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林若秧
水仙聳聳肩。「如果那時你沒有一時起了玩心,在杯中起舞,也許你的宿緣早已了了。」她輕輕歎氣。
「什麼!?」芙蓉非常意外。
「沒法子,你只好再去一趟了。」水仙勸著。「可是你要記得,絕對不可以愛上劉家鈺,那只會害了你。」
「可是我不會醫術啊!你總不會要我用靈力救他們吧!那我還沒到早啻就先虛脫了。」
水仙變出一本書交給芙蓉。
「這本「百草百病鑒」是當年藥王成仙時所著,你帶在身上,一路上用得著,這可是我私底下情商借來的,別弄丟了。」她細細叮囑。
「謝啦,好姐妹。」她拍拍水仙的肩膀,化作一道湖綠色的光,瞬間消失。
「連聲再見都沒用,還說什麼好姐妹!」水仙咕噥著。「我也該回百花宮了。」
她說完也消失了。
化外靈地恢復安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
戰爭爆發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這期間張震兩敗了兩場、勝了三場,戰場漸漸從邊境移轉到南方。而朝廷平日重文不重武,優秀的武將少,再加上平日沒有儲備兵力給予適當的訓練,讓張震雨因為這些因素,用起兵來格外吃力。
戰場在南方,這讓朝廷特別重視,紛紛從北方城鎮徵兵調將到南方支援,卻形成農作停頓、無人經商的情況。
更糟糕的是,這時軍中居然出現瘧疾,從南方到北方,全國皆籠罩在疾病和戰爭的陰影下。
關於這些,芙蓉還是到了長白山下的月牙鎮才知道的。看到偌大的鎮,這時卻只剩下婦女、小孩、老人,以及許許多多的病人,她不禁深深自責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她,也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即使這一切都是定數,與她沒有太大的關聯,她仍難以釋懷。
所以她挽起面紗,幾乎是一步一腳印的前進,每到一處,一定將那個地方的病人全醫好,才肯繼續前進,且不收銀兩。
幾十天下來,她只前進了兩個鎮,鎮上的人都稱她為女神醫。女神醫的義行,隨著她的南行慢慢流傳開來。
又過了一個月,她才到了第四個鎮,醫治著鎮上的人;可是戰爭卻似無窮無盡的延續,城裡頭除了成群的病人外,尚有更多無家可歸的難民。
她慢慢瞭解,這樣一城一鎮慢慢的救,根本不是最好的辦法;最好的方法,該是讓戰爭停止,令眾人恢復原本和乎的生活。
於是芙蓉改變計畫。
她一路打聽,來到旱啻兵營前,停也沒停的就往裡面走。
「站住!」
她被士兵攔在門外。
「你是誰?竟敢擅闖軍營!」士兵上下打量著她。
芙蓉淺淺一笑,「你不必管我是誰,只管向你們的小王稟報芙蓉找他就可以了。」
士兵非常不屑,「你以為你是誰?我們小王才不會見你這種阿貓阿狗,給我走開!」他手中長劍一揮,幾乎要揮到芙蓉身上。
她的手輕輕一拂,就像乎時說話舉手般的自然,士兵的劍卻脫手飛得老遠。
幾個士兵看得目瞪口呆,看著劍在很遠的地方緩緩落下。
「或許你們現在願意改變心意,幫我通報了。」她笑看著他們。
「好好好,沒問題!」他們立刻轉身。
此時突然響起一陣大鼓聲,一聲又一聲,顯得無比嚴肅緊急。
整個兵營的人突然動了起來,往場外集合。
「小王有令,全軍立刻至「雁翎谷」支援。」
一名為首的將軍宣佈軍令,士兵們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戰況。
「誰佔上風啊?」
「我們輸了嗎?」
「情況如何?」
而為首的將軍為了安定軍心,比了個手勢,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大家放心,在小王的領導下,獲勝是必然的。現在的情況是,小王已將敵軍逼入雁翎谷,小王希望能趁這個機會將敵軍一舉殲滅,所以派人回來調兵包圍他們。」
這句話一說完,全場士兵登時鼓噪起來,士氣大振。
芙蓉的心幾乎快跳了出來,滿腦子都是劉家鈺他們被逼人雁翎谷的慘狀,滿心掛記。
她悄悄跟在旱啻軍後面,看著他們搖旗吶喊、精神抖擻,一路前進。
想起後方人民生活的悲苦,前方戰場殘酷無情的殺戮,她不禁茫然想問,生而為人,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若不是這一世有幸轉生為一朵花,那她也得受這生離死別的痛苦。一念及此,她不禁深深地悲憐起眼前的士兵。
他們若能明白,投身在戰場上貢獻生命,只是為了成就掌權者的慾望,也許就能免除許多不幸。
芙蓉正歎著氣,眼前的旱啻軍卻停了下來。
只見前面黑壓壓一大片士兵,整齊排列聽著前面的號令分配任務。
她抬頭一看,四周全是崖壁,僅有前面這一條通路而已。如果軍隊被逼入這個山谷……她簡直不敢想像那個情況。
她急急化作一陣風,掠過一大群人,直掠進山谷中。
家鈺,你千萬別出事啊!
