稀只億起了一些。

    「開戰前,殿下將我帶至地底,命我守護冥斧……」她說著說著,赫然想起了最重要的東西,隨即緊張地揚首四處尋找,「冥斧呢?是誰將它拿走了?」

    「妳別急,冥斧沒事,那玩意目前在我表弟的手上……」藥王抬起兩掌安撫著她,然後扭頭不耐煩地朝身後大喝:「喂,到底找到了沒?」

    努力翻閱女媧族以及支族族譜的乾竺,在眾人齊逼而來的壓力下,總算是在一堆因年代久遠而模糊的字跡中,找著了塵封已久的過往。

    「找到了!」

    「妳等等。」藥王笑笑地對她說著,接著臉色一換,趕緊回頭往人群裡鑽。

    攤放在桌案上泛黃的史冊裡,眾多細小、字跡久遠的墨跡中,有著一行醒目的人名,眾人湊上前一看,不禁紛紛變了臉色,藥王小心地捧起書冊,壓低了音量。

    「女媧四神婢,聖詠、歌詠、絮詠……」藥王愈念臉色愈慘淡,「花詠。」

    眾人無言地看著古老的史冊,再沉默地轉首看著渾然不知發生何事的花詠,這才發覺馬秋堂自地底給他們帶回了何種麻煩人物。

    天哪……

    百年前的人?跟在女媧身邊,並在地底睡了百年的地藏先祖?

    「好……」藥王忙不迭地安撫著眾人,「冷靜,咱們大家都先冷靜點……」

    「現下怎麼辦?」從沒遇過這種事,也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的幽泉,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拉著他的衣袖。

    也很想問該怎麼辦的藥王,二話不說地扭頭看著站在門邊啥都不做的馬秋堂,可沒打算出手幫他的馬秋堂,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花詠,還是執意對他們來個袖手旁觀。

    「臭小子,每次都叫我扮壞人……」光看他的表情,就很懂得要認分的藥王,不禁在嘴邊咕噥。

    等不及的眾人,在他還在嘀嘀咕咕時,很不講義氣地將他推上前解決麻煩。

    「聽著,我必須告訴妳幾件事,但在我告訴妳之前,我希望妳能先瞧過這個。」在她面前站定後,藥王將一本黃泉國王室小心保存的族譜交給她閱覽。

    「這是什麼?」花詠不疑有他地接過。

    「這是黃泉國王室的族譜。」藥王幫她翻到重點頁,並指著上頭的文字,「妳所說的馬沃堂在這。」

    花詠的眼瞳登時頓止在文字裡,先前一點一滴累積在她心頭的疑惑,霎時成了一團令她難以招架的謎團,面色丕變的她,抖著手,突然覺得手中物沉重得令她無法握穩,她屏住氣息,續往下看,但一個個侵入她眼中的陌生人名,卻像一雙力道強勁的大掌,一下子揪緊了她的心房狠狠捏擰。

    藥王狠下心在她的身旁說明,「如今黃泉國國王乃馬沃堂後代馬秋堂,妳口中的馬沃堂,早在百年前兩界之戰時已戰死。」

    她猛然揚首,「百年前?」

    「對。」為她受打擊的模樣,藥王放軟了音調,「或許妳會很難接受這件事,可是請妳相信,對於妳的出現,我們同樣也很難接受。」

    他的一字一句,彷彿都像支利箭在那瞬間紛射過她的雙耳,血色自她的臉上散去,她強忍著心房隱絞的疼痛,看向藥王那雙帶著同情的眼眸,像是要確定般,但在那其中,她得不到一個能讓她此刻感到落實或心安的答案。

    她顫顫地向他搖首,「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明知這很殘忍,但藥王仍是將她不知的現實全數在她面前攤開來。

    「當年的兩界之戰,神子戰敗,遭人子全數逐出中土。如今時隔百年,三道神子分居於中土外東、北、西三地,神子已不再統治人子,而人子所建的帝國,已正式統治中上有百年之久。」

