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亞果

    「等等，龍生老弟！」他急忙叫住龍生，可龍生哪有心情鳥他？頭也不回的讓閻羅王追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呼！太久沒運動，跑起來簡直是要他的老命！

    好不容易追到龍生，其實是因為龍生突然趴在地上自怨自艾，不再前進。

    要命！閻羅王喃喃抱怨，偷偷平穩氣息，然後故作姿態地歎了一口氣：

    「唉！龍生老弟，我看你也是一個癡情的人，上頭說等你服刑期滿，會送你一個禮物。」

    他們私底下，都笑稱龍生那個星球是「囚獸星」，囚獸星的人很強，幾乎是宇宙最強的。可是他們守衛星球的時候，跟坐牢沒什麼兩樣，所以人一放出來，就會像猛獸出閘，到處惹事生非。上頭也交代過，沒有必要，千萬不要得罪他們。

    哪像他們，又輕鬆又愜意，不但有人性化的工作環境，還周休二日，逢年過節還能吃香喝辣，領年終獎金。

    唉，對於龍生這個族群，他是寄以無限的同情啊！

    「什麼？」龍生興趣缺缺的問。

    「她要你來世尋她，如果你真的找得到她，而她也認得出你，就讓她脫離輪迴，跟你永世相守。」

    「真的？」

    「千真萬確！所以在你服刑期滿之前，都不可以再來找我喔。」閻羅王真感激上面這個法外施恩，不然再讓他這樣天天魯下去，他就得受不了請調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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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生回到豆漿店，見到小玉跟買官在為他們守靈。

    原來他到閻羅殿去一遭，人間已經過了七天。

    小玉跟買官哭得很傷心。

    他看著小玉堅持要將花晴跟他的……呃，玄三的屍體合葬，心裡有些不願意。

    他脫離了玄三，突然發覺那其實不是自己的身體，那只是玄三的身體。他突然發覺，沒有讓花晴見過真正的自己，是一件很遺憾的事。

    小玉跟買官最後並沒有結成夫妻，可是兩人到死都經營他們的豆漿店。

    小玉最愛跟客人說：

    「這家店的老闆跟老闆娘，是一對神仙眷屬。老闆娘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大美女，人很溫柔，老闆嘛……」小玉總習慣停頓一下，才接著說：「英俊不凡、玉樹臨風。」

    這小玉，這麼確定的事還需要猶豫嗎？

    「那他們去哪裡了？」沒聽過的客人會問。

    「都說是神仙眷屬了，當然是做神仙去了。」

    小玉沒好氣地說。

    晴姐姐一死，公子就跟著去了，她哪有機會照顧他啊？這一世給他的感情夠了，但願來世能愛上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小玉這傢伙，原來始終對我癡情一片啊！

    那買官不就沒機會了？

    唉！看來這輩子沒辦法讓他做覆水重收的事了。

    龍生在豆漿店徘徊了幾年，突然想起在梧魯山跟花晴相遇的時光，花晴說過，也許那才是最快樂的時光。

    想到這裡，他決定回到梧魯山去。

    花晴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花晴為他煮飯、為他洗衣，陪他度過每一天的晨昏、每一年的春夏秋冬……在天山上，她迎向他冰冷的唇，兩人的唇瓣都帶著冰雪的氣息，卻又熾熱難分……

    這樣的感情，人生不會再有。

    歡喜已無。

    悲傷已無。

    龍生在花晴剛過世的幾年，漸漸模糊了她的模樣，怎麼也想不起來。可是現在，她的模樣又重新回到眼前來。

    多麼清晰！宛如昨日。

    他沒有想過，為什麼會喜歡花晴，也不知道，花晴究竟在等待什麼？

    她要什麼，她從不說。

    沒有花晴的每一天，他很想念她。

    這樣的思念，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我只想要，你為我流一滴眼淚；我只想要，你想我的時候，心痛過一次。

    他想念她，卻無法流淚。只是覺得，她沒有看過自己真正的模樣，真的好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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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的天邊，飛下了一隻色彩斑斕、大小如雉雞般的鸞鳥。