雁翎谷得此名,是因長年草地翠綠、雁鳥群居的緣故。但如今哪還有這片美景,草地早被踐踏得體無完膚,到處血跡斑斑,傷兵隨地躺臥,倒了一地。
「劉家鈺呢?」她問其中一名傷兵。
「我不認識劉家鈺。」他模糊不清的回答。
旁邊的人靠了過來,「你說的是強將軍身邊的劉侍衛吧!」
「對!他人在哪裡?」芙蓉急急地問。
「他奉強將軍之命,突出求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的心都涼了半截。滿地傷兵,懸念的人又生死未卜。好冷,從腳底一直涼上來,她再也掩不住害怕。
前方突然傳來打鬥聲,芙蓉心慌地奔至山谷口,頓時眼前一亮。
她思念的人正雙手拿著長劍,騎著一匹馬,以極快的速度奔進山谷;谷外都是敵軍,一層又一層的將他團團困住,儘管他雙劍厲害,也擋不住千軍萬馬的攻勢,但他仍不放棄,奮力衝殺,期望能開出一條血路。
芙蓉輕輕吹出一口氣,霎時狂風大作、塵沙滿天。慌亂中,芙蓉飛身跳入戰場,拉了劉家鈺就走。
等到風停沙歇,他們早已不見人影。
營帳內,劉家鈺伏身拜倒。
「家鈺無能,求將軍降罪。」他一身塵埃,顯然是長途跋涉而來。
張震雨扶起他,「辛苦你了,只有你們兩個回來嗎?其他人呢?」
「將軍……」劉家鈺心痛的說:「太守林馬炫已心向旱啻,不肯出兵援助,且關閉城門,嚴禁糧草外流,我們不得已,只有自己回來。」
「好個林馬炫,竟如此陣前變節!」張震雨氣極。
「將軍也不必生氣,再想其他辦法吧!」一旁的芙蓉緩緩開口。他抬起頭朝她看去,立即眼睛一亮。好個靈氣逼人的女子!
他抬起頭朝她看去,立即眼睛一亮。好個靈氣逼人的女子!
「聽說姑娘救了家鈺?還沒請教姑娘芳名,他日未將一定送禮致謝。」
「那倒不必了,我叫芙蓉。」她淺淺一笑,雖然臉上紗巾遮面,眼裡卻泛著笑意。「人少不一定會輸,我略懂一些醫術,這兩天先幫士兵們醫治,其他再說。」
張震雨聞言大喜,立即深深一揖,「姑娘大恩,未將終身難忘。」
芙蓉回了一禮,「不敢。」
她眼角餘光卻瞥見劉家鈺深邃的眼,正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自己。
那眼神包含了疑問、思念,和訴不盡的千言萬語。
在一旁的至軒走了過來,「芙蓉姑娘,好久不見。」
芙蓉淡淡一笑,「好久不見。這些日子,多虧你護著他。」
至軒感激地說:「主子待我如兄弟,多謝姑娘當初指點一條明路,讓至軒如獲新生。」
張震雨非常意外,「原來你們是舊識,真是太好了。」他撚鬚而笑,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
劉家鈺回道:「芙蓉姑娘是位仙子,慈悲為懷,上次我們也是因救人而認識;
之後仙子回天,不意今日能再救家鈺。」
張震雨意外極了,「原來聖旨中的芙蓉就是你呀!」
芙蓉聽得劉家鈺一席話裡對自己既尊重又陌生,竟像一道牆隔在兩人之間,心頭沒來由的一酸。
「為將軍帶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芙蓉救人去了。」她淡淡地說。
「當然,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她出了營帳,來到傷兵面前,以極為熟練的手法替他們療傷。
忙碌中,劉家鈺悄悄地來到她身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默然不語。
及至深夜,治好了一半的士兵,芙蓉才擦擦汗,神態有些許疲憊。
身後的劉家鈺遞上一杯茶,「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她接過茶,輕聲說:「你這陣子過得很辛苦吧!是我連累了你。」
「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再辛苦也值得。」他將手放在芙蓉纖細的肩上,「你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嗯。」她靠著他的臂膀應道。
夜深人靜、涼風輕拂,除了傷者沉重的呼吸外,四周幾乎沒有一點聲響。