    花詠怔怔地張大了眼瞳,如遭雷殛,遍體生寒。

    不可思議的寒意,自她雙腳一路上湧,似潛進了她的血脈般,密密麻麻地爬遍了她的全身,或許是心驚,也可能是恐懼,她說不出此刻佔據她軀體的那些究竟是什麼,總之它們在她所能感覺的每一處,以利錐鑽刺,以鞭頻笞,將她撕裂成一片片後,再將血肉模糊的她兜在一塊,要她看看,那是現實,那是她得去受的疼。

    「我不信……」她失神地喃喃,彷彿在此刻,也只能用此寥以掩蓋那已不可改變的過往。

    「很抱歉,但妳手中正握著事實,妳已在地底沉睡了百年。」藥王歎了口氣,「無論妳信與不信,這皆是真的,我沒必要欺妳騙妳,我只是在告訴妳一段已過去的歷史。」

    像是雙手被燙著了般,花詠悸懼地扔開手中的族譜,當族譜落地的聲響傳至她耳底時,她的兩耳像是狠狠地被撞擊了一下,在撞擊過後,悄生的火光在她心中燃起了最猛烈的烈焰,陣陣火光中,她看見了即將被焚燬的一切。

    「殿下……」她緊握著拳,執著地要再聆聽另一則未宣判的死刑,「女媧殿下呢?」

    「女媧與天孫皆在戰中戰死,海皇則選擇了沉睡,至今尚未甦醒。」藥王不忍心地別過臉,「至於女媧其它的神婢……也已隨女媧在戰中戰死。」

    回憶的潮水在他的話落後,再次回到了花詠的身畔,低低淺淺地為她唱著悲切的潮音,她想起了那夜姊姊們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想起了那個最後團聚的夜晚。

    那夜大姊面上的欲言又止,放心不下;二姊哽聲不語,甚至不忍去看;三姊哭得難捨依依,淚濕衣衫……

    答應大姊,無論日後發生何事,妳都會笑著面對。

    笑著面對?

    怎麼面對?她所擁有的小小世界,在她醒來後已灰飛煙滅,無計回首。

    那曾拉著她的手、擁抱著她的姊姊們,再也不會回到她的身邊,她甚至可以想像,她的姊姊們是如何而死的,誓言永生守護女媧的她們,定是擋在女媧之前為她而死,而她們所倒下的地方,或許就在她沒跟去的沙場上,就在她們不讓她一同留下來的過去裡……

    哽咽得疼痛的喉際,像是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冒湧的珠淚滑出她的眼眶,在一片凝滯堵塞的傷心中找著了唯一的出口,汩汩地滑落她的面頰,滴落在這塊百年後她所不識的土地上。

    「妳……」藥王試著要安慰她,朝她伸出的手,卻在下一刻被她揮開。

    揮開他的手、赤腳躍下床楊,忍著一身的不適、一腔的心碎,花詠不顧一切地奔向這間房裡最近的出口,漫無目的地直往外頭衝去,而被她突如其來舉動愣住的眾人,則是一時之間忘了要反應。

    「攔著她……」藥王氣急敗壞地嚷嚷,「你們還不快攔住她!」

    陌生的宮景與人們,一一闖進花詠沒有準備的眼底,她像只陷入迷陣的迷羊,在複雜的宮廊上四處亂竄,當心跳聲大得令她聽不見任何聲音時,絲絲的光芒自她的頂上灑落而下,她頓時確定了方向改往上跑,提氣快速飛奔,將追著她的人們遠遠甩在後頭,在無盡的石階上奔跑了一陣後,她伸出兩掌一鼓作氣擊開上方鎖住的門扇。

    乍開的門扇攜著一束東的日光射在她的身上,陣陣清風迎面而來,她怔住了腳步站在宮閣最頂處,難以置信地看著腳下的一切,在她眼前,是一處她從未見過的地域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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