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唐婧
菱菱軟嗲嗓音鬧著周子鑫,沒發覺屋裡兩人臉色猛然起了怪異,「我想住院!住在這兒陪依依,也比較有機會見你!」
「菱菱!別鬧了,聽話,等我查完這層樓就可以休息了。」
「啊呼!」菱菱跳起身來,扳著手指頭,「上次的貓空泡茶、上上次的北城廟口、上上上次的九份夜遊,周大夫,今晚你別睡了,陪我通宵。」
周子鑫沒答話,坐在床沿專注檢視著沉默的依依的眼瞼,一旁小護士幫依依測完血壓後咋咋舌,「柳小姐,當心點,血壓沖太高了吧!」
周子鑫顰眉低沉著嗓音,「你的情況恢復得很好,心情放輕鬆點,過陣子醫院若有眼角膜可以更替,你就可以復明瞭。」
「看得見、看不見重要嗎?」依依神情略顯冰冷,倒像在使性子,「有些事情看不見比較開心。」
周子鑫不再接話,他在病歷卡上簽了名,轉身交代小護士一些事情。
「走吧!菱菱!」周子鑫伸手攙起菱菱。
菱菱掙脫周子鑫的手,挨近面容冰寒的依依,「依依,別心煩,子鑫很厲害,你的眼睛肯定有救,」菱菱捏緊依依冰冷的小手搓揉,「其實就算真的再也看不見,世上還有其它更重要的東西等我們發掘呢,我們絕不可以放棄,」她笑著,「下次再來看你,我等著和你一起躺在夜幕下數滿天星斗的時刻。」
「菱菱……」依依微白著臉,「你為什麼要這麼好?」
菱菱咯咯笑著,「你對我認識不足,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好。」她吐吐舌頭,「子鑫有時都叫我『小惡魔』,那才是我的真面目。」
菱菱說聲再見,挽著周子鑫離開病房。
籌劃著該上哪兒去的菱菱並未察覺周子鑫的腳步略顯沉重遲緩。
第四章
「你算準我一定會跟?」菱菱偏過頭有些不服氣,她在車前座置物抽屜中發現一堆她愛吃的零食,雖然頗不甘心被他料到,還是忍不住誘惑拆開牛肉乾捏起一片塞進嘴裡,真沒骨氣,前兩天玄思問她要不要跟他出門拍東西,她為了前幾天的事情還在鬧彆扭,且當時子鑫本來有假可以陪她的,所以當時她狠狠回絕,沒想到……這會兒還是坐在人家車上。
玄思年紀雖比她小,心思卻比她的複雜得多,甚至好像比她還瞭解她自己。
別看他整日笑容滿面,菱菱常弄不清楚這男人的思緒,不過,拋去別的不提,他真的是個好玩伴,和他一起,她從不知道什麼是無聊。
對於菱菱的問話,沐玄思淡淡勾起笑,沒答腔。
「要不是子鑫黃牛,」菱菱哼了聲,「我才不跟你去拍什麼鳥照片。」連著幾天長假要她守在家裡肯定會出人命,想到這兒,菱菱有些氣悶,子鑫向來就忙,近來似乎變本加厲。
「是呀!我就是要去拍『鳥』照片。」沐玄思轉過頭對她淺笑,「上頭要組山林間野鳥掠食的照片。」
「要拍多久?」菱菱心生好奇,想到可以觀賞野鳥,煩心拋卻。
「這種事得看對方配不配合。」他聳聳肩。
車子方才下了高速公路,向著有山的方向前行,菱菱向來沒有方向感,在車上吃吃睡睡沉浸在音樂的氛圍裡,根本弄不清楚人在何處,她向來懶得費心思,反正跟著玄思就對了,驀然,菱菱手機響起,是周子鑫。
「我不要!」周子鑫不知道說了什麼,菱菱回絕得迅速,「是你先說沒空的,現在你有了空,我就得配合你嗎?」
「你當我是什麼?」菱菱沉著聲音,「隨傳隨到?二十四小時等你召喚?」
「什麼時候回去?」菱菱瞥了眼專心開車面無表情的沐玄思,「我也不知道,得看對方配不配合,半天、一天、五天都有可能。」
周子鑫回句話,菱菱忍不住笑,「是呀!弄不好就不回去了,留在山裡當野人,嗯,跟著玄思來的,他在開車不能接電話,你要交代他照顧我」菱菱哼了聲,「開玩笑!你叫個比我小的男人照顧我?我這麼大了,不缺保母看顧,即使是你!周大醫生!」
菱菱沉默著聽完對方說話。
「騙人!騙人!」菱菱輕嚷,「你的知本溫泉黃牛了三百五十七次,鵝鑾鼻燈塔黃牛了一百三十五次,蘭嶼黃牛了七十八次……你若想查清冊,我有完整紀錄,「菱菱笑了,「我沒有灌水,我的數學很好,只是對於失約太多次的人所說的話都得用等比級數加倍存證。」
周子鑫又在電話那頭安撫她。
「不想!不想!我不會想你!我寧可想瑪利亞都不要想你!我是認真的,子鑫,我知道你現在只是實習醫生,要比別人更加努力,可往後若你的日子還是這樣,最好別娶老婆,否則再如何貞節的女人都會被你逼成潘金蓮。」
「別威脅我!周子鑫!」菱菱有些惱意,「我自己作的決定我不會後悔,感情不是用來牽絆的工具……」
「喂!喂!我聽不見了,山裡訊號微弱,回去再談……」
菱菱關上手機,吁口氣,子鑫的語氣有些怪異的急迫,他急著見她,語焉不詳又有些顛三倒四,他究竟想說什麼?