    這種鳥生活十分講究，只在崑崙山中最純淨的泉水中沐浴，晚上棲息在梧桐之上，以四海為家，翱翔在宇宙之內，往來於天地之間，自歌自舞，優遊自在。

    牠靠近龍生身邊，很親暱地依偎著他。

    龍生坐在樹下，睜開眼，緩緩的笑了。

    他伸出手，輕輕撫著鸞鳥五彩的羽毛。

    「你怎麼獨自一個？你的伴兒呢？」

    鸞鳥依偎一陣，又獨自飛走。

    「你獨自歌舞，不寂寞嗎？」

    他對著鳥兒的背影說。

    「你夠了！」突然響起冰冷到極點的聲音。

    龍生先是看見一雙穿著潔白衣褲的腳，慢慢地抬頭，望見他大哥千萬年如一日、冷冰冰的臉。

    「大哥。」

    「你要消沉到什麼時候？就知道給你卅年是太久了，沒有用的東西！有時間在這裡做無謂的感傷，不如給我滾回去看家！」

    「我不要！大哥，你都不知道我心裡有多苦……」

    他大哥的額角隱隱有青筋浮動。

    「你苦死了關我屁事！我簡直恨透你了！」大哥無情的腳狠狠地落在他的屁股上。「你知不知道你害慘我了！都是你、都是你！」

    他大哥不斷的踢他、踹他，好像恨不得把他踩成肉醬。

    「大哥，我上次見到你，已經發現你脾氣變得很不好，怎麼這次看到你，你又變得更殘暴了？」

    龍生覺得好委屈哦！他失去心愛的人，已經是萬念俱灰了，是這世上最苦命的人了，他大哥為什麼還要踢他出氣呢？

    嗚……他真的好可憐哦！

    「你沒有看到那隻雞嗎？」

    「看到了。」鳳凰被說成雞也好可憐，他承認他壞，可是大哥比他更壞！

    「那只是我大哥的寵物！」

    喔？原來是大哥的大哥，簡稱大哥大。

    但他大哥大的寵物又關他什麼鳥事，要讓他這樣被他大哥的腳蹂躪？

    「你知不知羞？不過死了一個人類女人，你就鬧到閻羅殿去，讓大家看笑話，簡直丟臉丟到外層空間去了！」

    「我丟臉是我家的事，而且為了我心愛的晴，更丟臉的事我都敢做，哪怕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不怕！」

    「你可惡！」他大哥聽了一點也不感動，又用盡全力踹他一腳，還用鞋後跟轉了好幾下。

    「我都不知道大哥你原來這麼恨我。」

    「你丟臉丟到姥姥家本來不關我的事，可是要命的是我大哥正好跟他朋友看見這丟人現眼的一幕。他朋友說：『好啦！他這麼癡情，你就成全他嘛！』然後我大哥為了不值錢的面子，就答應他了。我大哥隨便答應的結果就連累到你大哥我，這樣你這顆豬腦袋懂了嗎？」

    這番話實在是說得又臭又長、沒條理兼沒文法，完全聽不出重點到底是什麼。

    「你是說……你是說大哥大說我不必回去了？」龍生驚喜的眼光跟他大哥怨恨的眼神正好成反比。

    「對！你不必回去坐監，得意了嗎？」

    「小弟不敢，小弟多謝大哥跟大哥大的成全！」

    「哼！」

    眼前金光一閃，他大哥回到飛行器上，愈升愈高，然後突然拋下一個東西。

    好像是一個人，且被重重摔到地上耶？

    「唉呀！」龍生有一個超級不祥的預感，他連忙跑過去。唉呀呀……是他的龍體啊！

    大哥這心狠手辣的傢伙就這樣把他的身體給高空彈跳下來，也不幫他綁繩子，這下摔得頭破血流了啦！

    「你不是想要你的身體嗎？給你啊！這身體摔得可嚴重了，不睡個一百年我看是好不了了。」

    他大哥說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大哥，你好狠的心……我現在才知道最毒婦人心是錯的！」

    龍生抱起自己的身體。

    唉！

    他的腦電波雖然很強，可是因為地球特殊磁場的關係，很容易讓他感到疲倦，所以他一定要附在生物的軀殼上，才能獲得充分的休息。一般的軀殼對他來說，就跟床的功用是一樣的。

    可是一般人的軀殼，又發揮不了他所有的靈力。

    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花晴的靈魂，非得要他自己的身體不可。可現在讓他大哥這樣狠心一摔，他不但不能擺脫現在這個不知道是陳七還王八的身體，還得要等他的身體自動復原，這可能得等上一百年呢！

    他可是心急如焚的要去找他的晴呢！

    唉！不過就算急又能怎樣呢……

    龍生把自己的身體抱到梧魯山，當初遇見花晴的那個山洞裡。

    漸漸的就昏昏欲睡了。

    也許只有在夢裡，才能穿梭那不可能的相逢。

    終章

    「妳不記得我了嗎？」

    若隱若現的冷香，是一種很令人懷念的味道，那彷彿百年以前，她就該曉得的味道……

    那樣的味道，只有一個人會有！

    她搖搖頭，很緩慢、很緩慢地搖搖頭，眼淚漸漸流出來，唇角卻笑了。

    「你的審美眼光進步了喔！」

    「晴！」他抱住她。

    好想念、好想念的晴！

    他有好多的話要告訴她。

    要告訴她，不是他審美眼光變好了，而是這就是他原本的模樣，他可憐的、經過一百年才復原的、被他大哥摔壞的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