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唐絮飛
采凝佯裝不知。「婆婆,什麼重任?」
她老還賣個關子吊她胃口。「不談這個。」
采凝不得不承認,她是略感失望的。難道不是漢民要婆婆過來的嗎?
她老巧妙地轉移話題:「你過得好不好?在哪工作?累不累呀?」
一連串的關心真令她頗感窩心。「婆婆,我很好,工作也不錯。」
她老有意無意地歎了口氣。她一歎氣,采凝便急了:「婆婆,怎麼了?為什麼歎氣?」
「你不知漢民他——」
「他怎麼了?」無意中表達出來的關切,全然看在婆婆眼底;不過她老裝糊塗的功夫可不輸給年輕人。
「夜裡睡不好,吃又吃得少——」
那不是連續劇中的台詞嗎?她不得不質疑此話的真實性。「婆婆,沒那麼嚴重吧?」她不好坦白講,這台詞未免太假了。
雖然有三分之二是加油添醋的,但還是具三分之一的事實呀。而且她的出發點可是百份之百的真誠的,怎麼會不嚴重呢?
「你真的不曉得嗎?你怎麼可以這麼不關心他?他好歹也是你的丈夫,你要跟一輩子的男人呢。」
跟一輩子?哪有可能?和他生活不過三個月,他便看不慣她養成多年的嗜錢癖好,她哪還有和他一起共度未來的本事?
「婆婆,我和他的事您不會懂的。」
「他這麼說,你也這樣說。你們這麼有默契,誰敢說你們合不來?」
不合便不合,十項中有三項談不攏便算不合了,哪還可以四捨五入地湊合呢?
「婆婆,我決定和他分手了。」
婆婆略顯激動地看著她。「沒那麼嚴重吧?」
長痛不如短痛,不痛下決心,只怕糾葛更多。
「婆婆,就算我和他分開,您仍然是我的婆婆。」
如果她從來不曾成為卓家的孫媳,她是不會勉強她的;然而,現在的她已是卓家人,說什麼她都無法接受她求離去的事實。不行,她得莊敬自強,另求解決之道。
「采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他有什麼不對,我替你教訓他;他有什麼不是,我也可以為你出頭。只要我在,你的靠山就大了。」
「婆婆,我們的問題不在這,是我們彼此的理念和認知不同。」
理念?認知?嗟!全是你們年輕人那套。
「采凝,婆婆沒有騙人,漢民真的瘦多了。不信你可以問翠美,她們也都感覺到了。」
敷衍了婆婆,她還是不打算前去親眼見證;送走了她,卻也沒了待在家中的心思。換下端莊的套裝,穿上時髦貼身的洋裝,梳亮了一頭黑綢般的烏髮,打算來個忘憂夜。
※※※
今夜,她去了老店家,也是她曾兼差工作過的CatWalkPUB。
她一出現,即引來老闆、酒保、小妹以及熟客的驚訝。
「藍藍,你不是已經嫁人了?」
她不想多作解釋。「結束了,給我一杯卡布其諾。」
挑了個可以眼觀四面的好位子坐定,為的是預防碰見漢民的好朋友。這裡可是他們三次邂逅,卻真正認識彼此的所在。
結束了?他們面面相覷,不是才三個月嗎?怎麼會……不過大伙倒是識相地不再多問;畢竟這樣的場所,是不適合談論太過傷感的話題。
征謀偕女伴也來到此處,他因來得早,是以先看見了她的出現。
「璀伶,你先待在這。」丟下女伴,往她瀟灑走去。
采凝則是直到他站在面前之際才發現他的存在,所以也閃避不及。
「你家裡有事,怎麼還有時間優哉游哉地在這喝卡布其諾?」
她鎮定地回答:「我家就是這,對吧,阿森?」
酒保阿森點頭附和。是可以這麼說,因為大伙全把她當成一家人看待。
阿森答得爽快,看他兩人確實沒有串供之嫌,姑且相信她的說法。
「那現在你不至於沒空吧?」
「當然——沒空。」
在公司,她或許會敬他十分;但下班後,就更沒理由得敷衍他。
征謀扔下一句:「你別走,我馬上過來。」
她望向他走去的方向——嘿,帶妞來哩。只見他低頭說了幾句,那名女子便氣噗噗地踱出PUB;行進之際,還不時嘟著小嘴以示抗議。
他一走近,采凝笑盈盈地表示:「這樣可不行的,你不怕她發嗔呀?」
「怕?她不怕我生氣就不錯了,還敢發我脾氣?」
「這麼吃得開?」
「惟獨你讓我吃不開。」
哼,你連漢民的一半都不及……這念頭一浮現,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怎麼會拿他來和別人作比較?
