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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唐絮飛

    洪培利一直隨侍在林月葵身側,當他們四目交接時,洪培利略動了一下,她感覺到了。

    「洪律師,你認識他?」

    「不認識。」

    「喔!我們走吧!」

    「好。」

    在一切儀式結束後,她又回到平屋。她的生活原本就簡單,沒有什麼朋友,現在繼父走了,她連親人也沒了——除了腹中的孩子外,可是她也已簽下棄權書,這下她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第二章

    曾元漢,也是這個計劃中提供精子的男人,今年三十五歲。

    他未來的另一半是名美麗動人、三圍是黃金比例的模特兒,怕身材變形走樣,堅持不肯為他生兒育女,為了她,他只好興起借腹生子的計劃,經過多次的溝通,總算也獲得女友的首肯。

    他是名室內設計師,月入數百萬元;三百萬對他而言,只是像做了三個月的白工那樣微小之事。

    他是獨子,自小就嚮往有許多的兄弟姊妹,可是他沒有這個機會,他的母親因子宮病變而無法再生育,他父親又死心眼得很,堅決不肯再娶或者在外另辟金屋養幾個私生子女——父親對母親的忠實,使他注定成為獨子。

    他喜歡小孩,但他愛的女人又不肯替他犧牲一下,為他生個孩子。他是愛她的,雖也為了她不肯生育而頭痛,但也只好另擇辦法,正好好友洪培利說這點子可行,只要雙方銀貨兩訖、契約清楚,即具可行性。剛開始他對這事起先也是嗤笑帶過,可是當他和女友溫雪莉無法達成共識時,他只好再回頭找好友幫忙了。

    當這份健康檢查報告到了他的手中,他呆了!對方仍是處子之身?

    當時——「你花錢得來,看你怎麼處理。」

    「那你的意見呢?」

    「幫她。」

    「不行的,我有了雪莉。」

    「你知、我知、她知;你不說、我不說、她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這不行,我們又沒有關係。」

    「睡了她,就有關係了。」

    「不行,我不答應。」

    「那——讓醫生替她割開。」

    「割開?」

    「對,沒有人替她開苞,只有倚靠醫生了,不然處女能生子嗎?」

    洪培利的分析也不無道理,可是他不願在沒感情基礎下與陌生女子發生性行為,這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則。

    在他的精子與她的卵子結合之後,他無時無刻地關心著她的檢查報告。當洪培利來通知他,她的父親過世時,他也立刻叫人處理善後。他們幾經思慮、討論,決定減短她痛苦傷心的時間,故才在出殯當日才通知她,讓她回去送她父親最後一程。

    之前的儀式,就以她出國在外,等通知到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親自安排,才蒙過鄰居的耳目,使她不至於落人話柄。

    今天洪培利又傳資料上來,等接收資料似乎已成了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了。

    周別:三十二周性別:□【】○血壓:二○/七○胎心音:一四三胎位:正常尿蛋白:正常尿糖:正常她腹中的胎兒又長大了,透過報告,他可以感受到那孩子在她腹中成長的過程,那麼地具體,彷彿他親身參與,那種感覺真的很具成就感。他撥電話給洪培利——「培利,我收到了。她身體狀況如何?」他完全出於對他孩子的母親的關心。

    「報告很清楚,不是嗎?」

    「不夠。你與她天天見面,你比較清楚。」

    「你該不會愛上她了吧?」

    「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愛上她?」他對於洪培利的直言有點心虛。雪莉這陣子忙著出國,幾乎冷落了他,反而使他的重心全部移轉在她身上,像是移情作用似的,他自己也覺得似乎一天比一天更想瞭解她,那種渴望,已超出對雪莉的感情付出——這不是他樂見的結果。

    「溫小姐不是出國了嗎?」

    「她出去一個月了。」

    「你們再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的。」

    「她已不在乎了,我告訴她我要個孩子,她怎麼也不肯。現在她也怨不得我。」

    他們之間早在這之前已出現了鴻溝,只是他一直極力在壓抑而已。他不希望多年的感情毀之一旦;而溫雪莉這次出國也是為了重新評估他們之間的感情。

    感情談久了,反而變淡了,加上為了這件事,他們也大吵一架,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出現大的裂痕。尤其是溫雪莉出身名門,豈容他大聲?她一氣之下跑了出去,他也不低頭,兩人是愈鬧愈僵了。

