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靈涓
「說、說的也是。」雖然完全沒有記憶,可是光提到發生關係,個性不好但臉皮薄的穆禎瑞仍是羞紅了面容。
「那個……那個……」蘇想伊也手足失措了。
「什麼?」穆禎瑞還以為有大事發生,霎時收起羞意,換上嚴肅敬戒。
「藥、藥煎好了,我倒給你喝。」
被穆禎瑞一問,蘇想伊更加無措,只好抓起煎得差不多但並非真煎好的藥,即往廚房跑去;獨留下穆禎瑞一人,和此時看起來有點風涼的小花小草。
咯咯地,穆禎瑞在笑。他喜歡蘇想伊所有的表情,包括手足無措時的他,他全部、全部都喜歡。
這是愛吧?全心的包容。
還未及想出一個答案,又看到蘇想伊端著熱燙燙的藥汁慢慢地出廚房走出來。
明明是顏色、氣味、味道統統都很苦的深褐色藥汁,但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會讓人以為碗裡裝著瓊漿玉液。
「藥煎好了,快喝吧!」蘇想伊一面吹涼,一面以大功告成的欣慰,催促著穆禎瑞將探得近墨的褐色藥汁喝下。想起前兩晚餵藥的辛苦,他就更高興穆禎瑞已醒來,能自己喝藥,不需要他銀。
「不要!」穆禎瑞擰緊眉,斬釘截鐵地拒絕。
他又不是沒喝過藥,怎麼可能把那種東西當瓊漿玉液喝!
「乖,喝了藥病才會好。」蘇想伊臉色丕變,卻仍是輕聲哄道。
「不要就是不要!我病已經好了,不用喝藥了。」看著靠自己愈來愈近的藥液,穆禎瑞的眉心都打出死結來了,還不由自主地縮起身子,能離藥碗多一分就多一分,並將嘴巴抿得緊緊的,慎防蘇想伊強行灌藥。
「這藥很貴耶!」蘇想伊看著熱騰騰的藥,很是心疼他花在上面的銀子。
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穆禎瑞清醒了,竟然比昏迷時更難纏?若是穆禎瑞還昏迷著,大不了他把他的鼻子一握,把藥灌進去就成了,何須多費唇舌。
「你如果灌我藥,我一定會生氣,我生氣就不理你了喔!」穆禎瑞戒慎地瞪著藥碗,撂下警告。
「你、你該不會要我把煎了好久才煎好的藥整碗倒掉吧?」蘇想伊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碗中藥汁,臉上寫著大大的「可惜」二字,還寫得至歪斜斜,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沒讀過什麼書。
「沒糖配,我絕不喝藥。」見不得蘇想伊不高興的神情,穆禎瑞硬生生將絕不喝藥、被灌藥絕對會生氣的話吞回肚中。
「可是我這兒沒糖啊!」蘇想伊苦著臉,模樣比碗裡的藥還更苦。
「所謂的『糖』,不一定是真的糖啊!」語畢,一股蜜意竄入穆禎瑞心底,讓他笑也彎彎眉也彎彎,只是笑裡帶著的不是詩三百中的無邪意,而是蘇想伊在艷陽閣裡常見的……呃,淫笑。
「什、什麼意思?」不管是怎麼樣的笑容,放在穆禎瑞線條柔軟、眼波盈盈、弧度姣好的臉龐上,都能令蘇想伊看到呆滯。
「你把藥含在嘴裡餵我,我就喝。」穆禎瑞毫不害臊地要求道。
他還在宮中時,曾看見皇兄要求他的特從這麼做。見他們一副恩恩愛愛、親親密密的模樣,穆禎瑞就想學著也來一次,只是苦無對象;現下正好,對象是蘇想伊,他也不會不願意,再加上他生病中非喝下藥汁,此時不試更待何時?
「不、不好吧!」這輩子還沒和人親過嘴的蘇想伊,連親嘴該怎麼做都不甚瞭解,何況是要他將藥含在嘴裡餵人。等他技巧成熟了再說吧!
「那我不喝藥。」
用不喝藥來威脅人行之有年的穆禎瑞順暢地講道,讓蘇想伊的臉色頓時縱苦瓜色轉為怕羞的朱紅。
「你不喝藥會再生病的。」蘇想伊試著講理,但心底已能預知結果,所以他邊說著邊努力運用腦子,想想該怎麼做,才能順利將藥汁送到穆禎瑞肚子裡。
「你休想逼我喝!」為了表示堅決,穆禎瑞將蓋身的毛毯拉得高高的,掩住可能會被灌藥的口唇。
「也罷。」長歎一聲,蘇想伊將已經不燙的藥汁含入口中。
他看準目標後,羞怯地閉起雙眸,緩緩、緩緩地貼近……
看著心上人的面容在眼前漸漸放大,穆禎瑞絲毫不願放過地睜大了眼,凝視蘇想伊彎彎的眉、輕覆眼前的睫;那濃密而細長的毛髮,排列得像五言絕句,短暫又絕美。
蘇想伊的靠近,讓他不由自主地輕啟唇齒,準備迎接初次的深情。
穆禎瑞的氣息徐緩地噴在蘇想伊面龐上,混著些許藥香,摻了少許熏杳,還有一極甜甜的、名喚愛情的氣味。
第六章
「你在幹什麼?」
蘇想伊還來不及聽進大吼,並做出反應,便被怒吼者用力拽開。
「我……」他欲發聲申辯,卻被口中的藥汁嗆到,將它盡數吞入腹中,剩餘在碗中的,則灑落在他的衣襟和地上。
穆禎瑞倒像是沒事人,坐在籐椅中拍手大叫:「好棒喔!這下子一口也不用喝了。」
穆禎瑞笑得得意,因為無論喝或不喝,他都有賺。喝了,他賺個帶藥味的初吻;不喝,那當然更好囉!