「余總,我勸你省省吧。因為我是有老公的人。」
開玩笑!他又不是沒看過她的身份證,配偶欄是空白的,她還想騙人?這謊撒得也太小兒科了。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騙得了我嗎?」
「騙?誰有興致騙你,我說的可是真話。不信的話你隨便在這裡找個小妹問問,看我說的是真還是假。」所有的同仁都知道他們的婚事,即使沒有人吃了喜糖、喜餅,甚至是喜宴;但藍采凝結婚了,卻是所有人深信不疑的事。
他探索著她話中的真實性,望著她凜然的神情,逼得他不得不捉個人來問問;
不問還好,一問還真的每個人都知道,她確是個有夫之婦。「那你的身份證上——」
「沒填罷了,稀奇嗎?」
謊言、騙局!征謀不信自己看人的眼力差勁如此,他竟會把有夫之婦錯認為待嫁女兒?「你這樣子根本難逃欺騙之嫌。」
「如果這讓你不開心,你可以辭退我,考慮清楚吧。」她招來服務生:「余先生的帳記在我身上。」語畢,人也順勢離座,消失在門口。
他百思不解,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采凝步出PUB,心中念著的仍是漢民是否消瘦著……回家前,她特意自診所經過。然而鐵門已拉下,她看不見他是否——當她還在門口佇足之際,漢民已自超商出來。一抬眼便看見她杵在那,而他選擇不動聲色地看清她的下一步。
她並未發現他的窺探,回神之後,才注意到他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四目交接,他走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她不以為意的。「恰好經過。」
他希望她每次都可以這麼恰好。
仔細看著他的面容,的確消瘦了不少。是她誤會婆婆了,羞愧之意油然而生……還好安全帽掩去了她的真情流露。
「要不要進來坐坐?」
她忙搖手。「不了,太晚了,我還是回去好了。對了,你——要多吃點,瞧你最近瘦這麼多。」不給他感動的機會,她人已離開。
下意識摸摸雙頰,他已刻意掩飾失去她的在乎,怎麼她還是看出來了?
甩甩頭,揮去仍存在心中與她破鏡重圓的癡想。人家不過是恰好路過罷了,自己幹嘛自作多情呢?他告訴自己,別再癡心妄想了,回到屋內吧。
※※※
采凝回到家中,心裡一直盤算著,該找什麼借口好回到他的身邊?要她低聲下氣嘛,那太沒面子了;要她裝不知,大大方方地回去,那又太恬不知恥。女人得有志氣點,他既不行動,她也不好過於主動,要撐大家一塊撐;思及此,愧疚的念頭頓時減輕了不少。
卸下一身時髦、褪去濃艷的彩妝,還她一張素淨的面龐。雙手支掌著陽台外的欄杆,仰望城市的夜,一閃一閃的七彩霓虹映照著黑綢般的天際。
望得出神,不知是腦海顯相還怎麼地,眼前竟出現他俊俏、斯文的面孔!楞著了,再仔細一看,哪來的他?烏漆漆的夜空,除了難得的點點星外,怎麼也尋不到他的蹤影。
她笑自己是因為思念過度才有此幻想,但始終不願承認她非常在乎他,而且心中有他。
因為她堅信承認的人是小狗,所以她暫時還沒有當小狗的打算。
就這樣迷迷糊糊和著淡淡的思念入眠……※※※
次日一早,梳洗完畢下樓,卻見漢民雪白的轎車停在街角的一隅。戴上安全帽的她,卻不動聲色地偷瞄他。
烏黑不透光的玻璃,雖看不見他在否,但至少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懷著無比開心的心情往上班的途中行去,而他也跟了上來。她特意地領著他往大馬路走,以前她總是喜鑽小路;但為了讓他跟上,她破例地和大家一起塞車。
到了公司停好車後,她還特意由後視鏡看他的車影,無比愉快地面帶笑容。她相信今天的工作情緒絕對比往常更high!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安置好包包、外套,讓電腦先行開機……待一切就緒,邊用早餐,邊找今天的資料。上班鈴響,她完成私人的工作,也備齊今天需要的資料;
而她的上司也在此時準時上班。
「余總早!」
「早!」打一進門,他的神色便很怪異的。不出所料,見他擱下公事包後,便直往她的座位走來。「我發現你說謊。」
是指已婚的身份與身份證上的未婚不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