交往七年,他從不曾如此,子鑫向來爾雅斯文,是他變了,還是她根本不曾真正瞭解他?
「先送你回去吧!」一旁安靜的沐玄思突然出聲,他瞥了眼蹙著眉心的菱菱,「也許他想向你求婚了。」
「不要!」菱菱有些拗,她不想見到那個她不熟悉的周子鑫。「我想看野鳥!」
沐玄思失笑,「野鳥有這麼重要嗎?方纔他不是說你不回去會後悔。」
「趕著回去看他發神經我才會後悔,蠻不講理!」菱菱悶著聲音,「我寧可和你在一起!」
沐玄思搖搖頭,「紀菱菱,你這種說法讓人聽見會產生誤會的,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你移情別戀愛上我了。」
「愛上你?」菱菱睜大眼睛笑不可抑,暫時忘卻了周子鑫。
「愛上你的女人是自尋死路,我還想長命百歲呢!」她瞥了眼他,「盼柔打過電話給我。」
「是嗎?」沐玄思對這話題不太起勁,「她還好嗎?」
「不好!」菱菱啃著牛肉乾,順手塞一片到他嘴裡,「她的聲音暗啞,好像生病了。」
「那她不該打給你,」他的聲音很冷靜,「她該打給醫生,菱菱,沙士!」
「沐玄思!你好冷血!」菱菱「啵」地一聲扳開沙士遞給他,有些憤憤然,「她需要的是你不是別人,她在你身上花了三年時間,你竟然毫不留情。」
菱菱搖搖頭,「盼柔是第一個讓你定下心思長達三年之久的女人,我原以為她已然為女人除害,終結了你這只八爪章魚了呢!」
「是呀!真可惜,不是嗎?」沐玄思無所謂地笑,「席盼柔會是很多男人的完美妻子夢想,卻不適合我。」
「你……」菱菱取回他喝過的沙士不經意地喝下,驟升的氣泡讓她心生舒暢,她踢掉鞋子,自在地像隻貓咪似地癱軟在座椅裡,輕輕聳肩,「算了,反正不干我的事,懶得理你,只是好心點,別讓我背黑鍋,我覺得盼柔的語氣似乎有點兒責怪的意味,她似乎認為我是造成你們分手的原因。」
沐玄思不語,瞥了眼這個自在地半臥在他車上,還隨意喝著他喝過飲料的女人,「紀菱菱,你會隨意和別人共飲一罐飲料嗎?」
「當然不會!髒耶!」菱菱吐吐舌頭,邊說著卻還再度灌下一大口他喝過的沙士,「可你不一樣,咱們向來熬夜或打球時,哪次不是你喝我的,我喝你的?沒病沒痛,無災無殃,好得很!」
「除了我之外,你和別的男人也如此毫無間隔嗎?」
菱菱想了想搖搖頭,若非他提起,她真的沒察覺兩人之間似乎真的比哥兒們多了點怪異,「我對我大哥也這樣呀!」她想起紀頤倫。
「但我畢竟不是你的兄弟,」沐玄思笑了笑,「所以盼柔怎能不起疑?尤其她是個那麼細膩的女孩子,你背上的黑鍋倒也不全是冤枉了你。」
「你的意思是……」菱菱有些悶,「為了你的幸福,我們該保持距離?」
「我的幸福在哪裡我自己清楚,不勞費心,」沐玄思取回沙士就著她喝過的地方輕輕喝了口,「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現了個女人在我心目中重要過其它事情時,我自會取捨。」
「這女人不是盼柔?」菱菱有些為盼柔難過,她是個好女孩。
「不是她!」沐玄思相當肯定,他瞥了眼菱菱,不再言語。
菱菱歎口氣,能夠收服沐玄思這條八爪章魚的女人得要既有本事又有勇氣,否則稍有不慎,捉魚不成反會葬身魚腹。
眼前的席盼柔不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嗎?
★★★
迷迷糊糊、朦朦朧朧之際,菱菱猛然起身由惡夢中驚醒。
她摸摸頸項,一手粘糊,冷汗涔涔,果然是讓那惡夢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