至於他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理由當然來自於怒吼的人。
那聲音他聽了好多年囉,就算在作夢,他還是能認得出來,何況是神智清醒的現在。
不消說,把蘇想伊拽開的人,理所當然是為了找主子,數日未曾好好休憩的祝樁齡。
「你這傢伙,竟然敢強逼主子……」祝樁齡像在看什麼髒東西般瞪著蘇想伊,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我只是在餵他喝藥而已。」蘇想伊狼狽地爬起來,努力拍淨髒污處。
「我明明看見你打算輕薄主子!」祝樁齡隔在蘇想伊和穆禎瑞之間,愈說愈氣,別的一聲便將佩劍拔出,欲將蘇想伊就地處決。
「你別太激動,他真的只是在餵我喝藥而已。」穆禎瑞當然知道祝樁齡在氣什麼,說話時也就特別的慢,還帶一點促狹意味。
「可是明明是他綁了您,光這一項就足以治他死罪!」祝樁齡回頭看了悠悠哉哉的穆禎瑞一眼,又轉過頭看著滿臉無辜的蘇想伊,還是難消心頭之怒。
「無所謂啦!反正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被綁的,不甘他的事;而且他綁錯人,已經夠倒霉了,你就別再為難他了。」穆禎瑞說得事不關己。
他仍舊是一派輕鬆自在,說話時還小小地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明明他已睡了兩天兩夜,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睡了。
「您想睡了嗎?」不愧是長年伴著穆禎瑞的人,一見他打呵欠,祝樁齡便緊張兮兮地問道。
他這個主子一聲不吭便病倒的次數實在太多,而他病倒前唯一會有的徵兆即是貪睡,這教他怎麼不對穆禎瑞的睡眠關切。
畢竟穆禎瑞一病,總會引來太后關心:要是病得重些,別說他們這些侍從了,連太醫都會開始洗脖子準備就死。
「他才病好,會想睡是正常的,你別太擔心。」看祝樁齡心急的樣子,蘇想伊很好心說。
誰知好心往往被當作驢肝肺,祝樁齡猛然回身,一把亮晃晃的劍迅速抵上蘇想伊的脖子。
「沒叫你說話,你就給我閉嘴!」
蘇想伊就算是天生蠻力,仍無法空手對抗鐵刃。面對青森的劍身,他也只有投降陪笑的份。
「樁齡!」穆禎瑞沒好氣地喚道,又有翻白眼給大夥兒看的衝動。
而祝樁齡依然不為所動,星眸中跳動著烈烈怒意,似平恨不得能當場讓蘇想伊氣絕身亡。
「他跟某位登徒子不一樣,你不用氣成這樣啦!」穆禎瑞涼涼地道,在說到「某位登徒子」這數個字時,還說得特別慢,以便讓祝樁齡聽清楚,進而冷靜下來。
果不期然,穆禎瑞話一出口,祝樁齡滿溢怒氣的臉龐瞬間轉為赧紅,雖然氣怨仍深,但已從憤恨變為羞惱。
「我可以請問一下,某位登徒子是誰嗎?」蘇想伊很是好奇地問道。他怎麼也想像不出來,有誰膽敢招惹眼前的凶漢。
「不行!」
穆禎瑞朱唇方啟,祝樁齡惡狠狠的聲音立刻止住他的未出之語。
他的事可不是拿來茶餘飯後講的。只是他一氣惱,未收起的劍再度在蘇想伊脖子前很危險地晃動著。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真的。」蘇想伊用眼角餘光瞄著劍身,連忙使出艷陽閣專用的笑容,好聲好氣地陪笑道。
呵呵呵,他還年輕,還不想死啊!
穆禎瑞則從後方向蘇想伊使了個眼神,欲趁祝樁齡不注意時跟蘇想伊說出答案。並不是他嘴碎愛說話,實在是纏著祝樁齡的登徒子太有趣了,讓穆禎瑞覺得不跟蘇想伊講太過可惜。
「主子,我提醒您在先,如果讓我聽到您私下說我什麼,休怪我辭職歸鄉。」深知穆禎瑞性子的祝樁齡,頭也不回地撂下狠話。
「我知道。」穆禎瑞不禁昨舌,心想他最近怎麼常被人活逮,連說句話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