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唐絮飛
明著不說,暗地裡老奶奶為了這金孫,不但施求過姻緣、牽過紅線、擺過桃花,但這些用在他身上似乎全然不管用,紅鸞星總是催不動。而她表面上老神在在,但私底下可急慌了。
求神問卜,她一向斥之無稽之談;但為了金孫,她也曾偷偷托人去問過他的姻緣譜。可是回來的答案卻是,他的姻緣線牽得不清不楚的,桌頭還給了她三個字,那便是——非人也。
啊——真可怕!不是人,難不成他的另一半是……一陣陰寒感爬上她的頭皮。
自從那次過後,她就不再提起姻緣事了;這樣至少可以暫時不必擔心他娶了個鬼新娘回來而提心吊膽的。
看得正入神,婆婆的叫聲喚回了他專注的神情——「漢民,吃飯了。」
漢民應諾,將書本歸放原位後,才悄悄走出書房,來到餐廳。只見餐桌上一盤盤的珍饈美味呈現眼前,他忍不住誇道:「婆婆,再這樣下去,我的體重非直線上升不可了。」
老太太聽了備感窩心,笑得合不攏嘴。雖說功勞大者為主廚,然而她這個點菜人也不差呀。
「沒關係,咱們家祖傳的好處就是吃不胖。來,動筷吧。」
在婆婆的慫恿下,他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而先前的悶氣早不知飛到哪去了。
※※※
采凝拿著電子計算機,右手邊擺著郵局、中小、亞太、大安、土地等大大小小銀行的存折,左手邊則放著定存單、基金、債卷等資料,她又開始做每個月例行性的盤點了。
「二十加三十加……」嘴裡還不忘喃喃數著。
看著如飛梭似日益增加的存款,她簡直樂歪了。說來也怪,在藍家她從不缺一個子的,要吃有吃、要穿有穿,零用更是不缺;但不知怎麼地,她總對money特別的眷戀。
在她的心裡,唯有「錢」才是穩當的靠山。她夜枕存折,口袋中隨時置放一疊大鈔,夢中還要數著鈔票;只有這樣,她才覺得是人間一大快事。
說她嗜錢,她是不會生氣的,因為這個「指控」可是事實呢。
但若說她「??」來批評她。
她自認從未虧待過朋友,從未白吃過任何人一餐,也沒白玩任何人一回。她所稟持的理念是——有勞力的付出必會有回饋,所以沒有人有資格以「??」來批評她。
總算結清了她的財產,采凝露出滿意的一笑。
「嘿,高成長。」
算畢,她將存折全收妥後,才打算出門解決一餐。
換上純酒紅的洋裝出門,先至快餐店解決午餐,老闆以這話騷擾她這個熟客——「水哦。」
她擠出個笑容,客氣地回道:「普普通通啦。今天的菜色如何?」
老闆開始介紹:「有韓國酸辣黃瓜、有蠔油芥蘭肉絲,還有……」
「不錯哦,那就來一客辣子雞丁好了。」點完餐,瞧了一下老位子,正好沒人;
她才想走過去,卻見一位不識相的冒失鬼哪不去坐,偏偏坐在她想坐的位子上。
她瞪大了杏眼,還是往老位子上擱下餐盤。漢民抬起頭來驚見她……這算是無巧不成書?抑或是冤家路窄?
他硬著頭皮問明她的來意:「藍小姐,我坐這沒礙著你吧?」
藍小姐,?凝納悶,他怎會知道自己姓藍?不過此時她餓慌了的肚子,可提不起勁來追根究柢。
「不只是礙,簡直是阻。」
「阻?」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沒有哇,他不解地問道:「這裡又不是通道,我又哪來的阻礙交通?」
采凝瞇下眼,不帶善意地回:「你阻的不是交通,而是本大小姐。」
「你?我哪有?」
「少裝一副無辜可憐樣了,也不先打聽一下這張桌子可是我藍采凝專屬的。」
聽她的說辭,他簡直大有遇上超級女惡霸之感。先是看牙惡霸,再來是停車路霸,現在又是吃飯的桌霸,這……他這幾天到底是犯了什麼煞?
「那你的意思是——」
他這個人啊,對這種是非之事獨不愛惹,因此他決定只要她把話說明了,他便馬上進行下一步,以免惹麻煩上身。但這絕非他懦弱,而是他認為大丈夫能屈能伸,毋須為了一介「惡」女子而生氣。
見他順從,她也大人有大量,不再惡形惡狀,輕聲細語地放他一馬:「簡單,你讓位嘍。」
「我讓位?」
太不可思議了,竟有女人欺人太甚至此地步!先是踢館,而後又是驅逐,這世界還有公理存在嗎?