    「元漢,哄哄她嘛!」

    「她太無理取鬧了,當初她也同意,現在才不認帳,孩子一天天成長,阻止得了嗎?」曾元漢已有點情緒失控了。

    「你打算怎麼辦?」

    「看她怎麼做再決定了。」

    「你們在一起也這麼多年了。」

    「足足有十年了,你想我捨得嗎?」

    「我知道你這人。」

    「可是她呢?她若知道何必讓我現在這麼心煩?」他覺得他現在對溫雪莉已不再重視,那份情只剩一絲絲糾纏,幾乎只須一扯即會斷裂似的。

    「也許你們已進入感情倦怠期了。」

    「倦怠?多麼貼切的形容詞。」

    「你們來真的?」

    「看她了,我無所謂。反正我現在只關心林月葵肚中的胎兒,有沒有她,也無所謂了。」

    洪培利開始擔心了。其實早在他對上林月葵的那一眼,他對她已生憐惜之心,加上日日守著她,也很自然地產生憐惜之外的感情,可惜她的心思全放在腹中胎兒身上,他害怕胎兒生下來後,她會離不開這個孩子,到時候他想接納她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盡力挽回吧!」

    「不,這一次我不會再退讓了。」他硬起心腸,這一回說什麼也不讓步了。

    「元漢,不如叫伯母出面?」

    「不可能了。」

    「你真的——」

    「培利,你不用擔心我們。對了,我決定和她面對面了——」

    「不,不行,元漢,你不可以這麼做,你會壞了規矩的。」

    「若不行,我該怎麼做,你告訴我?」

    「這……反正她還有兩個月即將生產,你何必這麼急呢?八個月都熬過去了,何必讓它功虧一簣呢?」

    「好吧!我再等兩個月。」□

    他嘴裡說再等兩個月,可卻管不住自己的腳。他出門採購材料,卻不自禁老往她的住處鑽。

    「嗨!你好,懷孕了?」

    「是啊!」林月葵對外來的男人很認生,戒心也很強;她不希望在待產這段日子出現任何問題,尤其是操守方面的問題。她小心翼翼地防著外人。

    「你丈夫呢?」

    「他……出差去了。對不起,我們孤男寡女的,他又不在家,可不可以麻煩你出去?」她自認自己姿色平平,沒有理由讓男人對她產生覬覦之心,再說她又挺個八個月大的肚子,這更沒理由引發男人的胃口。

    「你的婦德操守很好。」這句話倒是他由衷的恭維。

    「這是我的職責。」

    「職責?」

    「呃……不是啦!我的意思是為人妻的責任。」

    「喔!我還以為另有隱情。」

    林月葵對他的戒心更大了。他似乎什麼都知道,一步一步地在套她,莫非他是老闆女友的眼線前來試探她的?不,她才不會上當,已八個多月了,撐著也就過了,何必在這節骨眼出事?這事可容不得敗筆的!

    「這位先生,你來這有什麼目的?」她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他。

    「你認為我有目的?」

    「這裡有這麼多戶人家,你偏偏往這問路,不得不讓我起疑心。」

    「你的戒心很強,這很好,尤其單身女人在家更要小心點。」

    「你是在告訴我,我必須小心像你這樣搭訕的陌生人?」

    「我——你倒可以視為例外,放心,我不是壞人。」

    「真可笑!衣冠禽獸,你總聽過吧?嘴歪鼻塌的人並不全是壞人,一些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人面獸心不更可怕?」

    「是嗎?不過,你分析得也對。」

    「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

    「可以。和你說話很有意思,下一次我再和你聊天。」他向她預約下一次。

    林月葵可不希望了。他太危險了,他是個會令女人為之傾心的男人,她現在的處境實在不宜與異性有任何的糾葛。

    「不,我不歡迎你。」

    「我相信你會的。」

    「你慢慢等吧!」她拉了紗窗、並鎖上門。心中喃喃道:可怕的男人。

    在她二十多年的歲月中,從未有過機會認認真真地談一段感情。生活的壓力使她自知什麼也沾不得,因為她無力償還別人的付出。

    現在她又已簽下賣身契,賣給一個陌生男人,只為了要她替他生下一個子嗣。

    現在她可以天天與腹中的胎兒聊天,說說心裡的悄悄話,如今又加上一個誤闖的男人,一個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亂了,亂了,如一瓶酸醋打翻了,氣味濃得嗆人,久久不散……這事她一句也未向洪培利提過,因為她在他接二連三地闖入她的生活後,她覺得自己對他竟泛起異樣的情愫。也許從未嘗過愛情的滋味,當一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進入她的世界後,她不再是原來那個不識情愁滋味的林月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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