他轉過身看了一下週遭,發現沒有人關心他的處境,仍各自埋首苦幹;而他和她卻還在為了一個位子而爭鋒相對,何苦來哉?
思考了半晌,他覺得還是算了吧,何必同這種惡女相爭呢?她既堅持,他又何必浪費時間與她周旋?於是他端起餐盤,不吭一句便離開了。
見他合作,她絲毫不感謝,還鄙視他的不帶種。只因她最討厭這種外表光鮮、內心卻軟弱無比的人了;連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如此懦弱以對。
漢民端著餐盤到另一空位坐下,反覆地問自己:自己的君子風度看在她的眼中,不知是謙讓有禮還是窩囊?他歎了口氣,不由得感慨現代女子的惡霸本色。
※※※
用完餐後他便速速離去,趕赴下一個約會。
其實也不是什麼約會,不過是個男人的聚會罷了。自從他回台開業後,才與他們這一群牙醫師聯絡上,空暇時便大夥兒一同上山洗溫泉或是到哪聚聚餐。但這一回,有人提議到不同的地方,問起來他們又不說,於是他也不好意思再追問;而當他到了這「不同」的地方時,他卻怯步了。
CatWalkPUB?他不懂為什麼他們會挑這種聲色場所?
當他踟躕不前這時,有人輕拍他的肩:「卓醫師,怎麼不進去?」
他面露尷尬:「我們的職業似乎不太適合進到這種場所。」
因為他們這一票醫生大部分都還是單身,自然對這種場所也沒什麼了不得的禁忌;更何況他們又認為他是留過洋的,理應不是保守之輩才對。
「算了吧,咱們脫下制服後還不是跟普通人一樣?醫師的情操就暫時拋開,盡情享樂才是正途。」
縱使有他們的大力慫恿,他還是猶豫不已。
「走了,再遲可佔不著好位子嘍。」
這家PUB是從下午四點開始營業,據說出入者全是一些高級知識份子,算得上是家特殊的PUB。即使店中偶爾會來一些專釣凱子的靚女辣妹,但這並不影響CatWalk的風格。在這裡不必擔心他人拼酒、瞎鬧,但那種一夜情的事,卻是經常上演的。
穿過搖滾樂聲迴盪的長廊,一幅幅抽像畫穿插其中,經過長廊便進到腹地約三百坪的場所。雖說才剛到營業時間,但又逢週日,已聚集不少客人,他們到時空位也不多了。
「這麼遲,你又上哪了?」朱仲業已等了一會,還怕他臨陣脫逃了。
剛帶他上來的醫師邱允智還忙補充道:「他沒上哪去,只是在外邊猶豫不決罷了。」
他們的表情是清一色的「我就知道。」
而漢民的理由是——「我有顧忌。」
「別顧忌了。我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坐吧。」
各自點了飲料,正想好好地談天說地,便有四名女子前來搭訕——「不介意我們加入吧?」
仲業對此情況早有耳聞,自是不介意飛來的艷福;又仔細瞧了眾美女一番,心想不錯哦,玲瓏有致、臉蛋又不差。「不介意,當然不介意,請坐。」
眾美女也不客氣地各自挑了位子坐下來,但這似乎——雖說她們來了四個人,但他們一票卻有八個人,怎麼也分不公平。不過沒興趣、覺得不合眼的醫師,倒是識相地坐到一旁去。
才入夜,又有其他辣妹入座,這會成了僧多粥少的情況;在眾女的環繞之下,他們早忘了聚會的目的。
而漢民不想來個不告而別,又不想再待在此地;正在進退兩難之際,他終於瞧見有事可做了。
「你放尊重點!」
漢民看見靠近酒吧的一桌,有一名侍酒女子正與酒客起衝突。
在他想要出面為之解圍之時,已有另一名女子走上前來——「這位先生,要女人我也不錯呀。先讓她走吧,她還得工作呢。」
酒客面紅耳赤、醉眼迷□,有些輕佻地看著采凝。「好,就你過來陪我。」
陪?我還想「大呸」你哩。
采凝走上前去,先是一副順從樣,再趁著他酒酣耳熱,五爪功一拖,便擒住了那人的命根子;不光抓,她還用指甲戳。只見那名酒客哀叫得比殺豬更勝一籌,粗手一揮,拳頭就要往采凝細嫩的面頰揮去;就在即將抵達目的之際,便遭他人一掌接下。
不過采凝並不感謝來人的好意,只因她早有反擊對方的對策,她還有點責怪那人的好心呢。
漢民最看不慣借酒裝瘋、以喝醉為理由,進而獸性大發的人渣廢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